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寧道奇主動提到李唐,那他明顯是願意陪同黃四喜,一起闖探皇宮,收拾唐帝李淵。

這其實也是黃四喜對寧道奇手下留情的原因。

今趟黃四喜是孤身入洛,急需寧道奇這種級數的宗師高手,幫忙抓捕李淵,順便出面穩定洛陽局面。

黃四喜就向寧道奇打聽:“散人清楚李淵的住處嗎?”

寧道奇手撫長鬚,點起頭:“他攻佔洛陽後一直深居皇宮,本來他擔心被人行刺,每晚在哪座寢殿休息,他誰也不透露,但今晚有些特殊!”

黃四喜又問:“究竟有何特殊之處?”

寧道奇笑著解釋:“今晚他要在乾陽殿宴請西突厥使者,李唐高官盡數在場,那幾大門閥的閥主也受邀觀禮,並將天下第一琴藝大家尚秀芳請入皇宮表演,他本來也給貧道發了請帖,但貧道是出家人,對歌舞沒有興趣,就推辭未去!”

尚秀芳從遼東返回中土後,仍在接受各路顯貴的邀約,重操獻藝的舊業,因她經常出入門閥宅院,行蹤就不難打聽,輕易被李唐給找到。

但尚秀芳之所以接受李唐邀請,並非受到皇權脅迫,而是因為尚秀芳母親明月與李淵私交甚篤,早年曾經有過一段情。

明月養父是‘霸刀’嶽山,威震天下數十年,僅在‘天刀’宋缺手上敗過一次,屬於老一輩的宗師人物!算起來,尚秀芳實是武林名門之後!李淵早年闖蕩江湖時,曾與‘霸刀’嶽山結義兄弟,親同手足,正是出於這層關係,尚秀芳在中土各地獻藝時,助她免除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與騷擾。

江湖上曾有不少好事者懷疑,尚秀芳極可能是李淵的私生女,當然這是空穴來風,不足為信,但尚秀芳與李淵存在世交淵源,這是毋庸置疑之事。

黃四喜的關注點卻不在尚秀芳身上:“西突厥的使者是誰?”

寧道奇回道:“國師雲帥!傳聞此人是西突厥的宗師高手,武功比鐵勒曲傲稍強一籌,但弱於武尊畢玄!降龍道友可以輕鬆刺死畢玄,料想擊殺雲帥也是易如反掌!”

這時師妃暄已經把附近上百位昏死唐兵給料理,逐一點住他們穴位,移步過來。

她聽見寧道奇的話,隨口接了一句:“除了這位西突厥國師外,李淵身邊還網羅有一批頂尖護衛,正邪兩道無所不請,僅我知道的高手就不下六位!”

說完才拱手向寧道奇施了一禮:“妃暄見過散人!”

寧道奇與她熟識已久,微笑回應:“去年你師父在洛陽召開英雄會,邀請貧道一同趕往大利城抵禦突厥,貧道當時正被李閥登門遊說,就拒絕了你師父的盛請!現在看來,還是你師父的眼光更為獨到啊,早早看出了天下歸屬!”

師妃暄淡淡回答:“我師父慈悲為懷,只以百姓安寧為己任,碰巧降龍郎君做事也總以百姓為先,無論降龍郎君是否爭奪天下,我師父都願意不留餘力替降龍郎君排憂解難,這也是妃暄的行事準則!”

她以前對寧道奇非常尊重。

但剛才聽完寧道奇與黃四喜所達成的約定後,她對寧道奇有了新看法,寧道奇並沒有她師父梵清惠的濟世胸懷。

梵清惠的所作所為,都是以濟世救民為出發點。

寧道奇則優先考慮道門的昌盛大業。

不過等黃四喜擊敗李唐,一統中土後,如果全面尊崇道門,同時排斥佛教,師妃暄又會否堅持濟世救民的初衷,為了萬民安定而放棄慈航靜齋的佛門香火傳承?

這是師妃暄的憂慮之處。

她很想找黃四喜詢問,將來會怎麼對待佛教?

寧道奇卻不給她詢問機會,笑著說:“妃暄師侄對李淵身邊的護衛瞭解不淺呀,看來你在洛陽期間,收集了不少李閥情報!”

隨後轉頭望向黃四喜,逐一介紹:“李淵身邊有兩個魔門高手,其一是陰葵派的韋老魔,他本是陰後祝玉妍的師兄,武功深不可測,已有宗師實力,但他很早之前就潛伏在了隋廷皇宮裡,做了太監頭子,最早侍奉楊堅,後追隨楊廣,年初楊廣被殺後,這位韋公公又投靠了李淵,目前是李淵身邊的頭號心腹護衛!”

“另一個魔門高手是誰?”

