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李陽老孃來,王蘭也是一肚子的氣,當初可是被那家人罷了一道,“我一進村裡就在路邊遇上了,還朝我翻白眼,我呸,還好你沒嫁到那家去。”

“都過去了。”陸玉繼續納鞋底,她以前覺得天塌下來的日子現在再回想,好像也就那樣吧,沒什麼是過不去的坎。

“我隔壁嬸子是個喜歡講家長裡短的,只要得空都會來我家和我坐坐說說話,她前幾日說李陽現在在相看潭水村的一個姑娘,那姑娘還在小舟的繡樓做繡娘,不過聽說那姑娘是個有主見的,兩家遲遲沒有定下來。”

王蘭高抬頭顱,“繡樓裡的繡娘現在可是香餑餑,村長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都是來找王紅葉提親的,只昨天就有兩個媒婆上門,聽說一個是趙家臺子的,一個是縣城酒樓的賬房先生呢。”

陸玉驚奇,“縣城裡識字的賬房先生居然也找媒婆來提親?”

能識字的人家總是比地裡刨食的人要高人一等的,以前王家村的姑娘還沒有什麼人能得縣城裡的讀書人喜歡。

“是啊,現在縣城裡好多人都知道王家村。”王蘭眉眼都是笑,“我聽趙勇那小子說,縣令還給小舟送了塊石頭,上頭有縣令親手寫的字,我們家是有福氣的。”

母女倆在樹下閒話,李陽家卻是鬧翻天。

李桂芝一回家就摔筷子,碗是捨不得摔的,碎一個算一個,還要花錢買,筷子這東西,摔了撿起來洗洗就行,她就是火大,憑什麼陸玉那死丫頭現在能過這麼好,她兒子的親事卻還沒著落。

“老大家的,你姨媽那邊怎麼說?那女子到底同不同意嫁過來?”

老大媳婦默默撿起筷子,背過身翻白眼,當初就是婆婆作,想娶家裡困難的李夭,想著好拿捏可以擺婆婆款,結果那姑娘性子烈頂撞李桂芝,李桂芝覺得失了面子大鬧一場,逼的人姑娘跳河,後來遠遠嫁了,後來到陸玉,也不知婆婆又抽什麼風,好好的親事又攪黃。

這段時間可把人愁死,她不敢當面說婆婆只能嘴裡哄著,“我明兒去問問。”

誰都沒想到李陽的婚事會這樣一波三折,當初李陽也是李家壩數得上名號的長得好的少年,家裡也有房子田地,在李家壩也是中等家庭,沒想到現在快二十歲了,同齡人裡就他爹婚事還沒定下。

隔壁和他一起長大的那幾個孩子都會叫爹了。

李陽老爹坐在桌邊,就著饅頭喝酸菜豆子湯,“你發什麼瘋?一回來就摔筷子。”

李桂芝在身側呸陸一口,“剛才回來路上碰著陸玉那小賤人她娘了,真是晦氣。”

李陽沉默地頓住筷子,二姐夫李驥還在給陸家送牛乳,其實陸家的情況他一直都知道,聽說新建了紡織廠,現在十里八鄉的人都在種桑養蠶,陸家越來越富有,就連縣令都賜石頭,而他呢?

快成李家壩的笑話了!

李桂芝還在極力吐槽,“那陸玉也不知道是什麼禍害,聽說嫁過來半年門都沒出過幾次,天天要人伺候,李大夫也是一點做公公的款都沒有,被一個新媳婦騎在頭上拉屎……”

李陽突然一拍桌子,面容陰沉,“娘,你別說了,當初要不是你攪和,我和陸玉早就結婚了,都怪你。”

李桂芝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囔囔地發不出完整的話,半晌才囁嚅解釋,“我,我就是怕陸家有錢,那小賤人嫁過來壓你一頭才想著措措她的銳氣,哪知道那陸家是水性楊花的東西,一面和你想看,另一邊也接觸別人。”

“兒啊,娘這次看上的這個姑娘是個極好的,屁股又大又圓,保準能生兒子,陸玉那小賤人那身板說不定真不能生,不然你看她嫁人半年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陽的臉色稍微緩和,“我不喜歡太胖的,什麼時候能見一面,我要先看看長什麼樣才決定娶不娶。”

李桂芝欣喜,“好好好,都聽你的,讓你大嫂安排。”

李陽大嫂白眼快翻抽筋了,那潭水村在縣城郊區,和縣城區別不大,那村子裡有姑娘的人家哪家不是多少媒婆盯著的?何況姨媽侄女去年到繡樓做繡娘,一個月能掙一兩銀子,就是縣城裡的那些未婚男子也是配得上的。

和縣城的人比起來,李陽可沒有任何優勢,現在居然大言不慚地說娶不娶到時候才能決定,好像那姑娘非他不可似的。

“婆母,那姑娘今年才十五歲,可能要明後年才會結婚。”

誰都不傻,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工錢誰都想要,那姑娘孃家人自然不捨得把能賺錢的姑娘早早嫁出去,畢竟晚一年就有十二兩銀子的收入。

李桂芝瞪著她,“老大媳婦,當初是你說你姨媽家有個這樣的姑娘,我們才想著去接觸的,你現在又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陽大嫂都無奈了,恨不得扇當初的自已兩巴掌,今年年初的時候走親戚,姨媽顯擺的侄女,被她聽到了,她一時間腦子發熱,就把這事告訴了李桂芝,想著撮合撮合,結果那姑娘天天呆在繡樓不見人,李桂芝好容易去她家裡見著一回,那姑娘卻不正面回答婚事是否同意,一拖就是三個月。

“行,我明兒去我姨媽家走上一趟。”

人人都盯著繡樓紡織廠的姑娘,而姑娘們卻是把後邊山坡上的學堂當作是嚮往的地方,句句不離學堂,“我有個妹妹今年七歲,我等會兒就去給她報名,讓她讀書去。”

“你娘能同意?”

“現在我每月給她們八百文,家裡沒人掙錢比我多,自是我說了算。”

其餘人投去羨慕的目光,“對,誰賺錢誰說了算,我也要爭氣一點,支稜起來,不能再被我爹壓著,他想把我嫁給縣裡的有錢人家做小妾,我才不去呢。”

“我想嫁一個賬房先生,他做工給人算賬,我以後就在繡樓做繡娘,生兩個孩子,孩子就給他爹孃帶,這樣我就能繼續賺錢養家,看誰還敢欺我。”

“你小小年紀就想著嫁人也不知羞。”

繡樓二層裡說說笑笑,李珍已經是四個月的肚子,坐在窗邊繡一朵牡丹,她沒見過牡丹,想不到這世間還有這麼大這麼漂亮的花,是葉肅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本圖冊,上頭有上百種花的樣式並寫著名字,她閒暇時就喜歡抱著那本書看。

她這幾個月識得幾個字,就一字一句的看,看花的樣子,看花旁邊寫的註解,才知道原來山裡隨處可見的蘭花也是貴人喜歡的東西,就連竹子那樣普通,貴人也喜歡。

既然貴人喜歡,那她就繡到衣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