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一點也不想被提及那天的事情。

偷偷溜走的損友們並沒有走開,而是故意製造機會,從旁偷窺他與暗星的獨處。

於是,他求拆被拒的事就傳遍了戰艦。

這些骯髒的、滿腦模組只有管子大小的油桶們,他才和他們不一樣,他要的是構架在感情基礎上的資料交換,而不是、而不是……只要那啥就隨便誰都可以。

他們完全不懂圈地自嗨的道理。

想怎麼連線配對儘管亂搞去吧,是床伴不夠給力才會分神管別人的閒事麼。

惹毛了他,他就去向通天曉長官舉報。舉證對接的不良風氣有礙船員士氣、令人怠惰沉溺。應立即禁止戰艦上再有對接行為,違者永久鎖定對接協議!

不過……也許真的會吃不消的……

夜曲轉眼看向雙手撐在控制檯、凝神緊盯著行進座標的暗星,不禁咬著唇用視線暗暗描摹起他魁偉的背部輪廓。

想被那具身體疼愛或是粗暴地對待,只要是他,就怎樣都好……

只是短短几秒,他從旖旎的幻想中抽身離開,將注意力放回到檢查防干擾裝置上。

呼……看來沉溺其中的人搞不好是不知其味的自已。

……

他們即將抵達博位元星球。

這顆表面看上去光禿禿的星球是以它的原生物種——名為博位元的巨型沙蟲命名的蠻荒之地。

這種沙蟲的體長在三十米至五十米之間不等,多足節肢狀結構。體表堅硬無比,行動迅猛,口器鋒利如刀鋸。

如果真的對抗起來,塞伯坦人未必有勝算。但這種沙蟲常年蟄居於沙層之中,從沙中獲取營養。它們既不會主動攻擊地面的生物,也對地表的動靜不感興趣。偶爾才能看到活動於淺層的博位元蟲潛行後隆起的條狀山丘。

它們並不是這顆星球真正的威脅,籠罩了整顆星球的濃霧才是。

博位元星球特有的霧氣中含有某種未知的離子成分,它幾乎可以干擾任何一種生物的感官,引發幻覺,導致他們互相殘殺,直至最後一人自我了結。

但在塞伯坦檔案館中,有一件前人從博位元星球尋到的聖物,攜帶著它便可以抵禦濃霧的侵擾。

無人知曉聖物出自誰手,也無人知曉那人在找到聖物前是如何保全性命的。但那件聖物如今遭竊,經過重重線索比對,基本可以確定:罪犯G193-756從罪犯G078-505手中收購了聖物,為躲避追蹤逃到了這顆能令其發揮作用,並消滅一切入侵者的星球。

由於暗星高效而殘酷的追捕方式,目前罪犯名單中擁有較明確線索的只剩下G193-756。即使兇險,通天曉也不得不將目標定在這裡。

當然,他們也相應準備了防干擾裝置,制定了周密的作戰策略。

為確保萬無一失。

然而——

行動組員從著陸至重返戰艦,只花了十幾迴圈。

……

夜曲恢復意識的時候,光學鏡正對著飛船底艙天花板上的刺眼燈光,他不知何時躺在了這裡,機體多處反饋回莫名的痠痛。

“嘶……”他側支起身子,驚訝地發現通天曉長官與方才下船的幾個船員也倒在四周。

他忍著痠痛坐直身體,隨即看到——深色塗裝的人型軍火庫伏低身子跪在對面,龐大身軀籠罩的陰影下,一位船員被他單手死死按在地上。那隻連線著巨臂的手掌對暗星身下的小夥子而言是不可撼動的鋼鐵禁錮,年輕的船員狂躁而徒勞地掙扎了幾下,然後沒了動靜。

夜曲似乎明白了發生的事,張了張嘴卻發現發聲器有些乾啞。

暗星從昏迷過去的船員身上收回視線,抬頭望過來。

“剛才顧不上控制力道,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處理”隊友時全程面無表情的他,在看到夜曲後神情有一絲鬆動。

“我……沒事。”

夜曲下意識地看向其他倒地的船員。也就是說……自已還有大家剛剛也被他這麼對待了?

“他們也會陸續醒來,不必擔芯。你率先醒轉,是因為我第一個救下的是你。”對方像是一下子看出了他的擔憂。

第一個救下的……是我?

夜曲微微睜大鏡頭,對方的話如同一針注入管線的電路增速劑,在他的體內流竄起難耐的悸動。

暗星停在他的面前,高大的機體遮擋住了上方的光線。逆光中,他的面目晦暗不明,只有光學鏡散發出弱藍的微光。

他向夜曲伸出手,而夜曲只是木然地仰頭看他。

在這樣無言地對視了幾秒後,暗星側開了視線。

“……你當時離我最近。”他啞聲道。

那時的夜曲突然覺得,“解釋就是掩飾”這種不講理的說辭分明相當有道理。

他彎起唇,含笑的水藍光學鏡浮動起狡黠與勢在必得。他將自已修長的五指放入對方寬大的手掌中,任由他輕鬆地將自已從地上拉起來。

(他完全不記得自已確實一下飛船就仗著霧濃而無視作戰部署,貼在了暗星身邊。)

……

“你們登陸沒多久就全像瘋了一樣互相打起來。”迷你金剛醫生感慨而後怕地掩住面甲,“是暗星把你們全部放倒一個個帶回來的。”

醫生與他同為迷你金剛的助手平日負責飛船上的檢修與後勤工作,並不會執行抓捕任務。

方才待在船中的他們,親眼目睹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渣的,怪不得我好像被壓路機碾了好幾下似的。”其中一位船員揉著胸口咕噥。

夜曲瞪了他一眼。

“抱歉,情況危急,我可能下手——”

“比死了強。”冷峻的聲音打斷了暗星的道歉,通天曉嚴肅板起的面甲讓艙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他轉向那對迷你金剛,“醫生,干擾器不起作用對嗎?那我們繼續留在這裡是否安全。”

“那為什麼暗星沒事?呃、長、長官……”一名船員在多嘴後得到了通天曉的“親切”注視,瞬間萎了下來。

“飛船的護盾目前可以隔絕致幻離子,但能堅持多久不好說。”醫生為難地歪了歪頭雕,“泛用型干擾器的確無法達到預期效果,我的建議是採取一些樣本,研發針對這種離子的干擾器,或者……”

或者放棄任務。

“我明白了,醫生。”通天曉躊躇了數秒,然後替醫生道出了言下之意,“我宣佈,這次的任務暫且中止。”

聞言,大夥兒全都悄悄鬆了口氣。

夜曲立即看向自已斜對側的暗星,卻看到他垂著頭雕,面目陰沉得可怕。

他想到暗星對追捕罪犯的那份異樣而可怕的執著,火種中頓時騰昇起不妙的預感。

“長官,暗星請求獨自前去執行任務。”

下一刻,夜曲的預感就化作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