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有人笑著登階入堂,未見其面先聞其聲:

“見過二哥!見過諸位先生!”

曹植內穿直裾,外披一身素青色的輕衫,著木屐,足白韈,環佩鳴響,行路時昂首挺胸,作揖時袖口高揚。伴著明媚的笑容,他領著一絳一白衣裳的兩個文士,闊步向前席邁來。遠遠地,慢慢走近了,隔著薄薄紗窗,獨獨瞥見他面潔無塵,束髮插簪。

這個邊走邊向眾賓拱手示敬的人兒啊,微微躬身,彬彬有禮,如漢隸飄逸,他的衣飾雖不鮮亮,甚至是半舊,可自信的風度卻足夠驚豔席中看客,令人如聽清風出谷,若見明月出山。

“見過四公子——”諸賓起身,齊齊向曹植行禮。

數日未見,竟覺著這曹植有些陌生了,還有些許好看呢。

他熟練地與眾賓寒暄時,點頭微笑,哪像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呦,分明是個左右逢源的成年貴公子。他與應瑒、陳琳等人互揖拜禮的畫面,深深地刺激著我的神經。

歷史上那個才華橫溢、騁名天下,鄴下文士競相追捧趨慕,“願從其遊而為之死”的貴公子形象,頓時在我眼前鮮活立體起來。

只是奇怪,曹植比我大一天,還有月餘方至束髮之齡,竟敢逾禮別簪了。

忽而一眼,他束髮所用之簪甚是刺眼——咦,那不正是上回東市遊街時被我割捨的青蓮玉簪麼!!

“二哥,你看我給你帶誰來了?”

站在曹植身後的三位男子,更是氣質不俗,一個是紫色曲裾頗有名門貴氣,一個是絳色粗布也掩蓋不住眉宇傲氣的清秀文士,一個是白衣勝雪、瘦高俊雅的長鬚儒生。

曹丕舉樽起身,招呼三人道:“長倩、公幹、偉長,快快入座——長倩,來來來,入前席——不知令君近來身安體無恙否?”

“承蒙子桓公子惦念,家父一切安好。”

他們中竟然有七子中的劉楨與徐幹!?還有那個什麼倩,聽曹丕後面話裡的意思是荀令君荀彧的兒子?我眼睛睜得不能再亮了。

“謝公子賜座。”三人齊聲謝過。

曹丕責怪曹植道:“子建,今日鄴中大宴,汝著此舊服,委實於禮不合。”

曹植粲然露齒,笑得天真:“二哥可誤會我了,今日之宴,乃仗父親之威,得以會聚四方名士,既是以文會友,則植如見故人,在座皆為舊友而非新賓。如此,與舊人重逢,理當舊衣相見,無需新衣飾容,是以欲令君等,知子建待友之誠心,非偽飾也。”

眾人皆笑。

“巧言令色。”曹丕指著曹植,無奈地搖頭髮笑。

楊修端起耳杯,揚袖離了席座,款款走到曹植面前,敬酒道:“子建公子仁德至此,在下敬公子一杯。”

曹植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楊修,驚歎道:“先生氣度不凡,敢問高姓大名?”

“弘農楊修,表字德祖。”楊修恭恭敬敬,溫爾文雅,彎腰再作一揖。

“原是楊太尉家的公子!早慕君名,今日得見,幸甚之至!”

