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雪最為寶貴她的肌膚,卻也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指去抓撓。

稍一抓,就得了幾分緩解。

輕雪飲鴆止渴,一雙手拼命的在身上抓來抓去,留下了道道血痕。

“黃鶯!”

香姨娘發覺不好,高聲喚道。

“快拿水來。”

一直悄悄躲在一旁的黃鶯愣住,左右一看,竟就在她身後看見了一桶水。

心慌意亂之時,她抓了就跑,壓根沒有考慮過這水為何會出現在此,也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她奔跑的時候,又有多少水珠濺到了她的身上。

“嘩啦。”

一桶水澆下,將輕雪身上的血漬給衝了開來,清楚的露出了她的身軀。

除了剛剛抓撓的傷痕外,並沒有任何外傷。

也就是說,輕雪不知道從哪兒尋來的血沾染在身上,故意汙衊賀語卿。

事實擺在這裡,卻已不甚重要。

夏虹當做沒有看見般,正欲揮手時,屋內床鋪上的知畫再度爆發出了尖銳的尖叫。

“血!”

夏虹本以為她是看見輕雪嚇到了,便想回頭不耐煩的訓斥一句。

可一回頭,她也嚇了一大跳。

床鋪上,竟滲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跡。

她一個箭步衝了進去,掀開被褥就被濃烈的血腥給衝的幾欲作嘔。

“你沒有感覺嗎?”

夏虹快要瘋了,血都流成了這般模樣,知畫竟然才發現?!

知畫懵懂,但很快,遲來的痛楚便席捲而上,將她的思維撞得個七零八落,伏在床鋪上只會哀嚎了。

嗯——

賀語卿淡淡看了過去。

一個兩個,想死不是很容易嗎?

但還不止呢。

她輕輕一轉,手中的燈籠似乎又亮了幾分。

而距離她不遠的江玄猛然捂住了嘴,再低頭一看手心。

是血。

恐懼迅速的捏住了江玄的心臟,讓他慘烈的叫了起來。

“我,我吐血了!?”

小小的院落裡,三個人在不斷慘叫。

真是極為悅耳的聲音吶。

賀語卿輕輕撫上了胸口,感受著那份令她渾身戰慄的歡愉。

可,一切才開始呀。

侯府內的府醫全部都趕來了,可對這三個人的狀況竟都一籌莫展。

輕雪已經挖開了自已的血肉,可那癢如同附在骨頭上般,根本不能緩解。

知畫,孩子沒了,但血怎麼都止不住。

夏虹聽完,也沒有什麼憐憫,只催促快些看江玄。

“玄兒的身子呢?”

“呃……”

年紀最大的羅醫師診過脈,登時臉白了,顫著唇說不出話來。

“快說。”

夏虹催促。“什麼情況,該怎麼治,除了病發之日,玄兒從未吐過血,怎麼就今日吐了?”

羅醫師手抖個不停,“噗通”一下跪了下來。

“世子,世子乃是將死之兆!且,且從脈象來看,他應該在幾個月前就該……”

他不敢吐出那個“死”字,只敢磕頭。“老夫才疏學淺,醫術不及舒先生的萬一,侯夫人,快請舒先生來,說不定還能救世子!”

“什麼!?”

夏虹知曉江玄身體差了許多,可沒想到竟快要死了。

“難道不是他害了玄兒嗎?你說清楚!”

“不是。”

羅醫師將診斷都說了出來。“世子身體被掏空嚴重,又縱情享樂,到了後期,完全是用體內的血氣撐著,耗盡了才倒下的,若不是舒先生仔細養著,他,他早該是一具屍體了。侯夫人!快,去請舒先生吶!”

夏虹也想找啊,可沈舒剛被氣走,她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

“母親,救,救我。”

江玄大口大口的噴血,清晰的感覺自已的意識逐漸衰敗。

他不想死。

“救我……”

喚出最後一句話,他頭一歪,暈厥了過去。

只有沈舒能救。

夏虹猛然轉過了頭,看向了賀語卿。

“你有辦法找舒先生的對嗎?”

