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當這座城市因喧囂漸漸散去而越發安靜時,兩道身影悄悄地來到一棟小高層下。兩人沒乘電梯,而是走樓梯上樓。

“從樓下看,燈還亮著,肯定沒睡。”王家成低聲說。

“他老婆又不在A市,他那麼晚睡覺,難道在工作?”周明自言自語道。

“管他在幹什麼,進去看看就知道了。”王家成握緊了手中的包。

周明陰森一笑:“老東西,給我等著。”

兩人上到8樓,周明按響了周平家的門鈴。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兩下,接著,裡面傳來了人走路的聲音。

“誰啊?這麼晚還來敲門?”周平一邊抱怨一邊走到門前。

周明和王家成兩人握緊匕首,在門的兩側靜靜等候。

一場血腥的殺戮即將展開!

周平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看到一個小夥子。

當初,雖然周平派人去騙王家成,但他自己沒見過他。

周平不敢隨便開門,就問:“外面誰啊?什麼事?”

王家成回答:“我看到您家門上插著一把鑰匙,提醒您。”說完,舉了舉手中的鑰匙。這把鑰匙是王家成和周明一起根據周平家鎖的品牌配置的,實際上打不開鎖。

周平一見和自己的鑰匙一樣,心裡一緊,趕緊開門,說:“謝謝你,我忘了鑰匙。”

剛想伸手去拿,周明突然撞過來。周平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周明撞倒在地。王家成迅速閃進屋裡,把門鎖上。

“周明?你想幹什麼?你們……你們是一夥的!”周平從地上爬起來,衝著屋裡喊道:“李院長,快出來幫忙!”

李院長!周明和王家成互看一眼,知道事情不太好辦了。

這時,李太勝從屋裡走出來,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很是驚訝。他問:“周平,他們是因你而來?”語氣帶著明顯的官腔。

周平面色陰沉,說:“李院長,您是我們醫院的大院長,您不能有事,這裡交給我來收拾。”

周明聽了“哈哈”大笑出來:“原來周老不死就是李老不死的一條狗,他值得你那麼賣命?還是你想巴結他才如此賣命?”

王家成也接一句:“李院長不會不認識我吧,我曾經也在第一醫院打了幾個月的工,對你的所作所為也知道不少,也知道醫院的員工對你的看法。”

李太勝的臉突然就繃了起來,他提高嗓門大聲說道:“那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臭小子來問,你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雖然你現在不在我的醫院,但我曾經是你的領導,你最好不要以下犯上!”

王家成突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李太勝問道,語氣中帶著怒火。

“周明,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些事嗎?”王家成調侃道,“我在第一醫院打工的那幾個月,聽說李太勝院長是個這樣的人,他的心眼比針尖還細!他的小氣程度啊,快要趕超葛朗臺的!他操心的範圍啊,比肩任何一個國家的總理!為的什麼?就是要在自己臉上貼金!在那打工的時候,我認識一個女清潔工,她負責清理兩層樓的廁所,以前只需要每天上午工作3小時,一個月能拿到一千元,這個待遇一般化。可是後來呢?李太勝讓她一天工作8小時,還要打掃所有樓層的廁所,每月只給她800元。搞的人家辭職不幹了,然後他就下令讓每一層樓的醫生護士打掃,打掃不乾淨扣工資。你看看,這就是摳門的人,外面飯店一個洗碗的一個月還一兩千元,一個服務員還三四千元,而李太勝不把人當人看!”

