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大明朝巍峨的宮城內,朱元璋寢宮。

雖然是盛夏,但是吏部尚書洪彝,卻感覺渾身發冷。

尤其是感受著頭頂寒意凜然的目光,只覺得冷入骨髓。

朱元璋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洪彝。

而洪彝只能看到面前,朱元璋的黑色布鞋。

“摺子不走中書省,你這樣不合規矩。”

朱元璋淡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洪彝緊攥了攥手掌,手心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泡。

“陛下,今早趕著上朝,趕得急,是以沒提前經中書省審批。”

“你這個理由倒也合理,估計胡維庸不會對你發難。”

朱元璋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吏部尚書,“不過,這個理由,咱不滿意。”

洪彝渾身一顫,額頭冷汗啪嗒啪嗒往地上掉,一咬牙道,“陛下,臣,臣對中書省有意見!今日是故意拖到早朝時才姍姍來遲,這樣臣就不用將手中奏章奏請左丞相閱覽了!”

“這麼說你是故意為之的了。”

“是,陛下!”

“說說理由。”朱元璋蹲下身子,盯著洪彝,“你可要想好了,你已經得罪了胡維庸,若是再得罪咱,咱要殺你的時候可就沒人替你求情了。”

洪彝此時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砰砰的聲音就像是在打鼓。

“陛下,臣覺得中書省權利過大,朝中大小事情全有中書省閱覽篩選後上報陛下,中書省自漢始,不過是輔佐之作用,可是本朝,自立國開始,國朝大小事務卻獨攬其身,中書省權利日益壯大,臣擔心長此以往下去,中書省會被有心人把持,到時候陛下所看的政務奏章,也不過是其想要陛下看到的。”

洪彝額頭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一顆顆豆粒大小的水滴,隨著他的聲音一顆顆落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舉個例子!”朱元璋沉聲道。

聞言洪彝身體又是一顫,皇帝讓舉個例子,這隻要是舉例子,就牽扯到了具體的事件,具體的官員身上了。

“怎麼了?不敢說啊?”

朱元璋冷笑著站起身返回書案,拿起一份奏章扔在了洪彝身前。

“看看,這是你昨日舉薦的人選名單。給咱說說,這上面的人名是不是就是有心人讓咱看的?”

“你今日遞上來的奏章,是不是有心人不想讓咱看的?”

洪彝匍匐在地,身抖如篩糠,趴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朱元璋看他這個樣子,道,“你膽子還是小了點啊,要做大事,要做諍臣,不想同流合汙,就得大膽些啊。”

聽著朱元璋的話,洪彝抖如篩糠的身體,猛然一頓,而後試探的抬頭。

只見朱元璋正面帶微笑,眼中包含鼓勵和欣賞的神色,看著自己。

洪彝剎那間想明白了什麼。

“陛下,昨日奏章上的名單,確實是有人授意臣提奏的。”

“呵,還有人能管得了你這個尚書啊,這官不小喔,讓咱猜猜是誰。”

朱元璋負手而立,眼睛盯著洪彝,面露思索之色。

洪彝被朱元璋盯得發毛,一咬牙顫聲道,“陛下,昨日臣奏章上提了幾個人選,臣覺得才能資歷都可擔任,不過卻被左丞相駁回了,最後只留下了奏章上的幾個人選。”

“昨日被剔除的人選上,沒有喻汝勵吧?”朱元璋笑眯眯道。

“陛下聖明,昨日臣早就料到左丞相會剔除人選,所以臣就沒有將他的名字提上去。”

洪彝說著繼續道,“陛下,喻汝勵之前在任刑部郎中,後來因為惡了刑部尚書詹徽,被調去禮部做侍郎,雖然官職品級上調了,但是實則明升暗降……”

“其人如何?”朱元璋道。

“剛正不阿,素有機敏,對典獄之事,熟通於心!即使之後被調出刑部,刑部也多會讓其協同辦案,只不過沒有記錄和建議的權利。”洪彝道。

“呵,詹徽還有手段,讓人辦事,還不讓人給自己添堵。”

朱元璋說著話鋒一轉,道,“你再寫一封奏章,走中書省,流程還是要走一走的。”

聽著朱元璋的話,洪彝心頭一緊,陛下這是把他擱進去了啊。

“咋了?不敢?怕被胡維庸責罰?”朱元璋笑道。

“陛下多慮了,臣為陛下分憂,為國舉賢,豈會怕被責罰。”洪彝強自鎮定道。

“好!很好!你也是個聰明人。抬起頭看著咱,咱還有話,要問你!”

洪彝抬起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過當他對上朱元璋那雙冷漠的眼睛,還是嚇得心頭一顫,忙挪開視線。

“咱記得你這個吏部尚書是胡維庸提上來的吧。”朱元璋道。

“是。”洪彝身體一顫。

“那你這事辦的可就不地道了,你這是公然對胡維庸不滿啊。”朱元璋道。

“陛下,臣是為國辦事,不是為個人辦事,若今日臣因為胡維庸對臣有提舉之恩,就國權私用,那臣愧對天下百姓,更虧對吏部尚書這個位子。”

“若是胡維庸因為此事惡了臣,那臣也無話可說。”洪彝道。

聽著洪彝的回答,朱元璋眼睛眯了眯,繼續問道。

“那他若是要罷免你的吏部尚書呢?”

“他沒有這個權利,他只能提議,而罷免臣只有陛下可以。”洪彝搖頭道。

“你倒是看的明白,起來吧。回去寫份新的擬選名單,把那個喻汝勵放在第一位,經中書省閱覽,最後咱硃筆批覆。”

“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要按照規矩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