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附沒忍住別過臉去,不敢去看葉鐸,像哭一樣的表情。

葉鐸明明很用力的笑著了,可看到香附別過臉的模樣,嘴角慢慢的放下,終是掩不下去了。

魏伊人深吸了一口氣,起身給葉鐸讓坐,總不能三個人抱在一起哭吧。

葉鐸收回視線,不去看香附便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葉小公子常來,今日到這個時辰還沒過來,有些稀奇。”說完,趕緊端起旁邊的杯子,快速的抿了一口,“也是我糊塗,出來才發現,快過年了。”

下頭的人都忙乎著打掃院子,也有重新沾窗戶紙的。好生的熱鬧。

驚覺,要過年了。

其實邊關的年味,並沒有這麼重。

在旁人看來稀鬆的平常,卻是邊關將士在夢裡才會遇見的場景。

本來想著不想那些個不高興的事,怎麼說兩句話,葉鐸便說不下去了。

“是呀,又過年了。”魏伊人應了一聲,思量片刻後還是說了句,“五弟不過來,是因為家中出了事。”

不是因為過年。

右侍郎府公子之死的案子已經查到了結果。

魏伊人想,該是讓葉鐸知道的,她不說自然也會有別人的說。

葉鐸愣住了,武將的宿命,大概就是這樣,死在文臣的爭權逐利下。

葉鐸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次進宮凶多吉少,可是自己的妹妹正在受罪,葉鐸就算明知是死路一條,他又如何能不來呢?

他想說最壞的下場,大不了人頭落地,他單槍匹馬進京,一人做事一人當。

可是沒想到皇帝竟然用這麼陰毒的法子,這兩日,葉鐸一直在生和死間猶豫。

很多次,葉鐸都想一死了之,可是父親還在邊關,小妹在宮裡受罪。

葉鐸以為,皇帝是忌憚葉家有功,有意磋磨,來了做好了一命換一命的準備,卻想不到,不過是一句富貴險中求。

好生的好笑。

又,好生的愚蠢。

葉鐸突然笑了幾聲,“所以,他們要怎麼處置?聖上?”葉鐸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心中的憤怒,“聖上會處置嗎?”

那些人如右侍郎府的公子那般好心辦壞事,將葉鐸引回京城,可是卻也是有義氣的,竟然放葉鐸進宮,這也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幫人的。

葉鐸的性子,總要問問的。

“必懲之。”魏伊人回答的斬釘截鐵,而後讓人拿來筆墨紙硯,“事已至此,請小將軍以大局為重。”

寫下,到底是哪些人給葉家回訊息,說是葉晨在宮中有難的,看看鬱方所查的是否有遺漏。

既然是有心人為之,這個事情就不能糊弄著過去。

葉鐸看著筆,卻沒拿著。

魏伊人就知道,葉鐸是個硬漢子,又有武將最在乎的情誼,肯定不會輕易的寫下那些。魏伊人想著給葉鐸時間讓他緩和的,事到如今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沒有那麼多時間給葉鐸了,“小將軍想想,遠在邊關的老將軍。”

事情不解決,任何人還會面臨被威脅的情形。

看葉鐸還沒有拿筆,魏伊人揉著眉心,她不想將心思用在葉家人身上,可是,“小將軍,難道要讓葉娘娘,在宮裡也不安穩嗎?”

幕後之人不全都查出來,誰人知道還會對誰動手。

葉鐸寫下名字,不是背叛。

看到魏伊人的為難,旁邊的香附深吸了一口氣,“小將軍,您就寫吧。”

她的聲音,跟記憶裡的一樣好聽。

葉鐸身子一震,心亂如麻。

他不知道該不該寫,可是他與魏伊人並肩作戰的畫面,因為香附的聲音重新在眼前演繹,他,該是能信任魏伊人的。

即便回京城了魏伊人也沒有改變,永遠是軍營那個,為了江山百姓不畏死亡的魏參軍。

“好,我寫。”葉鐸慢慢的睜開眼睛,手指輕顫的寫了下來。

等他寫完,魏伊人對比看了看,跟鬱方查到的人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害葉家之人是兵部左侍郎沒錯了。

葉鐸將筆放下,他慢慢的抬頭,“不知,如何懲治貴府四公子?”這件事,鬱謹的功勞也不小。

“交由葉家處置。”魏伊人幾乎沒有思量的回答。

現在鬱謹就在他們手上,隨時想見隨時就能拉過來。

鬱謹畢竟是鬱方的兄弟,魏伊人也沒想著讓鬱方一直折磨處置他,交給葉家處置是最好的。

葉鐸點了點頭,“好,魏大人大義。”

即便是在內宅,他也如是稱呼魏伊人。

魏伊人嗯了一聲,慢慢的站了起來,這個時候,外頭已經飄起了雪花。

“葉小將軍,您瞧這雪花,跟邊關的像不像?”他們並肩站著,好像一瞬間是站在了邊關的黃沙上。

葉鐸眯著眼,看著外頭,“魏大人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他側身對著魏伊人抱了抱拳頭,話既說完了,好像也該走了。

偏生在這個時候,婢子趁著風雪匆匆趕來,說是宮裡來人了。

眾人趕緊收拾著去接旨。

公公的浮塵輕輕的晃動,可還是掛不了不少雪,好像戰士們睫毛上的一個樣。

他的聲音奸細,可是話卻說的清楚。

說是皇帝已經查清,葉鐸進京也是受奸人矇蔽,此事就此作罷,待年後葉鐸便可離京。

公公將聖旨放在葉鐸的手上,“葉小將軍恭喜,恭喜啊。”

終於可以不再是代罪之身了。

葉鐸臉上沒有笑意,“我妹妹呢?”

這沉甸甸的聖旨,只讓他通體發寒。

“葉娘娘如今受聖上萬千寵愛,葉小將軍就莫要擔心了。”公公圓滑的將話擋了回去。

葉鐸還想問什麼,公公卻沒有再說話的意思,步步後退,只想著趕緊離開。

魏伊人給香附使了個眼色,讓香附拿著銀子去問上一嘴。

當年,即便問不出來也不要緊,等會兒給鬱方送訊息,一樣也能知道。

只不過讓下頭的人圖上個高興,免得有小人在皇帝跟前胡言亂語什麼,節外生枝再起禍端。

“此事絕有蹊蹺。”葉鐸拿著甚至,手中微顫。

他不相信那個糊塗的皇帝,此刻突然就明事理了?

知道有人故意設計,就放過葉鐸了?

皇帝要是個精明的,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那般不合規矩的事來了。

肯定又鬧出了什麼么蛾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