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將洗好的墨魚卵倒搪瓷盆裡,倒了些老酒攪拌了一下,將墨魚卵均勻地放在盆裡,又打了幾個雞蛋下去,這才把搪瓷盆放到飯甑裡蒸制。

陳阿奶提著一筐蘿蔔進了廚房,“阿樂娘,陳會計讓阿樂去大隊部接電話。”

“可能是他丈母孃打來的,我讓阿楠去接。”

“不是阿楠娘打的,陳會計說,是塗下橋一個姓林的老闆打來的。”

“我去喊他。”李母擦著手走到小屋外面,李長樂就擦著頭髮走了出來,聽後忙騎著腳踏車去了陳會計家。

“你小子坐火箭去的啊!人家打電話找你,我還說你出海沒回來,他說你回來了,今早還來碼頭接了不少鮮貨。”

“唉!”李長樂苦著臉說道,“你老差點就見不到我了。”

“呸!說啥屁話呢!”陳會計拍打了他一下,趕緊說,“百事不忌、大吉大利!”

李長樂笑著跟他說了一遍,“昨天差不多就這個時候,遇到兩條黑底船……擋風玻璃也被打爛了幾張,就提前回來了。”

陳會計拍拍他,“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小子是個有福氣的。”

“我也這樣覺得!”

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李長樂拿起電話,話筒裡傳來了林老闆的聲音。

“阿樂老大,我朋友從滬市回來了,讓我問問你家目前庫存最多的鮳頭,都有些什麼品種?”

“水潺、青佔、秋刀魚、鯡魚、雜魚、馬鮫比較多?”

“我下午帶他去你那看看。”

李長樂猶豫了一下,說道:“好,你幾點過來?我讓人去碼頭接你們。”

“兩點過來。”林老闆說著又道,“我朋友本來是想去市場看的,我跟他說你家的鮳頭品質好,連鳳凰酒樓都在你那拿貨。

他聽後立馬有了興趣,他要的量比較大,要是你們兩家能合作的話,以後就他一家都夠你忙的。”

“好,下午我在碼頭等你們。謝謝林老闆,謝謝!”李長樂客氣的道謝後掛了電話,跟陳會計閒聊了幾句,騎著腳踏車回家吃飯。

到家,李大哥和李二哥已經起來,陳永威三人也來了這邊吃飯,大夥兒圍坐在一起一邊吃一邊說。

李大哥幾人聽他說林老闆介紹大買主來看鮳頭,都高興的不行,“阿樂,要不你在家,我跟你哥他們一起出去。”

“不用,兩點三十多才開始漲潮,我跟張老二約好兩點送冰塊過來,到時候你們在那裝冰,我帶他們來家看貨,滿意了再說其他。”

李大嫂擔心的問:“阿樂,人家是上海來的大老闆,會不會看不上我們的貨啊?”

李長樂一點都不擔心,“別擔心,不是吹牛,市場上那些賣鯗頭的小販,沒一家的貨有我們家曬的好。”

周若楠接過去說道:“我家那些老街坊,挑剔的不行的人家,都在我們家買鯗頭。我還擔心他滿意了,我們家沒那麼多貨給他呢!”

李母連連點頭,“就是,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們自家吃用海水隨便洗洗,弄個竹匾就曬了,現在還要用白酒醃,不買是他沒眼光。”

“吃飯!”李長樂舀了一勺墨魚蒸蛋在碗裡,“我吃了去鎮上跟阿豪說一聲,讓他明天去阿東家拿海鮮,我都放他家了。”

“是得去跟人說一聲,不然還以為你說話不算話呢!”

“別空著手上門,帶點鯗頭蝦仁去。”李父說道。

“好!”李長樂吃了兩大碗飯,放下碗回屋拿了錢分給李大哥三人,又發了五十塊錢的獎金給阿城和阿杰。

王新城接過錢,想想又還給他,“阿樂叔,先放你那,我們回來再給我們。”

“我的,也是!”王傑也把錢給了他。

“好,回來找我拿。”李長樂接過周若楠準備的墨魚鯗、鰻鯗還有兩斤蝦仁,出去就看到李小洋幾個衝他擠眉弄眼。

這才想起買乾脆面的錢還沒給,扭頭衝周若楠打了聲招呼,幾個孩子這才歡喜的去守曬場裡那些鯗頭去了。

李長樂到盤鎮,從供銷社找過去,剛好看到他跟何耀祖那小子蹲在門口,騎車過去,何耀祖跳起來指著他,“你、你怎麼來了?”

“阿樂,你小子這麼快就回來啦?”何振豪說著又拍了何耀祖一下,“沒大沒小的,叫阿樂叔!”

何耀祖憋了半天,“阿樂叔。”

“乖!”

何耀祖:“……”

李長樂見他一臉便秘的樣子,心裡樂的不行,笑著把魚鯗和蝦仁遞給何振豪,“自家曬的,給你嚐嚐。”

何振豪接過遞給何耀祖,高興的說道:“走,進去坐會兒!”

