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競賽過去有一陣日子了。
這段時間我已經完全趕上班裡複習的進度，還能在完成各科作業之餘制定自己的複習計劃。
剛出培訓基地那會兒，看啥都像生物題的情況已經扭轉過來了，較之先前，我又改變了一些：花原先的六成心思在高考生物上，其餘四成勻給各科，總成績下來，考個211沒問題。
與此同時，當時在決賽前一天晚上，首都酒店一樓的茶水間裡，我跟林逸說好的英語筆記，我也全部整理完了。
大概是自回附中第一天開始整理了，不知不覺也有小半個月。
寢室，我的床上。
我將英語筆記用手機拍下，再圖片轉文字，做成pdf文件。
正打算開啟手機QQ一併傳送的，又想起林逸走之後那句“要說的話發你郵箱了，自己去看。”
索性退出WPS，給何冰冰接了一句“晚安”，合上手機，靠在枕頭上。
明天用廖老師電腦登QQ郵箱再看吧。
要說的話……
我當時問了什麼呢?
……
對了，第一次給資料是沉默地遞給我，第二次給資料是想和我比比到了國賽誰更強，第三次直接是讓我收下資料才願意告訴我他前後邏輯為什麼這麼矛盾……
想想也是，在省賽前給資料說國賽上見高低，這就算做了對手，可哪有對手到參加國賽又繼續做助攻的?
矛盾就矛盾在這裡。
想到我當時還懷疑他喜歡我，真是覺得當初的自己自作多情，也慶幸沒有直接問出來讓我當場社死。
廖老師辦公室依舊空無一人。
廖老師已經習慣了我的來訪，準確說來每次我都是奔他的電腦來的。
我開啟電腦，登入QQ郵箱。
數不清的垃圾郵件撲面而來。
哇哦，我都關注了些什麼東西。
十八歲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十五歲的自己在愛好什麼。
郵件太難找了，找到林逸那封還得清理一波其他的。
我先發郵件好了。
收件人：何冰冰，兔子開摩托車（林逸）
寄件人：imy
無標題
正文：無
附件：[高考英語複習寶典袁茵原創出品侵權必究.pdf]
我點選了傳送。
……郵件已傳送成功。
……珍惜吧同志，革命的山火待努力，由我給你們遞的火把已經傳到了山腳，能不能撿起點燃山草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
我切換了一個QQ號。
……
何宥把號給我的時候罵罵咧咧，我再三保證只發個郵件我就趕緊退出，絕對不會佔用他的小號超過五分鐘，他那張“手心手背都是肉，大號小號對我一樣重要”的臉才慢慢放鬆下來。
再次點選登入。
何宥的收件箱比我的臉還乾淨，嚯，何宥這個網路怪癖收集怪，居然喜歡保養QQ郵箱。
我輕車熟路地找到寫郵件，點選了進去。
其他與前兩封無異，只在收件人一欄，我抬起按鍵盤的手，猶豫了一下。
不是忘記了號碼，而是在想要不要發。
最終我還是按下了一串熟悉的數字。
甚至不用看手機確認，我曾經用這串數字在新增聯絡人裡輸入過太多次。
數字只有一個來源，聯絡人的暱稱叫“MY”。
在心裡我給這張資料卡備註了無數遍，林漠，林漠，林漠。
但終究沒有勇氣點選新增為好友。
興許有些時候，不用這份聯絡我們都形影不離，興許有些時候，新增為好友都是形同陌路。
這反倒諷刺又疏離，事情如果發展到這一步，那我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為了和好，做出了一切努力，算出來的結果卻是破鏡難圓，遙遙無期。
……
鍵盤爛的能扣出字母來，滑鼠卻靈敏地很，這不配套的設計如果擁有者是廖老師就變得正常起來。
我輕輕一點，郵件正在傳送。
郵件傳送成功。
我長舒一口氣，退了何宥的小號。
換上自己的賬號後，我越過重重垃圾郵件，終於找到了署名發件人為“兔子開摩托車”的郵件。
我點開郵件。