曹植與楊修一見如故,閒敘幾句便笑得樂開懷,看得出來,他今天真的很高興。

忽而瞥見楊修席旁另外兩張新面孔,曹植奇道:“此二君是——”

一直沉默寡言,保持禮節性微笑的兩人起身出席,端正向曹植行禮:

“小子丁儀,字正禮。家公嘗幸侍曹司空。”那丁儀生得一張並不討人喜的臉,倒不是說相貌不端,只是細眼薄唇,一眼就給人刻薄寡恩之感。

“小子丁廙,字敬禮,現於許都任黃門侍郎一職。”丁儀胞弟丁廙倒略有姿容,只是察其言談舉止,上來便報官職,想來也不會是個敦厚之輩。

“家父常贊丁家二位公子多才,與二君神交,吾思之久也。”

曹植笑得格外燦爛,是有朋自遠方來的喜悅,是發自內心的歡樂,不過,似乎只要是有才學善寫文章的文人,他都喜歡結識。

群賓畢至,落定席座,觥籌交錯,奉酬壽祝之聲盈耳不絕。如此,會晤小宴上的賓客,我已一一熟記了面孔。

右席依次為曹植、曹衝、曹真、楊修、荀惲、丁儀、丁廙、劉楨;左席依次則為邴原、陳群、吳質、陳琳、阮瑀、路粹、徐幹、應瑒。

“自黃巾以來,天下離亂已久,百姓苦不堪言,翹首以望翼佐皇家之君。曹公勇武,治軍方嚴,克滅袁紹,平定冀州,今更使蔡女歸漢。一時貴庶同樂,四海無不仰慕曹公高義,此誠興邦振國之輝績。”丁儀侃侃而談。

曹丕淡淡一笑:“託家公之恩,今日能與諸君齊聚一堂,丕喜不自勝,敬諸位一杯,來——”

曹丕高階耳杯,一飲而盡,又說道:“來此處小閣,不過開胃小飲,半個時辰後,登臺赴宴,彼時更有美酒珍饈,厚待各位。丕於此處,姑祝二三子才思泉湧,筆著妙文華章,手撰瑰詩麗賦,各顯神通!”

“謝過二公子——”群賓異口同聲。

曹丕高拍響掌,樂舞驟起,四五個略施粉黛的舞姬掩著綠袖,徐徐入堂,配著管樂,婀娜行舞。

小閣內薰香嫋嫋,絲竹聲聲,杯盞脆音,醪香瀰漫,令人陶醉。堂下吹的是樂府歌謠,唱的是樂府古詩:

今日良宴會,歡樂難具陳。

彈箏奮逸響,新聲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識曲聽其真。

齊心同所願,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

何不策高足,先踞要路津?

無為守窮賤,轗軻長苦辛。

我撫著屏風,隔著層層雲紋“霧障”遠遠虛望,但見曹植散漫地倚在案几上,右手託頭,左手敲指,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樂府古曲,皓齒朱唇間,唸唸有詞,不知是否受其啟發,有所創作文思。

前世那個活在詩集裡的王侯啊,此時此刻竟就在我眼前。那個安靜閒逸、明眸善睞的青衣少年,滿足了我對魏收評價“魏世之英”一詞的所有想象。

他曹植,怎的如此愛笑嘞?還笑得那麼好看。

一旁的秦純心思細膩,一眼便看懂了我臉上呆痴的表情。

她彎了彎嘴角,故作驚奇:“哦——阿姊,原來你……”

我扭頭看向她,下意識地裝傻充愣掩飾道:“什麼原來?純兒……你怎麼了?”

“還問我怎麼了,阿姊,適才你看子建哥哥的眼神可是……嗯?”

我抿著唇打斷她的話,推搡道:“純兒只盡會胡說!”

“我才沒有胡說呢!”秦純眉角上揚,似乎想抓到我把柄很久了,“等散宴後我就告訴二哥去——嘿嘿,原來,崔姊姊喜歡的郎君是像子建哥哥一樣儒雅君子模樣的!”

我頓時慌亂了,笑著用手掩住她的嘴道:“噓——好妹妹,算我求你,可別再說了。”

純兒一把將我的手抓開,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就知道,阿姊來東閣的目的,肯定不簡單!”

“純兒,你真是跟我學壞啦!你要敢出去亂說,看我不打你!”