“下午還要出海,我要趕回去裝冰塊。”“才回來又走?”

“這次出了點意外就提前回來了,你辦喜酒的鮮貨,我都給你準備好了,放在碼頭陳記海鮮行,我給他打了招呼的,你啥時候用啥時候去拿。”

“好,我這就把錢給你!”

“跟我還說這個,你個老光棍好不容易有人接手,一點鮮貨老子還是送的起的。”

“滾蛋,老子哪老了,明明還是花骨朵兒。”何振豪話音未落,就被何耀祖拉了進去,“阿豪叔,你跟你朋友說一聲,我想跟他上船捕魚。”

“你捕魚,老子看魚捕你還差不多。”何振豪衝他屁股上就是一腳,“滾蛋!”

何耀祖摸著屁股走了,何振豪笑著走了出去,“臭小子想跟你出海捕魚。”

李長樂笑道:“他幹不下來。”

“你怎麼曉得我幹不下來?”何耀祖伸著腦袋喊道,“你敢不敢讓我上船幹幾天試試。”

李長樂衝他擺手,“小後生,激將法對我們沒用。”

“門縫裡看人,不信走著瞧。”何耀祖扭頭走了。

何振豪笑著搖頭,“現在的孩子比我們那會兒還難教。”

“說的好像你很好似的!”李長樂衝他翻了個白眼,“後天我儘量趕回來,要是沒趕到,我讓你嫂子過來喝你們的喜酒。”

“那不行,你必須跟嫂子一起來喝喜酒,把小海小洲也帶上。”

“好!”李長樂笑著應下,“我還要去接冰塊,就先回去了。”

“順風順水,魚獲多多!”何振豪笑著送了幾步。

……

那邊,李長樂剛走沒多久,李三叔就陰沉著臉來了南山凹。

李父見他的樣子,忙迎了上去,“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李三叔沉著臉,壓著嗓門說道:“玉清回來說,姜永祥那雜碎在外面有人了。”

李父聽後臉一下就沉了下來,忙端了把椅子給他,“什麼時候的事?那女的是哪裡的?”

“誰曉得是什麼時候的事?”李三叔氣道,“我聽玉清跟她阿孃說,她懷老二的時候,兩人就勾搭上了,那女的還是他們廠的。

姜永祥當時發誓說,跟那女的斷絕關係,她昨天買些肉蒸了些吹圓,想著他在上班沒回來,巴巴的送到機械廠給他吃。

到那才曉得人家休息沒上班,玉清回家等到天都黑透姜永祥才回家,問他怎麼這麼晚回家,他說在廠里加班。

玉清說她去廠裡找過他,廠裡說他昨天輪休。姜永祥聽後說,既然你都曉得了,兩條路,一條就這樣過,每月他拿一半工資回家。

一條就是離婚,以後別想他交一分錢給她,還說玉清沒文化,跟她找不到話說,撂下話就回廠裡住了。”

“草他姥姥!”李父氣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走,把阿安、阿平叫上,去廠裡找姜永祥去。”

李三叔聽後更氣了,“那死丫頭死也不許我們去,擔心把他名聲弄臭了,廠裡開除他。”

李父兩眼瞪得溜圓,“人家都要跟她離婚了,她還怕廠裡開除他?她腦子裡裝的是豆腐渣不成。”

“老二才兩歲半,老大才一年級,離婚兩個孩子怎麼辦?”李三叔不停抽菸,“她阿孃的意思,把姜永祥叫家裡來,問問他是不是說的氣話?”

“玉清懷老二的時候人家就勾搭上了,還把他叫家來,問他是不是在說氣話,我看你們分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怎麼辦?那死丫頭不想離,說他每月拿一半工資回家,她和孩子也過得下去。”

李父怒容滿面的看著他,“你們也同意?”

李三叔氣道:“就我一個人不同意有什麼辦法?我說了半天,娘倆都說,姓姜的雖說作風不好,結婚這麼些年從不動手打玉清。

與其離婚,她和孩子都被人看不起,還不如每月從姜永祥拿二三十塊,帶著孩子過。”

“說來說去就是孩子可憐,問題現在人家明目張膽的跟姘頭過,不跟玉清過。”李父想到兩個孩子,也不曉得說啥好,“長清和阿萍怎麼說?”

“長清一大早就去幫人拉磚頭去了,阿萍我們還沒給她說。”李三叔看向他,“二哥,你也贊同離婚啊?”

李父說道:“這種事我怎麼好做主。要是我家阿喜,我就帶著阿平幾個去機械廠找姓姜的大鬧一場,一拍兩散,一家子吃糠咽菜也不受那窩囊氣。

現在網價也好起來了,阿四在家一天也能掙七八角錢,一月下來也二十多塊,玉清手腳快,二三十塊隨便掙,自己能掙,為啥要伸手吃受氣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