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一切都過去了,她只要安心準備迎接高考就行。結果在高考倒計時還剩兩天的時候,她接到了廖美雲的電話。

綦傳宗病危,應該撐不了多久了,她叫齊初再去看他最後一眼。

齊初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怕綦傳宗熬不到她高考結束。沒想到她過去的當天晚上他就死了。

齊初只覺得滿心絕望,她知道她哥哥不在,那些人不會放她去高考,她們早就希望她和她們一起爛掉。

綦傳宗在齊初高考那天下葬,似乎是故意最後用生命報復齊初,他要告訴齊初他跟從前一樣,一樣的權威,一樣的可以置她於死地。

下葬的前一天,廖美雲當著綦傳宗的姨姨和大伯的面提出要不讓初一先去高考,那是初一的人生大事,耽誤不起。

可是沒想到一直沉默的大伯首先拍桌子反對。

“自己的親生父親死了,做女兒的別說高考就是結婚都要先放下送父親最後一面的,這是人倫!高考可以再考,人是再也見不到了!”

姨奶奶也是一把拉住廖美雲,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美雲也是好心,她是個好媽!但也不能不顧人倫,再說初一她爹可是救過她的命,她這次要是隻顧自己,非要去高考,就算考上清華人家也不會要她!”

“是啊!那記者在傳宗去世那天還來拍了,到高考那天學校門口絕對也有記者,萬一要是拍到初一連她爹的最後一程都不送,不知道要罵成什麼樣!到時候說不定連我們全家都罵了,之前我看網上就說了,說這孩子性格陰鬱,自私,到時候不就坐實了,考上大學有啥用,人品最重要!”

“行了!還有一大堆事要忙,在這說這個浪費時間,她要是明天去高考,到學校門口我打斷她的腿也要把她拉出來,這丟的不是她一個人的臉,我們現在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誰要是再想惹事,就別怪我這個大伯不客氣!”

齊初本來在廖美雲提出來的時候還萌生了一點希望,她甚至想他們要是問她怎麼選,她就算今天被罵被打也要參加高考,可現在那顆懸著的心終於吊死了。

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話都沒說一句,姨奶奶還是甩了她一巴掌,叫她有點良心。要不是廖美雲攔著,估計這家人都要拿她撒一遍氣。

最後一晚上,姨奶奶直接拉著初一讓她跪在綦傳宗的遺體前守夜,一起守夜的還有她的幾個堂哥,堂弟。

那些堂哥、堂弟一晚上都在旁邊的房子裡打牌喝酒吃宵夜,只有她一個人跪在大廳。

姨奶奶臨走前說她是長女,叫她好好跪在這裡守著,還其他人不用管她,這是該她盡孝的時候。

廖美雲本來要陪著齊初一起守的,可是姨奶奶說她昨天就守了一個晚上,今天就休息一下吧,而且這本來就是晚輩該做的事。

大廳的燈很亮,隔壁很吵,膝蓋也有些木了。

天很熱,大廳裡開了空調,可齊初還是隱約聞到了一股腐臭味。美雲本來說要租個冰棺的,可是姨奶奶不讓花那錢,說是人死如燈滅,還不如省點錢給聰聰買點好的。大伯站在旁邊也是一言不發,美雲只能作罷。

綦傳宗去世那天姨奶奶說要把綦傳宗的遺體帶回村裡土葬的,可是大伯卻堅持要在市裡火化了,把骨灰帶回去就行。

“你想想現在外面有多少人恨傳宗恨得牙癢癢,尤其是那些丫頭也被拐賣的。當初在醫院都有人敢到病房打人。我們大張旗鼓的僱個大卡車把傳宗的遺體運回去,一路上敲鑼打鼓的,是怕人家不知道嗎!不是上趕著等人家來報復咱們,尤其到了那些沒有監控的地方,咱們讓人攔下一刀捅了都有可能,到時候再把傳宗的遺體往那個臭水溝、垃圾場一扔,那才是死無葬生之地啊!咱們現在悄悄的把人火化了,到時候埋到村裡也是魂歸故里。聽我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說不怕都是假的,一開始隔壁的聲音很吵,齊初還能麻痺一下自己,不去在意麵前的屍體。可是隨著隔壁的聲音越來越小,還有些鼾聲響起。齊初就越來越怕了起來,腐臭味也變重了,就好像綦傳宗的魂魄一直在齊初周圍徘徊。那好像是靈魂的味道,靈魂脫離本體沾染的最後的人氣。

齊初的手都開始發抖了,慢慢蔓延到腿,再到身體。

她根本不敢抬頭看,只能看著地面,脖子早就僵了,突然連鼾聲都停止了,空氣裡靜得只能聽見齊初的呼吸聲。

她再也撐不住了,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四肢卻像僵硬了一般動彈不得。

正在這時她突然聽見了腳步聲,有人將她扶了起來。

“你是傻子嗎!又沒人看著,你跪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嘛,早上等人來了再去跪著不就行了。”

那個人一邊說著,一邊吃力得扶起她,把她放到了大廳門口的凳子上。

她都已經坐穩在凳子上了,他的手還搭在她的肩上,把她往他的懷裡按。齊初轉頭看見了他只有三個手指頭的右手,有種詭異的恐懼感在齊初的身上蔓延開來,她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他推開。

“我沒事了,謝謝你!你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她連他的臉都沒敢看,就轉身將頭靠在牆上假裝睡了。

那個人的腳步聲遠了,最後又再次安靜了下來。齊初才敢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花圈,花花綠綠的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