我和秦純又糾纏到一塊,這回也不顧忌她的淑女形象了,只使勁撓她癢癢。秦純強忍著笑意,反手扯住我的長辮,我們二人就這樣在木板上摩擦。我們都在驚險緊張的環境中玩鬧,努力剋制聲響。

“臭純兒,快放手,不許動我小辮子”

“偏不!阿姊你老是仗著力氣大欺負我。”

到底是動靜太大了,連樂舞都遮掩不住嬉鬧人聲與人影,被席間有心人聽得。

只聽楊修笑道:“子桓公子,司空府今日可是養了兩隻白日抓鼠之貓呢?”

曹丕怔了怔,餘眼瞥見我們倚在屏風後的兩團黑影后,遂揚袖終了樂舞,警覺地喝道:

“何人躲在屏後,出來!”

秦純這才怕了:“完了,這下完了,我阿兄就在那兒,不能出去,阿姊,我們不能出去啊!”

“嘁,怕什麼,走,我們出去。”

“不行啊,真的不行。”

見秦純為難,我只好隻身抖了抖裙襬上的灰塵,昂首邁步而出。

眾賓見是女眷,紛紛低下了眉,唯有楊修、劉楨、吳質三人仍舊平視。

曹衝驚奇道:“誒?崔姊姊?”

祭酒邴原早拉沉了臉“東閣正堂,女子焉能擅闖?”

不知為何,撞上曹植的目光時,習慣了社交的我居然有些緊張,可曹植卻一副不在意我出席的神態。本以為曹丕會當著眾人面訓喝我一頓,沒想到他看見我卻只是笑了,還大大方方給眾賓介紹我的身份,讓眾賓皆可平視我。

當曹丕問得屏風後是秦純後,便喚侍婢先帶她下去,但邴原尚在首席,面子還是要給的,於是曹真代曹丕喚道:

“傳守衛。”

兩名守衛入堂行禮罷,曹真問道:“爾等是如何當值的?為何放人進來?”

守衛們看了我一眼,懵懵地應道:“回公子,屬下適才不曾見到崔姑娘。”

曹丕狐疑:“纓妹,你們是何時藏進來的?”

我老實交代道:“無人放我們進來,是我們自己攀爬架廊過來的。”

群賓聞言,無不笑語稱怪。

我低頭玩弄起手指:“是……是我強拉純兒來的,二哥,你若要告訴母親的話,就只說纓兒一人吧!”

曹丕輕輕一笑,低吟道“女眷不得見外男,還不快下去?”

我蹙起眉頭,正要離去,仍不甘心地大聲解釋道:“二哥,何必為難?東閣本就是講學之所,纓兒正是來學著文的!何必分什麼內女外男?”

末席的劉楨環抱雙臂,頗有興趣地問道:“哦?學著文?姑娘意欲師從何人?”

“就是學你們呀!你們建安七……”

我趕忙收回脫口而出的話。

“諸君皆為當世名士,滿腹經綸。司空府內傾慕各位先生大名的,非獨公子;會讀書認字的,亦非獨公子。”

劉楨努嘴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又問:“可你一小女娃,又能於仞壁間竊學得何物呢?”

曹丕忍俊不禁:“舍妹令諸位見笑了,她原是清河公女侄,因善口舌見愛於家公,特收養入府,與諸公子同。在崔家時,確是讀過幾本經書的。”

我見堂內氣氛緩和了許多,又從劉楨善意的微笑中攫取了幾分勇氣,遂舒顏展眉,對著他說道:“劉先生,讀書人的正經事,如何能叫‘竊’呢?”

我從容向前,有恃無恐地拎起曹丕酒案上的空杯,自取銅勺舀酒。

曹丕就眯眼笑,靜靜看著我端酒行至堂下,腰桿挺直,談笑自若,絲毫不顧邴原陰沉的黑臉:“小女子不才,且與諸君談談我想學所為何物。”

“方今漢世傾危,四方雲擾,儒世禮樂崩壞,尚學之風不復,太平仁義不存,鄉郡茂才不舉。戰火頻仍,披褐懷玉者,流離四野;政權更迭,躡足上位之士,常有憂生之嘆。然,‘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在座諸君,多為建安文壇巨擘,逢此百年未有之變局,領一代風騷,騁一世英豪者,舍君其誰?”

