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昭家府邸,那比起絳縣的縣衙強太多了。

這就是一座真正的宮殿。

大廳內,碗大的油燈,手指粗的燈芯,燃著明晃晃的燈火。

整個大廳不知道擺了多少盞燈,竟然照的廳堂恍如白天一般。

秦煜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世界。他覺得以前的自己,生命中似乎沒有感受到夜晚的黑暗。

來到這個時空,一到夜晚,無盡的黑暗吞噬著一切,讓他很不自在。

現在到了壽春昭家府邸,總算是回到了光明的夜晚。

這讓他有一種舒適的感覺,連帶著心情也放鬆起來。

什麼和氏璧,什麼阿愛,都去一邊吧。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總算從顛簸的旅途中解放出來,秦牧很快陷入了微醺的境地。

不知多少樂師,也不知多少樂器,在彈奏著不知名的樂曲。

一隊舞姬,一個個豔麗異常,在秦牧面前扭動著曼妙的身體,宴會上充滿了迤邐的氣息。

雖然宴會規模盛大,但是主客卻人數很少。

主人就是昭嚴昭厲父子,客人只有秦牧一個。

連羋家姐妹都沒資格坐到這裡。

“秦先生,蓬萊可有如此美女?”昭嚴指著領舞的女人說道:“這是來自秦國的舞姬,可否能入先生的眼?”

“美人如玉,我見猶憐。”這個舞姬的確豔美異常,比起羋華的清冷如冰,她好像熱情似火。

秦煜喝了不少酒,這時候也放縱起來。

“好,好,好。美人如玉,我見猶憐。這八個字老夫頭一次聽聞,只這八字,足以讓這場宴會名傳天下。”

秦煜沒想到這時候的人這麼沒文化。美人如玉這樣的比喻,難道還沒出現嗎?

這也是秦煜不特別瞭解這段時期的歷史。這時候形容美人,更多的是說美人像香草。

“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這就是屈原理想中的美人。

秦煜在今夜的宴會上,提前把美人和石頭給綁在了一起。

“秦先生,既然‘我見猶憐’,那老夫就送此女給先生。她是秦王送我的禮物,還是完璧處子,望秦先生切勿推辭。”

秦煜一愣。這個時代怎麼淨是好事讓自己遇到呢。

先白撿了個美女做媳婦,這到了壽春,屁股還沒坐穩,又有人送媳婦。

自己的記憶裡,似乎以前的自己從沒享受到過這樣的待遇。看來古時候也不全是落後呀。

這種先進的待客之道,值得繼承並且發揚。

秦煜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樣的思想。似乎這種思想並不是屬於自己的,而是被硬塞進來的。

但是這時候他已經半醉半醒,也分辨不出來什麼才是真正的自己。

尤其眼前的美女是真正的美女。

秦王送給楚國貴族的禮物,一定是用心挑選的。這可不是隨便山溝裡面野丫頭比的上的。

在秦煜看來,這樣的女人,才能算作女人。

羋素這樣的土丫頭,簡直就是街頭女混混。再加上她一臉都是黑漆,真是半夜看到都會嚇死。

強烈的反差下,秦煜竟然對這個舞女動了心。

昭家父子一直暗裡留意秦煜的神色,看到他眼紅耳赤,呼吸加重,知道事情成了!

這就好辦了。

如果秦煜娶了這個舞女,他和昭家就有了割不斷的關係,以後什麼事都好辦。

父子倆交換了一下眼色,同時點頭微笑。

看來蓬萊客人,也是個色中惡鬼嗎。一個舞女就拿下了他。要不就是他在蓬萊沒什麼地位,是個小人物,沒見過美人,要不就是蓬萊根本沒美人。

反正這個舞女讓秦牧動心了。

正當三個男人各自心懷鬼胎時候,沒成想那舞女神情大變。

她突然停下舞蹈,對著秦煜堅決的說道:“秦先生,我是工尹的女人,我不能再嫁給你。”……

舞女的舉動一下驚呆了眾人。

舞姬不跳舞了,樂師也不彈曲了。他們這時候都傻了。

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舞女樂師,在這個時期,基本可以等同於私人財產。他們和黃金小米一樣,是主人的財富。

雖然這個舞姬是秦王送來的禮物,但是送給昭嚴,那就是昭嚴的財產。

他要把自己的黃金送給外人,誰能干涉?