“他叫尹祖文,滅情道門徒,也是天君席應的同門師弟!他把親女兒嫁給了李淵,備受寵幸,被李淵冊封為尹德妃,他目前有國丈的皇親身份!”

“李淵與魔門中人交往這麼深,就不怕反被魔門利用?”

“眼下李淵最畏懼的人是降龍道友你,只要能阻止你入宮行刺,即使邪王石之軒假意投靠,李淵也敢放膽任用!”

“既然李淵知道我有刺死他的能力,為什麼還要執意攻打宋閥?他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黃四喜說到這裡。

師妃暄插話道:“當初李淵之所以造反,其實是受了二子李世民的挾持,去年李世民慫恿寇仲與徐子陵從東溟派盜取了走私軍械的賬本,這個賬本里記載有李淵私購軍械的證據,李淵擔心賬本流傳出去,被楊廣得知後治罪,才不得不起兵!”

既然已經起兵,成為天下諸侯之一,就必須一條路走到底,如果半途而廢,下場就是舉族皆亡。

師妃暄望著黃四喜,又道:“李閥攻佔東都洛陽,也是由李世民一手策劃!包括這次奇襲瓦崗與潼關,兵逐李密與宋閥,全是李世民一力遊說李淵的結果,如果不是李世民出謀劃策,李淵絕對不會這麼果斷的發兵!”

黃四喜微微頓首:“照師仙子所言,李閥裡最厲害的人物是李世民?”

師妃暄對李世民甚為推崇,若非黃四喜的真龍可汗之名太過閃耀,碾壓了中土的所有豪雄諸侯,師妃暄肯定會勸說她師父梵清惠,轉而支援李世民奪取天下。

師妃暄並不掩飾對李世民的欣賞:“即使降龍郎君你抓住李淵,佔據東都洛陽,李世民也不會投降,他反而會不惜代價攻打長安,以便與降龍郎君繼續對峙,這是一位百年不遇的蓋代人傑,他肯定會與降龍郎君你周旋到底!”

黃四喜心想,李世民並非百年不遇的人傑,即使前後數上一千年,李世民也能佔據一席之地,這是一位閃耀千古的人物。

但在大唐雙龍江湖裡,個人才智再高,謀略再強,在絕對武力的橫掃之下,也註定要翻不起大浪。

黃四喜無視了李世民,繼續談李淵:“除了那位韋公公與尹祖文外,李淵身邊的高手還有誰?”

寧道奇道:“其一是‘黃山逸民’歐陽希夷,其二是‘妖矛’顏平照,這兩人年紀都有九旬左右,他們與貧道是同一代人物,縱然武學境界不入宗師,但憑甲子以上的內力修為,聯手之下也能與宗師鬥一個旗鼓相當!李淵身邊另有一對夫婦保鏢,江湖人稱‘神仙眷屬’,男的叫褚君明,女的叫花英,夫使盾,妻使劍,擅長合擊作戰,實戰能力比歐陽希夷與顏平照只強不弱!”

這六人就是李淵精心物色的貼身護衛。

寧道奇又補充:“除了這六大高手外,李淵身邊還有一支護衛隊,人數在五百之眾,全是從唐軍與武林各大門派裡招募的一流好手,這些人都已經被李淵收買,全是死士,時刻都隨駕在李淵身邊,不把這些死士給消滅,就抓不住李淵!”

師妃暄知道黃四喜馬上就要闖入唐宮。

她也盡其所能,給黃四喜提供情報:“李淵在攻克洛陽後,兩大門閥先後投靠,宇文閥閥主宇文傷、獨孤閥閥主獨孤峰,目前全都移居在洛陽城內,再加上李閥培養的頂尖高手李神通,肯定都會參加今晚乾陽殿宴請西突厥國師的國宴!”李閥、獨孤閥、宇文閥,這三大門閥矗立關隴百年之久,門閥底蘊深厚無比,閥內豢養的死士精銳,均可位列天下之冠。

反正在師妃暄看來,她若現在闖入高手雲集的乾陽殿,那與送死無疑。

即使寧道奇這樣的大宗師,同樣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更沒有抓住李淵的信心!

黃四喜卻雲淡風輕:“獨孤閥與宇文閥,絕對不會替李閥效死,我若前去刺殺李淵,他們只會冷眼旁觀,所以這兩閥高手可以忽略不計,只要我能抓住李淵,向他們開出優厚條件,他們隨時會背棄李閥,改換門庭!”

寧道奇可以被黃四喜遊說招攬,獨孤閥與宇文閥同樣可以。

聊到這裡,黃四喜示意道:“還請散人與師仙子帶路,領我前往乾陽殿!”

他目光在寧道奇與師妃暄臉上飄落:“這次抓捕李淵,我一人足以,不需要兩位助陣,但等我們抵達乾陽殿後,我希望兩位守在殿外,截住試圖逃走之人,以防訊息走漏,造成洛陽城內局勢大亂!”

