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頹然的收回視線,任由下頭的人將自己拉起來。

雙眼放空,如此好像就不必思量若是他將太后的決定帶回家中又將會引起如何的後果。

逃避沒有用,可卻能解決此刻的心情。

渾渾噩噩的往外走,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走出來的。

再回神人就已經到了下場的宮道上了,從前不覺得高的宮牆,此刻就如同端坐在主位上的太后那邊,自有威儀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其實,從前不是這樣的,尤其老國公走了之後,過就是過過一段謹小慎微的時候的。因為家中男人沒長起來,他是頂樑柱,自不能出差池。

母親的話似在耳邊,她好像就在前些日子還告誡自己,別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妹妹,說翻臉一樣能跟自己翻臉。

比起史書上的皇親國戚,國舅覺得他已經做的足夠收斂,可是卻忘了,太后跟貪權的人不一樣,她自小就是有大抱負的,是真的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的。

國舅使勁的搓了幾把臉,控制住那種想要將身子靠在牆上的衝動。

還是,要體面些的。

國舅既進宮了,便就沒想著這麼快回去,直接去找了鬱旭。

彼時鬱旭正在歇息,被人帶出來的時候,還連連的打著哈切。

鬱旭睡的迷迷糊糊的,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事,連著打著哈切,含糊不清的問道,“父親,您怎麼過來了”

“啪!”

回答他的,卻是國舅的把掌聲,“家裡都亂成一團了,你還有心情睡覺?”

鬱旭驚愕的看著國舅,他昨個當了一夜的值,白日裡睡覺有什麼錯?家裡有事不是還有父親跟長兄嗎,他有什麼用?

鬱旭揉了揉被國舅打疼的臉,“您若是想拿著我撒氣,直說便行。”

別在那扣帽子,鬱旭可擔不氣。

看鬱旭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古舊惱的眼睛瞪大,呼吸急促,心口上下起伏,“你兄長要被革職查辦,永不復用了。他完了,你知道嗎他完了?!”

國舅一口氣喊出來,他倒是痛快了,可鬱旭卻愣住了。怎麼會?真的出了大事了?

看著鬱旭不知情的樣子,國舅有些痛快的哼了一聲,“怎麼,你每次巴結的嫂嫂沒告訴你?你二哥沒有以後了!”

官位沒了,孩子也有不了了。

命,也不知道能活幾日。

今日都已經回去了,卻跟魏伊人聊了幾句便選擇過門不入,他可真出息了。

成日追著跑著喊嫂嫂,他是將人當長輩一樣的敬著,可是人家呢,怕是將他當傻子一樣耍吧!

“你的兄嫂但凡在乎你,就不會讓你這麼難看!”國舅氣的什麼話都往外冒。

他跟鬱潤才是親兄弟,若是正常顧及一點兄弟情分,就算是讓鬱潤下來,也會抬一抬鬱旭,可而今卻是一個字都沒提!

結果雖是太后下的,國舅可以肯定,挑起這事的肯定是大房那邊的夫妻倆。

他們明明什麼都有了,卻還要將人趕盡殺絕!

在國舅一句接著一句的話之下,鬱旭的臉色也逐漸沉了下來,他定定的看著國舅,“所以,二哥到底做了什麼?”

無論,父親母親怎麼評價兄長嫂嫂,可是他也有眼能看見,能讓他倆如此生氣的,必然是有緣由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是,你二哥他是糊塗一些,可是罪不至此!”國舅一擺手,卻不想提這些事。

聽國舅這麼說,鬱旭直接抬起手弓身,“如此,父親慢走!”

沒什麼好說的了。

什麼叫罪不至此?

“你,吃裡爬外的東西!”國舅氣的再次打了一下鬱旭的後腦勺。

鬱旭沒有抬頭,就這麼生生的受著。

可是周邊都是來往的人,國舅也還是要有所剋制,他壓低了聲音,“你要知道,誰才是你的親兄長!”

這事,只有鬱旭出面了。

鬱旭始終沒有抬頭,國舅氣的跺腳,“他不就打了你二嫂幾下?吃了點藥,讓你四哥寫了點詩,可這都是小事。”

“父親!”鬱旭不想在聽國舅辯解了,“您知道嗎,兒子討厭四哥,可是現在兒子也可憐他!”

鬱旭為了一己私慾殘害無辜,其罪當誅!可是,他同樣是個可憐人。

不是所有人在逆境中都能不忘初心的,很多普通人或許會平等的恨每一個人。鬱旭想明白了,他是既得利益者,他當然可以品性高潔,若是換成他遭遇那些,未必能做的比鬱謹好。

所以,是非曲直該當有律法處置。

你的一句不至於,因為傷害的不是你,若換成旁人你覺得他至於嗎?

“冥頑不靈!”國舅看鬱旭寧願同情鬱謹都不同情自己的親哥哥,氣的又想將手揚起。

鬱旭這次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就正面迎上國舅,“父親,要打要殺,我都是這個態度!”

鬱旭別的沒有,反正就是骨頭硬。

要麼打死,要麼就不放在心上。

國舅到底沒打鬱旭,只是手指摔在鬱旭的額頭上,“你這傻子!”

全天下上哪去找鬱旭這麼傻的人?

之前還總說他心思純良,說白了,就是笨!

連裡外人都分不清的笨!

鬱旭也不回嘴,反正這話也不光國舅說過,楊氏也罵過他。

笨就笨吧,反正他從小就是這般。

國舅看勸不動鬱旭,丟下一句榆木疙瘩,怒氣衝衝的離開。

鬱旭就在原地站著,站著看著國舅的身影從大步流星到步履蹣跚。大概國舅從憤怒到傷心。

鬱旭初聽兄長的訊息,自然也是震驚的。

可是他選擇相信。

相信兄長處事公允,不會無緣無故的這般做。

“兄弟,怎麼在這傻站著?”同值了夜的人,上了小解回來,疑惑的拍了一下鬱旭的肩膀。

鬱旭這個人大概是因為年輕,睡覺這事都讓人羨慕,好像就沒有過什麼心事,愛著床榻後,便能做到倒頭就睡。

平素裡,這個時辰莫要說出來了,估摸身子都沒用翻一下。

鬱旭回過神擺了擺手,突然想到了什麼,“幫我打聽打聽,兄長有沒有出宮?”

分成兩路,他去收拾著準備騎馬,若不在宮中他直接追到吏部。

對方利落的點頭,這倒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