趙璇對看在門口的衙役吩咐道:“把裡頭的屍體帶到六疾院,我回頭再親自檢查。”
兩名衙役忍不住嚥了口唾沫,他們還以為趙捕快重新啟用刑房只是為了威懾罪犯,沒想到真的把人……
“明白!”趙璇在無意中極大地振奮了手下的工作熱情。
“趙大人!”周實追了上來,“我們去火場嗎?”
“不用。我早就讓江都衙門上下傾巢出動,現在……”
兩人走到衙門門口,周實看見江都的夜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不見一點火光。
……
“來,一、二、三……”
夥計們喊著號子,同時發力,又將一塊梁木從廢墟中拉了出來。
“嗯,這根比較完整,應該還可以用。”阿貴擦了擦汗,扔掉手裡的繩子,說道。
在孟掌櫃的當機立斷之下,越清樓的火很快就被撲滅,他也加入了救火的隊伍,和豐德樓的夥計、衙門的消防隊一起消滅了整條街的火情。
之後,阿貴又熱心地帶著夥計們從越清樓的廢墟中清理出幾根完好的木料,為越清樓的重建省下了一大筆錢。
“幾位,大恩不言謝,大恩不言謝!”孟興源激動地說,“要不是你們,我明天可就要上街要飯去了!”
阿貴笑道:“孟掌櫃何必見外,我家掌櫃經常說,遠親不如近鄰,同鄉不如同行,大家守望相助,才能守好產業。”
孟興源點點頭,感嘆周掌櫃格局之大,對自己啟發之深。
“既然火已撲滅,我們就先撤了。”阿貴向孟興源告辭。
“大夥,等我清點好損失,一定登門拜謝!”
兩路人馬在路口分手,一路回衙門覆命,一路則向豐德樓走去。
“阿貴先生!”熊泉跑到隊頭,叫住了帶隊的阿貴,“說來周掌櫃人呢?這一路都沒看到他!”
昨晚行屍上門襲擊後,豐德樓亂作一團,等行屍被消滅後眾人又忙著出去救火,根本來不及清點人數。
直到進入火場,他們才發現掌櫃的沒有跟出來,但那時他們不可能抽出身去找人。
“是啊……”因為掌櫃不在自覺擔負起指揮任務的阿貴也納悶,“昨晚的動靜鬧得可不小,莫非掌櫃的不在房間?”
陳大有則心直口快:“莫非是出去鬼混了?”
“陳師傅,不要胡說!”阿貴趕忙喝止。
自從上次掌櫃在中午衣衫不整地回到豐德樓後,豐德樓的客人之間都有風言風語流傳,什麼周掌櫃在外頭鬼混一宿啊,養了小老婆啊,為皮肉女子掏空錢包結果被趕出來啊,花樣百出。
阿貴對此是嗤之以鼻,且不說周掌櫃的品行深得他信任,單說女人這一項就不可能。以周實的職業、收入、形象,要討老婆絕非難事,但他本人太過古板,對算盤的興趣遠高於女人,可以說是清心寡慾。
但其他人可就不那麼維護周實了。畢竟嚼老實人的舌根是最有意思的,所以這些謠言頗有市場,不僅在客人之間,甚至街坊鄰居和豐德樓的師傅夥計都有耳聞。
對此阿貴十分無奈,他最多能讓豐德樓的員工在他面前不談論此事,哪能管得了客人?最多隻能在客人們討論周掌櫃的第十三房姨太太和第十九名情人間的矛盾時上去敬茶,給他們潑潑冷水。
出乎他意料的是,熊師傅也出言維護周實:“阿貴先生說得對,周師……周掌櫃是個體面人,怎會沾染那些東西?”
其他兩名武師也激烈地表示支援:“對,周掌櫃不是那種人!”
“周掌櫃是完璧之身,我們都可以作證!”
三名武師對這個成語不甚瞭解,只是武林中傳聞,內力高手都要涵養元陽,做一世童子,他們以此為依據堅定地支援周實的清白。
而他們的驚人之語則收穫了阿貴和陳大有震驚的目光,對掌櫃的信任反而出現了動搖。
陳大有忙為自己開脫:“我也不信那些謠言。只是掌櫃的老大不小了,老是拖著不成家,難免要被人嚼舌根。”
阿貴嘆道:“怎麼,莫非你還想當媒人不成?”