丁儀等後席賓客都紛紛抬起頭來正視我。

“建安文章,小賦抒情,殊於先朝汪洋恣肆類大賦。桓、靈之後,五言騰踴,‘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並志深而筆長,故慷慨而多氣也’。司空所作《蒿里》《苦寒》,先已闢路,諸君自可‘縱轡以騁節、望路而爭驅,並憐風月,狎池苑,述恩榮,敘酣宴,至於行文作章,慷慨任氣,磊落使才而已’。”

“良宴趁歡,固可吟唱‘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此等樂府靡歌。然人固有一死,若抵而立之歲,窮且益堅,自不墜青雲之志;及登不惑之年,老當益壯,何移白首之心?身作建安之士,無不當立於高巖之畔,遠眺千古興亡;欲為亂世之傑,莫不從白骨堆中爬起,佇於枯藤焦樹之下,慷慨縱聲悲歌……我欲從諸君身上所學者,不過‘風骨’二字耳。”

此席話一出,驚歎滿座朋,眾皆啞然。連東閣祭酒邴原老先生也噤聲不語了。

因此刻背對著曹植,我並不知他是何神色。

劉楨倒輕揚嘴角,雙手端起羽觴,遙祝高座上的曹丕:“公子有義妹如此,良有以也。”

曹丕聞言,得其言義,欣然大笑。

我笑嘻嘻地問道:“二哥,現在崔纓有此宴的一席之地否?”

“有,有!往後尋常宴飲,纓妹自可坐於側席,學汝所謂風骨。父親那兒,我自與他說去,哈哈哈。”

“楨素來敬服才勇俱全之人,崔姑娘,來,我敬你一杯。”劉楨一飲而盡。

“我等亦敬姑娘一杯!”阮瑀、徐幹、應瑒三人相視一眼,齊聲笑道。

被建安七子的人誇讚敬酒,我的天爺呀,我可太激動了!這酒必須吃呀!我得意過頭,有模有樣地學著他們掩袖飲酒。

於是一杯烈酒被我一口灌進了腹中,喝完瞬間換上痛苦面具!

猛然察覺,自己竟將曲釀的酒錯當櫱釀舀了!

回頭碰巧撞上曹植的目光,他閒逸地吃著果脯,像看郊野猴子似的看著我,於是我掩面轉身,嗆得直咳嗽。

前世愛喝米酒不會喝黃酒的習慣一直保留至今,哪怕是古代純度較高的,就不喜歡那黃酒酸溜溜的味兒!實話說呢,我在二十一世紀活了二十三年,笨得連啤酒也不會。

眾人見我如此窘態,皆被逗笑。

“崔姊姊,你要醉啦!”小曹衝也跟著笑。

“此乃上好醇釀酃酒,其釀酒之水取自酃縣,酒性甚烈,縱是你二哥也不敢如此飲酒,纓妹,你啊你——”曹丕搖頭笑得無可無奈。

我在曹丕側席安坐下,曹丕則喚侍婢為我取水來。

歌舞繼續,賓客們依舊有說有笑,酒過數巡。

第一次跟在曹丕身邊宴飲會賓,沒想到居然出糗了。哼,我以後偏只吃醴酒,絕不碰其他的,真的。

託著腦袋,嘟著嘴,聽著一席的文士講著聽不懂的經學,我很快就覺著無趣了,遂學著鄰座的曹植用手指敲擊酒案。

他歪頭靜靜聽著樂府的小曲兒,我只能看見一張稜角分明的側臉。

真好看呀……只是,今兒個我怎麼成花痴了呢?