寧道奇與師妃暄互望一眼,都覺得危險不大,如果黃四喜可以在乾陽殿內大殺四方,成功抓住李淵,那天下大勢也可以因此而定。

即使黃四喜抓捕李淵失利,寧道奇與師妃暄身處殿外,也可以隨時脫身。

“可!”

寧道奇與師妃暄齊齊應聲。

這之後,三人結伴離開含嘉倉,趁著夜色掩護,飛簷走壁潛入皇宮。

宮內殿宇相連,樓臺林立,諸多建築均四面隔著高牆,牆高近十丈,但對黃四喜、寧道奇、師妃暄如此級數的高手而言,翻越這種高度易如反掌。

三人潛入皇宮內宮後,依次穿越中軸線上的三門兩殿。

門是永泰門、乾陽門和大業門,殿則是乾陽殿與大業殿。

今趟黃四喜所要造訪的乾陽殿,屬於洛陽皇宮的正殿,也是舉行大典和接見外國使節的地方。

三人施展輕功降落在乾陽殿外的宮牆上,隔著數十丈遠,居高可以俯瞰到殿門。

只見這座雄偉大殿外站滿了身穿重甲的禁衛,戒備極其森嚴,殿內燈火通明,擺放了數十個貴賓席位,分列兩排,正在饒有興趣觀摩著席間一位絕色美人在彈撫古琴。

黃四喜一眼就認出來,那個撫琴美人就是尚秀芳。

此刻尚秀芳面朝主座位,那個座位上坐著一位神態雍容、身穿華貴龍袍的中年男人。

寧道奇隨即傳音一句:“主座之人就是李淵!”

黃四喜把大殿內外的環境掃視一遍,對左右的寧道奇與師妃暄說道:“兩位在此等候,我這就入殿擒拿李淵!”

他說完高高躍起,撲衝大殿之門。

他身形在半空橫移之時,手指連掐,朝著漆黑高空彈出一道道勁氣,發出簌簌低鳴。

等黃四喜橫過幾十丈夜空,跳至距離殿門數丈開外的地方時,一條碧綠龍影也從天降落,懸浮在黃四喜身旁。

小魔龍尚未落地,兩腮已經高高鼓起,‘呼!’的噴射劇毒。

眨眼之間,殿外的數十丈空間,已經全部瀰漫起了濃密毒霧。

寧道奇遠遠瞧見這一幕,忙問:“那條長影,是不是傳說中的真龍?”

師妃暄抿嘴笑道:“它正是降龍郎君豢養的青龍瑞獸!降龍郎君在塞外時,曾經馴服了一群獵鷹,一起來了中土,整日盤旋在高空,青龍瑞獸喜愛乘坐鷹背高飛,除非降龍郎君召喚,青龍瑞獸都不會落地!”

師妃暄從山海關陪同黃四喜趕來洛陽途中,多次見過小魔龍。

寧道奇不由感嘆起來:“這條真龍疾吐的龍霧,竟然可以在瞬間就毒倒乾陽殿外的精銳武士,今晚恐怕不會有任何人可以逃出乾陽殿!”

他原本答應黃四喜,幫忙攔截出逃之人。

但由小魔龍鎮守在殿外,不斷噴吐毒霧,已經把整座乾陽殿徹底封鎖,即使他與師妃暄不出手,單憑黃四喜與小魔龍,以及半空低旋的鷹群,也可以穩穩控制住局面,不走脫任何一人。

就這樣,寧道奇與師妃暄貓在宮牆上,等候黃四喜在乾陽殿內的戰果。

小半時辰過後,殿內的喊殺聲逐漸平息,趨於平靜。

殿外的毒霧也慢慢潰散,顯露出原本環境。

寧道奇與師妃暄凝神一瞧,只見殿外橫七豎八躺滿了死士屍體,他們多半是喪命在劇毒之下,其餘則是被小魔龍襲擊而亡。

再看大殿之內,血淋淋橫躺了幾十具屍體,充斥著肅殺氛圍。

此刻黃四喜正站在主座位旁邊,李淵半癱在他腳下,一副萬念俱灰的衰敗神態。

寧道奇與師妃暄看到這裡,只聽‘呼!’的一響,殿內衝出一道身影。

兩人立即躍下宮牆,一左一右撲衝過去,將這道人影擒在手上,然後注目一看,見這人正是李閥高手李神通。

剛才黃四喜在殿內血戰,斬掉了李神通一條手臂,李神通原本就戰力大衰,被寧道奇與師妃暄輕易捉住。

兩人拘著李神通進入殿內。

掃視一看,發現目前只有獨孤閥與宇文閥的高手仍舊安然無恙,這顯然是黃四喜手下留情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