“就是,這種人不配活在世上。”周明接話道。

“這還不算,李太勝把所有的權利都集於一身,全院大事小事都必須經過他的同意才能去做,否則,他就處理人。比如,外出採購,他就非要狠狠地壓價格,經營部的人員如果不能把價格壓到他滿意,他就罰經營管理人員的錢。比方說100元的東西,他就非要50元買,甚至連買個筆他都要壓價,買裝置更不用提了,以次充好,就是為了自己多撈錢!裝修科室,他哪個細節都不放過,導致裝了半年還沒裝好,氣的裝修公司不幹了。他又從外面找施工隊來裝,結果因為價格問題談崩了3個施工隊,最後總算找到了一家願意裝的,結果因為他的干預,裝修的不像樣子,好多材料都是次品。全院的人都覺得醜,只有他一人覺得好看,但是卻沒有人敢反駁,因為凡是和他意見不一致的人都會遭到罰錢。”王家成說。

“李太勝,你對收紅包是來者不拒,怎麼沒人管你呢?你喜歡讓所有人服從於你,但你真的認為沒人治的了你嗎?你就是想確立你的威信嗎?李太勝,你今天這麼晚來到周平家裡,會不會是跟周平一起密謀下一步的詐騙行動?真是大胃口啊!撈了這麼多錢,還不知足,看你能不能撐爆!”王家成惡狠狠地說。

“我看不僅僅是詐騙吧,他們倆有可能一起搞基吧!”周明接話道。

李太勝和周平氣的滿臉通紅,周平指著兩人說:“你……你……你們兩個臭小子,竟敢說出這麼多大逆不道的話,找死!”

周明接話道:“周副院長,我們都知道事情的真實情況,王家成也說的全是實話,你不要如此動怒。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你爸和你領導同時掉進水裡,你會先救誰?”

“你……你!”

周平氣的喘著粗氣,“小子你敢如此出言不遜,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周明又說:“不敢回答是嗎?心裡有鬼是嗎?”

周平咬牙切齒地說:“我當會先救我爸,那是我唯一的爸爸!”

李太勝猛然咳嗽了一聲,周平心裡一驚,扭頭看向李太勝,然後手指著周明吼道:“李院長,這小子要挑撥離間!”

周明在一旁冷笑:“周平,我挑撥離間又怎地?你姓周,我也姓周。你做得副院長的位置,我也做得,而且我還會比你的位置更高。”他眼神移到李太勝臉上,繼續冷笑說:“你看看你,長得鄉巴佬的樣子,五短身材,醜的一塌糊塗,癩蛤蟆一樣,別在這現世了啊!你們今晚在密謀詐騙的同時,肯定也在籌劃一些欺壓員工的點子。我看啊,你這種人絕對能幹出這樣的事!還有啊,我勸你把你名字中的太字那個點換個位置,放到上面,變成犬字!”

“你他媽的李太勝,我今天不把你戳死我就不是人!我要除去你這個禍害!”王家成抬手指著李太勝的鼻子大罵道。

李太勝和周平的臉已經紅綠交加了,他倆迅速奔進廚房,一人拿了一把刀,大吼著朝著周明和王家成撲過來。周明和王家成兩人迎上去,一人對付一個。

一場搏鬥開始了!

外面夜深人靜,屋內的打鬥聲顯得很誇張。好在高檔住宅的隔音效果不錯,裡面的混亂之聲沒有太過影響到別的住戶。周明揮舞著匕首,在周平身上留下了數道傷痕。然而,周平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也在周明身上留下了很多刀傷。而且他力氣很大,一記記重拳打在周明身上,周明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打裂了。

“你個兔崽子,還敢跟我鬥,我要殺了你!”周平咆哮著衝過來,一拳打掉周明手中的匕首,然後一刀刺進周明的肚子。周平冷笑一聲,雙手掐住周明的脖子,似乎要把他掐死。

而另一邊王家成在和李太勝的搏鬥中也受了傷,但他把李太勝的一隻眼睛戳瞎了,李太勝痛苦的捂著那隻瞎了的眼睛向後退去。王家成衝上去,對著李太勝的下陰就是一腳。“啊……”李太勝跌倒在地,王家成跳起來,再次一腳狠狠地跺在李太勝的下陰。

李太勝疼的在地上直哆嗦,王家成捂著腹部的傷口,轉頭去看另一邊的情景,結果令他大吃一驚。王家成不敢怠慢,他咬牙衝過去,從背後給了周平一刀。

這一刀從背後直接刺破心臟,周平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王家成扶起周明,看見他腹部插著刀,鮮血不斷往外流淌。“周明、周明!”