嘁,不搭理我,我還不願理你呢。

邊想邊又偷偷開始品嚐酃酒。

堂中眾賓士閒聊著,不知怎麼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蔡琰,吳質、丁儀、路粹都忙不迭地捧上自己提前作好的《蔡伯喈女賦》給曹丕曹植幾個公子傳閱,無非是敘說蔡琰“傳奇”人生經歷,鼓吹曹操功績的應詔賦作。其中要屬丁儀的最好,得到了曹植的稱讚,曹丕卻並不稀罕,沒看幾眼便放下了,冷笑道:

“賦是好賦,無可挑剔,想是丁生昨夜挑燈刪改到三更之殫精竭慮之大作嘍?”

丁儀立刻反應過來,起身賠笑道:“公子過譽了,儀實不如子建公子才思敏捷、下筆琳琅,奈何司空有令,故而不敢不備。”

曹丕還想說什麼,曹植卻不管丁儀現作還是修訂之作,只興奮地隔座跟他交談起文章內容來。

我酒勁上來,且見曹丕多有嘆氣,於是連連擺手大聲道:

“揭人傷疤,不好,不好!縱使蔡氏有再多的不幸,也不該成為你們逞才炫文的物件!”

這聲音把眾賓驚住,吳質笑問:“但陳事實,如何不好?崔姑娘若真覺得質等劣作入不得司空貴眼,還望指教一二。”

“我指教你們?”我哈哈笑了,“先生錯了,崔纓並不會作賦呢,也不敢抄襲他人之作呢。”

“不會作賦?”路粹好奇。

“是。”

“作詩呢?”吳質追問。

“也不會。”

於是眾賓客連連搖頭嘆氣說“可惜”。

被問及致命弱點,我酒醒了大半,多了幾分羞愧之心,且後悔失言。

“可惜了啊——”身側突然傳來曹植輕飄飄的一聲的譏諷。

我氣得扭頭直瞪他,他卻掩袖飲酒,看都不看我一眼。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日上三竿,曹丕領著眾人往建章臺步行而去,我則在侍婢的攙扶下醉醺醺地跟在後面。眼裡只剩下曹植恣意瀟灑的背影,他與劉楨相處得真好,一路談笑風生,有說不完的話,哪裡像個馬上才十五歲的少年呢?

沒想到秦純還在沿路等我,她見我醉成這般模樣,連路都走不穩當,趕忙從侍婢手中接過手,攙著我的臂彎。我紅著臉,開心地跟她一五一十講起宴席上的趣事。

“醴酒雖不醉人,吹了涼風,後勁一起,也是極厲害的,阿姊吃如此多的酒,仔細被大夫人責怪。”秦純尚不知我愁悶中一杯又一杯灌下的,並非醴釀。

“誒——阿姊,都說酒後吐真言,跟純兒說說唄——你當真屬意四哥呀?”她還沒悄聲忘問我這個。

“沒有,絕對沒有。”我繼續矢口否認。

“說出來也無妨的,阿姊,反正你與子建哥哥又無血緣之親嘛。”

“臭純兒,阿姊還不曉得你?你就想趁我酒醉時坑我呢,快快消了這心思。”

“哎呀,阿姊!”秦純倒一本正經起來,她看我目光就沒離開過曹植的背影,於是笑道,“你貴為崔公女侄,本就與四哥門當戶對啊。”

“‘門當戶對’?”我用手指著自己,將這四個字重複了好幾遍,仰頭看天,“哈哈,‘門當戶對’……門當戶對的是‘陳思王妃’!‘陳思王妃’哎,純兒,‘陳思王妃’聽起來很誘人吧?倘若純兒是我,你也會嚮往吧?哈哈,可惜我不是!可惜啊,我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這身份是圈套!是枷鎖!根本不屬於我!”

“阿姊……你在說什麼呀?”秦純驚慌了。

我落寞地最後看了一眼曹植的背影,終究冷靜下來,笑著搖頭喃喃道:“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