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豪賭
次日一早，蕭元乾直接被宣入金鑾殿。
接連半個月的大雨，讓金鑾殿中充滿了潮氣，即便殿內放置著數個暖爐，仍抵不住絲絲縷縷的水汽。
蕭元乾走上高臺，對上面的蕭皇恭敬一禮。
“兒臣見過父皇！”
金鑾殿中的百官，見到蕭元乾前來，也是微微皺眉，太子殿下真有救災良策？他們怎麼覺得這麼不靠譜呢？
雖然太子殿下在幾日前，大勝齊國眾人，可那些都和救災無關的東西。
救災可是治國之策，據他們所知，太子殿下對治國之策是一竅不通。
可是昨日太子殿下上來半篇摺子，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坐在龍椅上的蕭晟君，顯然也有同樣的疑問，他沉聲道：“太子，昨天那奏摺上的解決方案，真是你想出來的？”
蕭元乾點頭道：“回父皇，是！”
蕭晟君沉吟了片刻，看著蕭元乾那認真的模樣，最後欣慰的點點頭。
開始他也以為這小子是在和自己玩笑，但現在一看，蕭元乾是認真的。
蕭晟君震驚於他兒子這段時間的改變，也沒少派人去查，可是結果一無所獲。
回來的人都說，太子這段時間表現的十分正常，也沒有接觸過什麼古怪的人和事，蕭晟君就只能以自己這個嫡子突然頓悟做解釋了。
他看著下面的蕭元乾道：“你說老大的救災四策有問題？”
蕭元乾點頭道：“不錯，兒臣這幾日聽說水災肆虐，也為災區百姓憂心不已，所以就向人細細詢問了災區情況，又將大哥的救災四策分析了一遍，發現其中確實有大問題！”
“如今父皇想聽，兒臣就為您分說一番！”
見蕭元乾說的這麼頭頭是道，蕭晟君也是有了幾分興趣道：“好，你說說看！”
“大哥提出的四條策略，按理說是可以治理災情的，但是回來的人卻說災區暴動，受災群眾也聲稱沒有得到任何幫助，可是父皇的恩典明明已經到了西南，怎麼會有如此結果？”
“兒臣思來想去，覺得問題還是出在中間。”
“大哥的第一條計策是按照人頭登記，保證您的恩惠能夠落在每個難民身上，可是朝廷卻無法直接把糧食發到每個難民手中，所以最後的分發權，都還是在地方官員手中。”
“這些人很可能中飽私囊，發國難財！”
說到這裡，原本眼神輕蔑的大臣們，表情逐漸認真起來。
而臺上的蕭晟君，此時也坐直了身子。
隨後，蕭元乾繼續道：“大哥的第二計是讓富豪之家，幫助朝廷，接濟災民，朝廷再給予這些人家子女將來科舉上的庇護，這一計的問題，要父皇恕兒臣罪過，我才敢說！”
蕭晟君當即擺手道：“你儘管放心的說！”
蕭元乾這才道：“這一條計策的問題在於，陛下雖然實行了勸分政策，但朝中仍有很多官員中飽私囊，不發放朝廷的糧草，全部壓榨富豪出糧，這樣一來，富戶們肯定不滿，但他們也不敢拒絕，就只能煽動災民鬧事，西南災區才會鬧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這話說的極狠，之前是地方官，現在就是在點朝中大員了。
蕭晟君的臉色也驟然沉了下去，他鷹虎一般的目光猛然刺向臺下百官！
這些官員不管是貪的，還是不貪的，都是瞬間低頭，額角溢位冷汗。
“太子，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藉著西南災害一事，填補自己的口袋？”
蕭元乾道：“不說一半以上，十之三四肯定是有的，父皇明察秋毫，自然知道若沒有這麼多人貪汙，災區之事也不會鬧的那麼大。”
他這話可以說是大不敬了。
上面龍椅上坐著的，不僅僅是他的便宜老爹，更是大夏的主宰，九五之尊。
蕭元乾這話就等於是指著蕭晟君的鼻子說，你的朝廷中有人貪汙，而且還不在少數。
就連一旁的芸角，聽到這話，都不禁為蕭元乾捏了一把冷汗。