周明微微睜開眼睛,看到王家成,他有氣無力地說:“你快走吧,不然你也走不了了。”

王家成說:“我不走了,我也被捅了刀。”說完指了指腹部的傷口,那裡也在流著血。

周明睜大眼睛看去,無奈一笑,用幾乎要聽不見的聲音說:“那我們……就死在一起……報了仇……也值了……”說著說著,周明頭一歪,再也不動了。

王家成把周明的頭慢慢放在地上,他踉蹌著站起來,從地上撿起周明的匕首,走到半昏半醒的李太勝跟前。他蹲下來,看著李太勝那張讓他厭惡的臉。

“你……要……幹什麼?”李太勝聲音發抖,再也沒了大院長的威風。

“說,你今晚……到底來幹什麼了?”王家成問道。

“我……我財迷心竅……我不該和周平一起……討論詐騙……饒了我吧……”李太勝發抖地求饒。

“饒你?我……要……宰了你。”王家成低語。

“不……不……啊!啊……”李太勝慘叫起來。因為王家成用匕首一下一下地戳著李太勝的臉。

“一、二、三、四……”王家成一邊刺,一邊數。因為失血,他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但當他看到李太勝的臉已經變成馬蜂窩時,他笑了。

李太勝什麼時候死的,王家成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然後他歪倒在一旁,再也沒了動作。

一場殺戮帶走了四條人命,誰可憐?誰可恨?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當江保軍得知大院長和副院長一夜之間成了死人,他大驚失色,因為楊美玲曾經告訴他,周平和老爺頭是好友,但真正是什麼關係楊美玲不可能告訴江保軍的。江保軍情急之下趕緊去找楊美玲他們,主要就是問老爺頭怎麼樣了。其實,楊美玲他們比江保軍更震驚,因為周平對於他們來說太重要了,尤其是對老爺頭來說,那就是擴大勢力的一根重要的支柱。現在支柱沒了,讓他們元氣大傷。

“媽,定是仇家上門,連帶大院長一起殺了!現在大院長這邊沒發展成,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梁朝智怒火中燒。

楊美玲擺了一下手,說:“你稍安勿躁,千萬別讓人看出來你為什麼生氣。要表現出驚訝,而不是憤怒。”

梁朝智這才平復心情。

這時,江保軍敲門進來,問道:“大媽,您……聽說了?”

楊美玲點頭,說:“江醫生不要著急,老爺頭聽了這個訊息一下子病倒了,現在不能打擾他。這段時間為了發展勢力,老爺頭耗費了不少時間、精力和金錢,現在老爺頭受到了打擊,需要治療,我們都給了醫藥費,江醫生也稍微表示一下吧。”

江保軍立刻恭敬地問:“沒問題,要多少?”

楊美玲裝作略微思索,然後開口:“就先給兩千元吧,我們大家都給了,你就不要給太多。”

江保軍撓撓頭說:“我現在沒有這麼多,等我下班回家,取了錢就給老爺頭打過去,您看行吧?”

“可以可以,這麼做甚好。”梁朝智在一旁補充道。

江保軍走後,梁朝智說:“媽,真有你的。不過,老爺頭要是知道你說他病了,後果可不會好。”

楊美玲微微一笑:“無妨,他見錢眼開。說句老實話,我們也被他利用的夠可以的了,說他兩句怎麼了?”

梁朝智“嘿嘿”一笑,點點頭。

在黎維祈和鄭楷逃亡的路上,兩人跟張芷鬱和瓊莊聯絡了數次,終於決定先去接鄭楨,然後編個謊話由瓊莊帶著鄭楨先行離開,他們和張芷鬱留下來解決目標。

張芷鬱把周平、李太勝被殺之事告訴了黎、鄭二人,叮囑他們辦事一定要小心、利索,因為現在風聲緊,不論何時都不能忘記身後有警方的視線在移動。

其實,黎維祈和鄭楷這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二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雖然夏天陽光燦爛,天空萬里無雲,但兩人的心中卻佈滿陰雲。