“袁茵，很抱歉以這種方式告訴你，但開口是避免不了的，真相只會遲到，不會缺席。”
“去生物競賽前林漠曾拜託我，讓我轉交給你市賽版省賽版國賽版三本複習資料，他交代你問起就只說是我寫的，只送你的。”
“可是你太聰明，一次能接受二次搪塞一下也能接受，但你終究會發現我和三本資料編主的矛盾和差距。”
“所有的資料都是林漠拜託‘輝悅’列印店傳送列印再快遞到我所在的位置的，因此第三次時我人還在首都，資料卻從千里之外傳來由我遞給你。”
“我沒有精力去做資料整理，在當時無比緊張的氣氛下，我只能把握自己的水準，更別提普度你。一切都是林漠，他熬了幾個大夜做出市賽版和省賽版資料，透過我雲端傳回的資料進行逐一判定分析，簡直比競賽生還刻苦。到了國賽版，他在微信上懊惱說自己實在沒有時間也沒有那麼高的水平，可能會放棄。”
“但我也沒想到國賽前一天資料快遞到了首都，我一問才知道他那陣泡市圖書館翻遍了幾十年的國家生物競賽考綱……”
“所以你會覺得奇怪吧，為什麼我給你資料時總是那麼有精神，一點也沒有因熬夜準備而疲憊出神的樣子。因為資料的整理人一開始就不是我。”
“這就是事情的原委。袁茵，我希望你可以和林漠好好說清楚，就算只做朋友。他為了你，找上我，知道我和他同上過一學期書法班，字都寫的像，再三囑咐我不要提他的名字，我沒提，袁茵，可是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不是我，知道是我一直沒提的人給的你這種幫助。”
……
沒錯，我確實知道。
林逸該說的都說了，但他還漏了一點。
第三次給資料是國賽前一天晚上，林逸看到資料內頁時臉上的生動，目光的熱切和專注，不像是一個親筆寫出它的人所擁有的。
還記得省賽完後，我興致勃勃地和他聊起資料上的一個例題，只需稍稍變形就是考卷的原題，以林逸的水平，他不會想不到。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壓根不知道。
林逸沒看過，所以才會那麼悲傷，情緒中卻不含懊惱。
林逸沒看過，所以國賽前一天晚上我邀請他一起看筆記時他才會那麼高興。
我關上了電腦，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林逸走之前都不忘把這個真相告知我，足可見他想讓我和林漠和好的誠心。
可當事人是怎麼想的呢?
默默地在背後做好一切，默默地躲進黑暗裡。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我的手機亮著“MY”的資料卡，那藍條框的“新增”小字誘人無比。
我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片刻，只輕輕一點，畫面進入到驗證訊息。
……
不知道說什麼，還是空著直接傳送吧。
……
一週後。
我重新拿起手機，QQ閃爍了兩下，顯示有兩條資訊載入出來了。
何冰冰：謝了。
何冰冰：[土地改革制度歷代變遷破解版解題，高考歷史必備考點.wps]
何冰冰：[高考英語作文模版必備，建議人手一份.docx]
兔子開摩托車：[收到收到][敬禮敬禮]
兔子開摩托車：這就開始學習。
……
還真是一個聯絡人一次聲音啊。
我關注的不是這個。
新增好友一欄，我發過去的驗證訊息，顯示等待驗證。
……
這都等一週了，還沒發現嗎。
我翻來覆去點幾個圖示，想起這是用小號給林漠發的驗證訊息。
林漠不知道我有小號，所以不加的嗎?
……
別自作多情了，他不想加就是不加，哪管什麼大號小號，給大號時也是隨口一說，他過腦就忘了也大有可能。
……
我真的不想再玩這種追逐猜疑的貓鼠遊戲了。
荒漠等不來一滴水，我的示好等不到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