黃金也不能反對呀!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個舞姬竟敢開口反對主人的話。

這把眾人都嚇傻了。

如今的貴族階級,互送女人很正常。當然,不是送自己的老婆,而是舞姬下人這樣的女人。

這個時期,階級的壁壘森嚴。不存在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

白馬王子娶灰姑娘的事,不可能發生。

貴族的妻子,都是出自貴族的家庭。

舞姬對於他們來說不算人,只能算是一樣物件。送一個舞姬給外人很是平常。

從來也沒有舞姬敢反抗過。

李園先送他妹妹給黃歇,又送妹妹給楚王,他妹妹都沒敢反對。

現在一個舞姬出聲反對昭嚴的,這簡直是打了昭家父子的臉。

昭嚴頓時怒了。

你何來這樣大的膽量?是誰給你的勇氣?

這時候,秦煜也有點糊塗。他多少清楚點了這個時代的事,知道這樣的事實屬尋常。但是舞姬敢拒絕,那就不尋常了。

“烏鷺,你說什麼?”昭嚴挺身從席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舞姬的面前,雙眼放著寒光,指著舞姬的鼻子問道:“你是不是想死?”

“縱然工尹賜我一死,我也要服侍在工尹身邊。”

哎呦臥槽,秦煜一聽這話,你倒是真忠貞於這份感情。只是這個昭老頭頭髮鬍子都白了,看起來起碼六七十歲,我真不知道你這個青春年少的小娘們愛上他什麼。是圖他有錢嗎?

“烏鷺,我要送你給秦先生做妾。我再問你一句,你說什麼?”烏鷺此時面色蒼白。

她這時候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秦王嬴政,自登上寶座以來,一直勵精圖治。

這時候的國與國之間,只有一種趨勢。就是你不吃了我,我就吃了你。秦王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心思大。他也不想把自己和秦國擺在別人的餐桌上。

他送給各國的禮物,不僅僅是禮物那麼簡單。

這個舞姬烏鷺,還擔負著間諜的使命。

她全家老少可都在秦國被秦王扣著呢。如果烏鷺完不成秦王交代的任務,不能在楚國工尹身邊做好臥底這份有前途的工作,那一家老少都要送命。

本來她做得還不錯,憑藉她出眾的容貌,苗條的身段,高明的舞技,很快就成為了昭嚴府裡舞姬的頭目。

只要再進一步,烏鷺相信自己可以混到昭嚴的床上去。

哪怕昭嚴不成,昭厲也可以。除了昭厲,昭嚴還有幾個兒子呢,隨便哪個都行。

只要自己能留在昭府,總能多少刺探到點楚國的情報,可以對秦王交差。

現在突然之間昭嚴要把她送給一個客人,雖然這個客人年輕又漂亮,比起老頭當然強的多,但是烏鷺萬萬不敢答應。

她這次離開昭府,馬上就對秦王失去了價值。

秦國現在法度森嚴,她是帶著命令出征的間諜,也算是軍事行動的一分子。她離開昭府,就意味著行動失敗。

有功必賞,有錯必罰,是秦國賴以強盛的法寶。

即使烏鷺跟著秦煜走了不是她個人的原因,但是秦王不會在乎這些。他只要結果。既然你的行動失敗了,那麼你必須接受懲罰。

這樣烏鷺一家老少腦袋就掉了。

正因為她一個人身系一家人的安危,所以烏鷺才冒著天大的風險出聲反對。

一個舞姬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昭嚴是誰?他是楚國貴族,是當今工尹。

他的話,在昭府就是老天爺的話。

區區一個舞姬敢違揹他的命令,而且這還是他拉攏秦煜計劃中的重要環節,這讓昭嚴怎麼能不動怒。

烏鷺說的再好聽,那也沒用。昭嚴這一輩子,見得女人多了去了。

就是烏鷺再美上一萬倍,於他也無所謂。一個舞姬在他眼中,只是一件商品。

現在這件商品當眾打了自己的臉,而且還是在客人面前,還是這樣重要的客人面前,更何況是破壞了自己的大計!

昭嚴頓時怒不可遏。

不等烏鷺再說話,他隨手抽出了腰間寶劍,一劍就砍向了美人的脖頸。

哎呦!

秦煜心裡大叫一聲。這事情出乎他意料。

怎麼這個時期,說殺人就殺人呢。

秦煜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煜已經跳到了宴席中間。

他一把托住昭嚴的手腕,大聲叫道:“劍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