“嘿,你還真別說。”陳大有來勁了,“我有個妹妹在鄉下,要不……”
“省省吧,你那妹妹都夠當掌櫃的小媽了……”
幾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豐德樓門口。
“我去看看掌櫃在不在房間。”抱著“確認掌櫃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是否正確”的想法,阿貴想後院走去。
……
當週實回到豐德樓時,驚訝地發現這裡早已人去樓空。
“出去滅火了?嗯,看來平時的訓練起到了作用。”
作為現代人,他對火災的防範意識相當高,每個月都要讓夥計們進行消防演習。夥計們對此是敢怒不敢言,但今晚之後,他們一定會改變看法。
他現在擔心的是,江都火起時已經是三更之後,正是陰魂客棧的營業時間!
正在客棧之中的陰魂怎麼樣了?莫老有沒有受傷?
當看到豐德樓外觀上沒有火燒的痕跡後,他鬆了一口氣,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莫老正坐在炕上抽菸。
“莫老,昨晚……”
兩人交換了情況。原來昨天晚上客棧營業中,居然有行屍來叩門!莫老緊急驅散了陰魂,正要動手對付行屍,就碰上小四來開門。他只能躲進櫃檯,讓武師來對付行屍。
行屍居然追到了豐德樓,看來毒師是要兩頭圍堵我啊……
周實則說了和毒師的一場大戰,已經最後透過傳聲蠱下達的戰書。
“嗯,這麼說來,傳聲蠱的另一邊不清楚你的底細?”莫老聽完後問道。
“是的。看來妖人間雖然會互相協助,但還是分頭行動。那毒師記恨我廢了他的眼睛,所以設下陷阱等待我上鉤,但並未通知同夥,不然他也不會因為孤軍深入被我輕易制服。而傳聲蠱恐怕是所有妖人身上都有,誰被敵人殺了,就用誰身上的蠱來下戰書。”
毒師已死,周實暫時脫離了危險,所以才敢回豐德樓來。
“這個猜測十分合理。”莫老表示了認可,“看來到豐德樓開客棧是個正確的決定,要是另起爐灶,可就正中毒師下懷了。”
兩人又討論了戰書的內容,但沒什麼結果。莫老先行回到密室休息,周實則坐到炕上,拿出須娘娘的內丹。
“娘娘?”
輕喚了幾聲後,身著纖塵不染的一襲素衣,披散著垂落到腳踝的潔白長髮,恍如仙人的女子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經過幾日的香火供奉,須娘娘的狀態似乎好了很多,不再虛無得像個鬼一樣了。
雪白的睫毛開啟,露出一雙看透塵世般空靈的雙眼。
“何事?”
“請您幫個忙。”
周實說了自己體內被種下蠱蟲的事,須娘娘沒有說話,只是雙唇微動,緩緩撥出一口煙塵,籠罩了他的身體。
他只覺得神清氣爽,然後忽然作嘔,吐出一口汙血。
血塊之中,一隻寸長的環節蟲扭動了幾下,就化為了煙消散在眼前。
“多謝娘娘相助!”
須娘娘沒有回應,只是問道:“昨夜周遭喧譁,是為何故?”
“原來您能感覺到啊,昨晚江都起火了。”
這位江神罕見地出現情緒變化,雖然很微弱:“嚴重嗎?傷亡如何?”
“您放心,火已被撲滅。”
須娘娘嘆道:“只可惜我眼下有心無力,若能恢復些法力,就可以降雨滅火……”
話未說完,周實身後的房門就被輕輕推開。
“掌櫃的,你在……”
意欲證明掌櫃沒有招惹女人的阿貴心急地推開房門,看見房間內,一位宛若天仙的女子立在周實身旁。
在阿貴瞪得快要掉下來的眼睛所發射的目光中,周實聳了聳肩,從鐵算盤中翻出黃粱枕,猛地打在阿貴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