“鄭楷,我們先去接你姐姐,她會不會起什麼疑心?”黎維祈問。

鄭楷搖頭:“姐姐最近在電話裡說,江保軍越來越過分了,她想跟他離婚。”

“別人要殺就殺了,你真的捨得殺了你的姐夫?”黎維祈又問。

鄭楷沒有出聲,但他的神情有些複雜,他開口道:“每當我想起江保軍的所作所為,我就恨得咬牙。我曾經警告過他,如果他做了對姐姐不利的事情,他就得小心他的命,看來現在也到了收他的命的時候了。”

黎維祈看著鄭楷,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鄭楷把車停在路邊,讓黎維祈湊過來,對他低聲耳語。

黎維祈聽了,臉上露出笑意,說:“好,就讓他嚐嚐我的厲害。”

但隨即鄭楷又是面色凝重地開口:“黎維祈,我想問你一件事。”

黎維祈回答:“你說,什麼事?”

鄭楷嘆了口氣,緩緩地問:“你……你將來真的會……”

黎維祈打斷了鄭楷的話:“是的,我說過的,我會那樣做的。”

車內沉默了,鄭楷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了。“走吧,為了完成這項復仇任務,就算我們淪為棋子,也要按規定走好該走的路線。我的想法已定,因為我沒臉繼續活著。”黎維祈說道,“別想了,餓了吧,我們吃東西去吧。”

“好,我們一會去吃點東西,然後歇一會再走。”鄭楷說完,啟動了汽車。

快到傍晚時分,兩人終於進了A市。此時,黎維祈開車,鄭楷坐在一邊休息。“殺了領導、找不到物件的男人就要死了!”黎維祈心中自嘲起來,他親手殺了王老闆,和好幾個他弄不到手的女人,但在殺完之後,他的心情確比以往更加沉重,也更寂寞,他的內心彷彿空了一大塊,那些住在心裡揮之不去的面孔,如今再也找不到了。

黎維祈不會再去想王老闆,而是想著那幾個女人。想著想著,黎維祈突然覺得眼眶發酸,一股從未有過的莫名情緒翻湧上來。淚水從他眼睛裡流出,順著臉頰滑落,直到流進他的嘴裡,鹹鹹的。

也許他不該這樣做的,是嗎?

從心底來說,他其實是喜歡這些女生的,不是嗎?

想起曾經活生生的人,如今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黎維祈覺得一陣恐慌。現在的他,就算尋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她們了。黎維祈的心越發慌亂,他猜不透為什麼一直想要報復、就想體會報復快感的他會出現這種情緒。也許,他變了,現在他真正踏上了死亡之途,這種境況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智,人的本性會在此刻顯露出來。

現在,黎維祈似乎清楚了一些事情,可能自己的靈魂不願意報復。

拿出手機,黎維祈把車停在路邊。他翻閱著通訊錄,看著裡面的幾個他熟悉的名字。曾經他能撥通這些號碼,但現在他就算打過去,要麼沒有人接,要麼是其他人接。

陰陽兩隔,居然如此殘酷。想到這一點,對於即將踏上不歸路的黎維祈來說,更是提前感受到了這份殘酷有多麼恐怖的力量。黎維祈知道,自己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完全進退兩難。

再次發動汽車上路,黎維祈想了一會兒,打算叫醒鄭楷。

“鄭楷。”黎維祈喊道。

“嗯?”鄭楷原本在迷迷糊糊地睡覺,聽到黎維祈叫他,睜開眼睛。

“你之前說,我們分開行動,對嗎?”黎維祈問,話中似乎隱藏了些什麼。

鄭楷沒有聽出話外之音,他說:“是的,這也是芷鬱姐安排的,這樣可以快一點結束。”

黎維祈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是我太自私了嗎?”第一次,黎維祈這樣問自己。

突然,鄭楷猛的坐起來,他的心“砰砰”直跳。“你怎麼了?”黎維祈有些吃驚。“我感覺姐姐似乎遇到什麼危險了!”鄭楷焦急地說。黎維祈皺了皺眉,說:“好,我們加速趕去你姐姐家。”說完,猛踩油門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