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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男一女,身位交錯,一片寒光,殺氣騰騰。

第一滴血,取大師兄肋下弱點,啞女手持雙柄短刀,深插入側腹。

背後一陣疾風,她來不及回身,後踢踹偏長矛,二師兄慣性前撲,啞女返身,單刀抹上他的脖頸。

霎時一陣血霧。

啞女甚至都沒眨眼,輕輕彎身,就見三師兄已經捂住腰間,頹然坐地,一動不動。

剛剛交鋒就連取三血,站在一旁的掌門人,滿臉悲慟,慢慢拔劍。

啞女不再戀戰,朝著掌門人直撲過去。

交戰迎來高潮,酣暢淋漓的打鬥,從原本的勢均力敵,逐漸發生變化,掌門人體力不支,外加露出傷患,已顯頹勢。

啞女猶如無情的機器,專攻養父受傷的右側,最後在一個看似成功的閃躲後,掌門人的動作驀然停了下來。

正面無恙,後背鮮血滾滾留下,掌門人站在那裡,一臉的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死在從小疼愛的養女之手。

四師兄熱血衝頭,大叫一聲,叛徒,從正面舉刀撲了過來,啞女左手一甩,寒影閃過,短刀直直插入四師兄心口。

全宗門一夜被屠,掌門人嚥下最後一絲微弱氣息,往後仰倒。

也是在大廈將傾的最後一刻,一身黑衣的啞女,往火邊靠了一步,托住養父尚溫熱的身體,託了一把,將他慢慢放在地上。

螢幕裡有血腥的氛圍,而拍攝現場卻有著道不盡的一絲悲涼。

啞女蹲跪在養父的屍體旁,一句臺詞也沒有,卻在長達十秒的鏡頭中,有著瘋狂殺戮後的一絲懺悔。

很久之後,張帆喊卡。

宋安歌捧著簡之顏的衣物,在場邊看得有些鼻酸,一來,她心疼簡之顏一路過來,為這場打戲吃的苦叫屈,二來,她被簡之顏演繹的角色,感染到了,那種為小情愛拋卻大義,明知要下地獄,可還是一口一口把自己良心吃掉後的絕望與悔恨。

她都感受到了。

看著簡之顏被人圍著走下場外,宋安歌怯生生地過去,眼圈紅著。

“演得真好。”

這是來自觀眾最直接的反饋,不需要有什麼專業術語。

簡之顏有些不好意思縮了肩膀,“其實我都緊張死了。”

方依帶著工作人員,也走了過來,“之顏,真的很不錯,老張輕易不夸人,但你剛剛演的時候,他一直在點頭。”

簡之顏:“其實,最後託了一把掌門人的動作,劇本里沒有,我加了一點私料,不知道……”

“就是那裡最好。怎麼說呢,”方依為自己的眼光驕傲,“你非常有靈氣,別看只是一個動作,就把人物給填充豐滿了。”

“啞女是個工具,但也並不是全無感情,你把她的悲劇全都演了出來。”

方依的編劇癮上來,本想和簡之顏再討論一下的,可無奈下一場戲馬上開始,她還要去盯著,說了沒兩句話,她就被人叫走了。

劇務過來,“之顏,一會兒就沒你的戲了,我幫你脫裙子吧。”

馬面裙繡工繁重,穿脫是個麻煩,簡之顏說好,微微把手展開,兩個女孩子一左一右圍著簡之顏就地忙碌著。

宋安歌怕礙事,往後退了一步,四下無事地張望。

這一望,就看見陸寅正在和導演說話。

陸寅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來,是為了看之顏的嗎?

疑問雖在,但更多的是不屑。

宋安歌就像跟人有仇一樣,死死盯著陸寅。

很快,她目光驚動了陸寅,男人抬眸,精準的看向她們這邊,眉目沉著。

哼。

宋安歌率先扭頭回去,只當沒這人。

這邊,簡之顏已經脫完戲服,裡面是貼身的運動上衣和打底褲,宋安歌趕緊拿長款羽絨服把人裹住,“既然今天收工了,咱們就上車回市區吧。”

簡之顏有點猶豫,嗯了半天,說,“先去休息室吧,我給你介紹個朋友。”

宋安歌睜大眼睛,慢慢露出燦爛的笑容。

兩人邊聊,邊往另一個方向走。

片場人頭,進進出出,混亂中有外行人看不懂的秩序,陸寅與導演所在的位置,是全劇的指揮部,別看只有塑膠棚和露營椅,卻是堪比王座的地位。

人人都在仰望。

下一階段的預算,張帆已經遞了上來:“不知道您今天會來,所以準備得有點倉促,不過可以先看看,回頭我去公司再親自彙報。”

四五張A4紙,陸寅低頭翻了翻,隨後交給助理,“那就等你有空了,咱們再聊。”

正說著話,服裝部門那邊叫嚷起來,問。

“這裙子上怎麼有血啊!誰剛才穿的?!”

剛才替簡之顏脫衣服的劇務,匆忙跑過去,“怎麼了怎麼了。”

她翻過馬面裙一看,血染的位置不在臀部或者腰間,而是在腳邊,細長的一條,有小臂那麼長,黑色的裙子,如果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劇務只是猜測,“這裙子是之顏換下來的,她剛才拍戲是不是受傷了?”

她自問聲音不大,可導演席上,有人坐不住了。

陸寅幾乎沒做交待,起身就走,高大的身形,從來都是巋然不動的氣勢,可今天卻意外的匆忙。

休息室,是劇組臨時搭的,環境談不上好,但在這個秋天的深山裡,是難得的溫暖。

椅子凌亂的擺著,簡之顏慢慢把腳從鞋子裡扳了出來,穿黑色的鞋,還看不出來,但一拿出來,與白皙晶瑩的面板一對比,就有點慘烈了。

紅色乾涸成褐色,血口子是用利器劃的,一指長的一道,從腳面眼神到腳踝正面。

宋安歌“嘶”了一聲,“怎麼弄的啊。”

“可能是剛才,殺二師兄的時候,他扎過來的矛太長了,我的腳被掃到了。”

剛剛在戲裡,解決二師兄的時候,一直沉浸在角色的簡之顏,只覺得腳上一陣銳痛,沒意識到自己受傷了,等拍完,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朋友、同事接二連三找她說話,也沒來得及檢視。

還是進了休息室,宋安歌眼尖,看見簡之顏走路不利索,這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