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前十五分鐘，我在宿舍樓下接過林漠遞來的早餐。
林漠的眼睛晶亮，看向我時專注又期待，似乎在等著討我的表揚。
我朝他一笑，儘量表現得明朗，像天邊升起的明媚金陽。
我朝出校門的路口一指，下巴衝著他一勾，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他滿是期待的眼神暗淡下來，卻還倔強著站在我面前不動。
我哭笑不得，又指了指出校的方向，“快騎校門口的共享電車回去上課，你今天也有早八，當我不看你課表的嗎。”
“好好上課，下課了告訴我，另外，謝謝你的早餐。”
聽了我的話，他的俊臉又高興起來，步伐輕快地朝著校門路口走了，還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
我一直站在原地，他每次回頭看我時，我便揚起手朝他示意——
別說他了，連我說出下了課告訴我這句話時，我都是訝異著的。
只是短暫地相處了一天而已，就這麼不捨到分不開了麼，下意識要用約定來定下次見面的時機。
我有點後怕，如果林漠發現我遺留下的曖昧不明的細節，他會怎麼想我。
其實他是在做挽回朋友的事罷了，何來這麼多牽牽連連呢。
思索間，肩膀突然被猛拍了一下。
莊湘大咧咧地衝到我前頭，回頭扯過我的衣袖，險些把早餐袋中的東西撞倒，情急之下我掙開她的手，當時察覺不出但實際很像護崽似的把袋子護在懷中了。
“快遲到了……你幹嘛!”
我怔愣在此刻，袋中的黑米豆漿乖巧地立在全麥麵包和慕斯蛋糕旁，用手指碰觸一下，尚有餘熱。
課堂上。
我咬著吸管，彷彿已喝空的黑米豆漿盒裡還有什麼美味。
莊湘突然在我身旁笑了一下。
她把手機舉到我面前。
“阿喬剛剛說林漠早上跑去我們學校三食堂買東西，還在八點前回來上課了，感嘆他是個時間管理大師呢。”
她臉色激動，一副看好戲不嫌事大的樣子。
我望著她，一挑眉，“是嗎”順手飛速按了一下她手機的熄屏鍵。
“少評價些有的沒的。”
莊湘佯裝憤怒地看了我一眼，不避著我而飛快地按亮螢幕，給手機對面她的阿喬打字：“人家說了，少評價，我們是僚機，就要有僚機的亞子。”
又選了個親親麼麼嘰的表情包……
對面回覆：好噠好噠[愛老婆]
……這對遠比我想象的肉麻。
和莊湘一見鍾情的外校男生阿喬顯然是林漠的室友，其巧合程度連我都吃驚。
但只憑昨晚阿喬發來的一張開學室友聚餐圖，我便信了這離譜的巧合的確存在。
下午三四點的圖書館沒什麼人，我因為要完成小組提前分配好的任務，帶著書便來了。
林漠匆匆地從樓梯跑上來，手裡拿著幾本教育學課本。
我樂了，幾分鐘前和他說過今天下午去圖書館，可能會學到很晚，沒想到人就來了，還來的這麼快。
刷門禁時，我打趣道，“燕師範沒圖書館啊?”
我一邊說，一邊偷偷看林漠。
你敢說沒有，你敢當你們學校的門面建築，佔地起碼十畝的平地高樓，讓無數燕醫科大學子淚羨當場的燕師範高階硬體不存在嗎。
林漠確實窘了一刻，他看著我，默默吐出幾個字，“……沒有卡。”
?
我望著被一道門禁分開的我們，有點無奈。
林漠沒有燕醫科大的校園卡，門禁進不去啊。
懶得再糾結他知不知道他自己的學校有大圖書館這個問題，我直接把卡遞給他，“刷我的。”
我就站在門禁邊等他，門禁開時他衝過來，我只來得及看到滿面夕陽和高個的他一齊朝我撲來，便被他抱在懷裡。
那一刻，草木香，新書的書香，結實的臂彎觸感和柔軟的頭髮絲在我側臉的研磨感，紛紛朝我襲來，我的大腦頓時嗡嗡一片。
他幾乎是迅速鬆開了我，“慣性……”抱歉的樣子顯得很真誠。
……快點去自習吧，我摸摸滾燙的臉頰，順他的話把這個擁抱歸為無辜的慣性。
自習室裡，林漠趴在書上昏昏欲睡，我從數本資料中抬起頭，正看到這一幕。
我好奇地湊上去，他的幾本資料也沒什麼不同，都是教育類的書籍，目錄講了教師心理對受眾的影響，一看封面寫了許喬的名字……嗯?許喬?
……把別人的書搶來去別的學校圖書館上只剩睡覺的自習，倒真的不必這樣。
林漠還睡著，他睡顏極好看，長睫毛乖順地垂著，臉也朝著我這一邊。
突然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
“即使和你在冷戰，晚上睡覺時也不願後背對著你，是我最細節的溫柔。”
將最完美最純潔的一面傳遞給你，我願意隨時結束這冷戰，最快向你展示我的笑顏。
我還想捋開他的劉海，不讓他的劉海扎到眼睛，他卻在我伸手的前一刻醒了。
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轉過身繼續整理我的資料。
不一會兒他的頭湊過來，“要我幫忙嗎?”
“你不是要看書嗎?”
“……老師還沒講這本，帶錯了……”
我飛快地笑了一下，將一疊英文資料給他，“找出選段裡所有的藥物，做成分表。”
他點點頭，立馬地研究起來。
他專注認真的模樣吸引了我，我看著他低頭圈單詞的樣子禁不住想，如果他也在燕醫科大就好了。
他很享受為我工作。我邊看著他邊想。
下午五六點的圖書館，四下無人的自習室。
空調葉不知疲倦地吹著涼風，風打著卷飄到落地窗簾前，窗簾搖晃帶出夕陽的點點碎影，碎影鋪照在我的英文資料和林漠帶來的教育學課本上，桌子前的林漠，握著鉛筆圈點資料上的藥學單詞，專注地像個剛學新數學知識的高中生。
我靜靜地看著他，卻驀地想起那個用數天時間查遍燕城市圖書館所有國賽考綱的少年。
少年不捨晝夜，不知疲倦地工作時，是否也感到孤獨，感到一瞬間的努力不被理解。
沒關係，你不孤獨，有我在；沒關係，你只管去做，我都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