她扯著賀語卿的袖子連聲問道。“快,你快喊他回來救世子。”

許是被她提醒,輕雪和知畫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撐住最後一口氣過來哀求。

輕雪身上沒有一塊是好皮,很多地方甚至還露出了白骨。

但她宛若不知痛般,邊拼命的抓邊磕頭。

“側妃,救救我,我好難受。”

知畫更是如此,下體血流如注,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伸著手扯著賀語卿不撒手,眼中都是哀求。

“……如此,意思便是你們都承認我和舒先生清白的?”

賀語卿宛若沒看到如今的緊急般,一如既往不緊不慢,“都相信了?侯夫人也不怪罪了?不凌遲我了?”

夏虹心頭暗罵賀語卿怎麼不知輕重緩急,可又不敢表露,只能連聲催促。

“不怪罪了,我們都相信你,只要他回來救玄兒,你還是側妃,舒先生還是侯府的座上賓!”

呵。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願拿出實質性的東西,憑藉這些虛名還想挽回?

“他不會回來了。”

賀語卿垂下眼眸,藏住其中的嘲諷。“我說過了,他是閒雲野鶴般的人物,肯屈尊在此是我們的榮幸,只是你們不聽我勸,一心要激走他。”

她頓了頓,忽然又開了口。

“不過也不算是絕路,老太妃不還在嗎?”

“老太妃?”

夏虹不明白賀語卿為何突然提起她,“老太妃又能如何?她自已都保不住自已。”

“你們都是順帶啊。”

賀語卿看向遠處的登雲閣,“但老太妃卻花了舒先生十分的心血,應該還有一碗藥留著呢。”

她美目輕轉,“這藥大約能讓一人苟延殘喘過三日。”

一人?

這裡有三人!

夏虹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就將輕雪和知畫踹到了一旁。

“彩珠,去取藥。”

“侯夫人真的要取?”

賀語卿驚訝捂嘴,“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只能讓一人苟延殘喘三日,這其中——”

她笑了。“也包括老太妃哦。”

這一句話的重量幾乎將夏虹砸了個半死。

輕雪和知畫不夠資格和江玄搶,可不代表老太妃也是一樣!

若真奪那碗藥,便就意味著她搶走了老太妃的生機。

權衡之後,夏虹還是咬著牙吩咐道。

“去取。”

江玄快死了,她顧不得這麼多了。

老太妃半死不活,也不差斷了這口氣!

而三天,足夠她為了江玄再搏一把,比如——

夏虹盯著賀語卿,也笑了。

“我怎麼就不信,你叫不回舒先生呢?”

她繞著賀語卿轉悠。

“一直以來,我都小看了你,你一定還藏著什麼東西,不然舒先生不會不帶走你,說罷,怎麼樣,你才肯喚他回來救命。”

“侯夫人,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賀語卿抬手指向了遠處,“不如看看彩珠能不能取回那碗藥?”

“怎麼可能取不回——”

夏虹不屑的撇嘴,可下一瞬,她就看見遠處彩珠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

“侯夫人!侯爺回來了,他就在登雲閣,聽說我要取走藥汁,他——”

彩珠跪了下來,哭喊道。

“他將藥汁給老太妃服用了!”

“什麼!”

夏虹不懂,江玄是她的兒子,也是江嶽的兒子!

江嶽怎麼能這麼心狠!

“還來得及。”

賀語卿柔柔道。“才剛服下不是嗎?剖腹不就能取出來了嗎?”

她似乎並不覺得自已說的話有多麼駭人聽聞,只淺淺微笑,“侯夫人你要快一點了,等藥汁消化,世子可就……”

剖腹,便就是殺老太妃!

夏虹不敢,是一種寧可看兒子死去,也不敢動手的恐懼。

她不願意拿自已的命去換。

“也是,侯夫人尊貴,如何能做這等弒母之事,侯爺也不會放過你。”

賀語卿偏過頭,看向遠處的香姨娘。

“可侯夫人,不是有一條好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