太子殿下這話實在太大膽了。
不過好在陛下沒有發火的意思，反而在認真思考，並示意蕭元乾繼續說。
“而第三條設立粥廠，您下旨緊急將物資糧草送去災區，在糧草充足的情況下，還是有無數災民餓死，父皇，您說這是為什麼？”
“問題還是出在這些地方官頭上！”
蕭元乾淡淡道：“至於第四條，減免賦稅，現在的災民連飯都吃不上了，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有今天沒明天的情況下，誰還會在意賦稅呢？”
這話一出，坐在龍椅之上的蕭晟君臉色陰沉的都能滲出水來。
朝野百官也是瞬間滿身冷汗，唯有蕭元乾面容淡然，沒有一絲畏懼。
國家是一臺巨大的機器，裡面的零件有問題，就要立刻更換，自己這個便宜老爹身為皇帝，若連收拾貪官的魄力都沒有，那真是國之不國了。
忠言逆耳利於行。
蕭元乾的話雖然難聽，但卻是忠君為國的好話。
而且經過蕭元乾這段時間對蕭晟君的瞭解，他知道當今皇帝雖然疑心重，城府深，但卻是一個一心為百姓著想的好皇帝。
不然西南出事，他也不會如此心急如焚。
所以蕭元乾站在原地，直視陛下，沒有一點躲閃。
金鑾殿上死寂無聲，只有冷汗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聲音。
最後蕭晟君冷道：“太子，你要是不說出個緣由來，剛才你的那番話，可就是汙衊朝中大員的死罪了！”
這話一出，芸角跪在的地上的腿瞬間軟了。
完了，陛下要發怒了！
倒是蕭元乾長出口氣，便宜老爹還讓自己解釋，這就說明自己賭對了。
“兒臣為了替父皇分憂，特意派了暗衛去災區探訪，發現那些地方官只有在朝中人在時，才會開倉放糧，而官員走後，他們就立刻停止施粥！”
“有些地方官為了能貪更多，甚至在米中摻著沙子充數。”
“如此賑災，民不聊生，災區怎麼可能不亂？”
蕭晟君聽到這裡，內心巨震。
他剛才之所以不信，就是因為他也派了朝中大員去災區巡查，但都沒找到災區大亂的原因，現在見蕭元乾這麼言之鑿鑿，倒有幾分可信。
“可是朕除了派朝中大員前去，還有錦衣衛，為何他們也沒發現問題？”
蕭晟君盯著蕭元乾，似乎想要透過蕭元乾的眼睛看出真相。
蕭元乾無奈一笑，他這個便宜老爹是很聰明，但他身居高位太久，早已懸浮於人間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些地方官員也是不傻子，怎麼會讓皇上抓到小辮子？
就連那些災民也是提前被鎮壓過的，就算有人問，也沒人敢說實話。
要不是蕭元乾是二十一世紀的人，看過很多史書，知道這史上有很多貪官汙吏，他也很難察覺其中的問題。
蕭元乾說道：“開始兒臣的暗衛也問不出什麼，但後來，兒臣乾脆讓那些暗衛扮成災民，才知道那些地方官都做了什麼好事！”
聽到這裡，蕭晟君幾乎失語。
同時，下面的眾臣也是內心驚憾。
他們實在想不通，一個幾乎從未出過宮的廢材太子，為何能有如此心機和手段，讓暗衛扮成災民探尋真相，這種好法子就是他們在短時間也想不到啊！
蕭元乾繼續朗聲道：“這賑災四策看似可行，實則就是紙上談兵，給下面地方官員貪汙機會的蠢策！”
“若是再這麼施行下去，百姓危矣，西南危矣！”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蕭晟君聽後，沉默許久。
芸角在一旁也是緊張的瞄著高臺上的陛下，連大氣都不敢出，她知道現在陛下隨意的一個決定，都能決定太子殿下的生死。
就在這時，下面一人突然開口道。
“陛下，臣有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