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勇者

遠方的光芒轉瞬即逝，落地剎那迸發出目不能視的刺眼光柱，以及，難以想象的灼熱高溫。

這是距離爆炸現場中心最近的，格黑娜、聖三一學生在昏倒前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比天空上方那輪灼陽烈日更令人生畏。

好在古聖堂不久前重新翻修，老化地基經過加固，承重柱也維護過一番，但也不能完全承受這樣的轟炸。

除了幾座分隔較遠的分堂和大聖堂外，古聖堂大門周圍數百米塵土飛揚，遍地狼藉。

數代人嘔心瀝血、不分晝夜建造出來的稀世珍品，在此刻無情消散。

比起心疼這些無法仿製的奇觀，大多數人都沒緩過大地上疾馳而來的衝擊波，散落的建築殘骸裡，不知埋藏著多少如花兒般珍貴的少女。

被熱流氣浪震飛在灌木叢中的日向頭暈目眩，感覺身上有什麼東西壓著自己，面板髮出刺痛的警報聲。

修女兜帽不知被氣浪帶向何處，如瀑長髮散落在地，沾染泥土與塵灰，同樣包裹在她身前的嬌小身影上。

嬌小身影頭上原有的兜帽不見蹤跡，露出橙色秀髮相同顏色的尖耳，球形絨毛正無意識剮蹭日向下頜，幫助日向轉醒。

扶著懷中之人，日向單手背身撐地，硝煙、火星、數不清的殘骸，即使意識昏沉，見識到這一幕的她不禁咬破舌尖，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

穩定身形，摸向腰間，熟悉的槍身算是這個狀況下對日向最好的安慰，那是自己最可靠的夥伴。

“瑪麗，你還好嗎？現在情況緊急，我們沒有時間耽擱。”

日向從瑪麗腋下環抱一圈，撐著昏昏沉沉的她站起身，深呼吸，緊盯周圍隨時可能發生變動的廢墟。

“古聖堂遭受不明襲擊，大家都不見了，老師也......”

方才明明站在一起有說有笑，轉瞬變成硝煙瀰漫的戰場，縱使日向接受過很多培訓，心情難免會低落不少。

而且，連自己的身體都感到渾身痠痛，連普通人都不如的老師會怎樣...日向不敢往下想，在心中默默祈禱，大家都沒事的，都會沒事的.......

忽然，啪嗒的一聲槍響在她身側傳來，日向猛然側頭，只見瑪麗右手握著手槍抵住自己的大腿，槍口正冒著白色硝煙。

這......

瑪麗緊咬牙關，還是忍不住輕撥出聲，好疼......

但是，目前這個狀況，不容許自己作嬌滴姿態，只是一發子彈而已，自己能夠清醒過來，這個代價算是微乎其微。

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子，雙手持槍，“我們走。”

瑪麗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來這三個字，再多說一點，她怕眼淚會不爭氣地滴落，在這種地方落淚，迎接她的只有危險。

日向略微出神後，重重點頭，眼眸中拋去不重要的雜質，只剩堅毅。

周圍不斷傳來呼救和燃燒發出的滋滋聲，遇到需要救治的學生，不論是聖三一還是格黑娜，瑪麗和日向都在盡其所能地幫助。

瑪麗跪坐在格黑娜學生身側，開啟其腰間的單兵急救包，在基沃託斯，基本上是每位學生的必需品。

剪掉裙子上多餘的布料，瑪麗將敷料敷在那位格黑娜學生的大腿傷口處，深可見骨的劃痕即使是經常幫忙處理患者的瑪麗見，都緊皺眉頭。

傷口是大腿...瑪麗將所有敷料用完才堪堪包裹住傷口，敷料能吸收流出的體液並且止血，還得確保敷料與肢體間的縫隙完全覆蓋，以防止異物感染傷口，最後用繃帶在傷口下方打上蝴蝶結。

完成包紮，瑪麗依然保持跪坐的姿勢觀察傷口，如果不能順利止血還需要採取別的應對措施。

持續按壓傷口，墊高受傷肢體等等，都未能止血的話就只能二次包紮......

瑪麗在心頭默唸，心中的責任感讓她無法對面前的事情坐視不理。

“不用管我了，應該還有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吧......”那名虛弱的格黑娜學生用細弱蚊蠅的聲音喊著瑪麗。

因為失血過多，她感覺自己睡意朦朧，身體用不了多久就會...與其浪費時間照顧自己，不如讓眼前這個天使一般的存在去救治更多人。

“噓，先不要說話，也不要睡覺。”

瑪麗輕聲安慰躺在地上的患者，握著她冷若冰霜的手。

“要是真的很困，就讓我為你講一個故事，打起精神......”

......

“那是一位沒有特殊能力的勇者，就連為什麼會被選定為勇者，連他本人都不知道。明明自己每一方面都不出眾，卻被至高無上的存在命令，去打敗惡龍。”

......

“勇者歷過萬水千山，最終抵達惡龍的家，卻發現這裡的裝飾打扮，無一不粉嫩可愛，這與惡龍傳說中的兇狠暴戾毫不相干。”

【你好呀，人類。】

“惡龍用它略顯沙啞的嗓音對遠道而來的客人打招呼，嘴角帶著笑容，只是這個笑容看起來像是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吞掉人類一般。”

【你好，龍。】

“人類沒有被惡龍恐怖的模樣所驚嚇，因為他能感覺到惡龍的身上沒有散發惡意。惡龍神色激動，朝著天空吐火，它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和其他生物聊天了。

森林裡的小動物懼怕它的威壓，深海里的魚兒懼怕它的能力，只有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人類肯與它打招呼。”

瑪麗握著的小手漸漸恢復血色，溫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她的眼神也越發溫柔。

“很快，龍意識到它的失態，它很害怕眼前的人類會因為這個而離它遠去。那個人類卻和它想象中慌忙逃竄的身姿不同，而是滿臉笑容地看著它。”

......

“最後啊，龍和勇者離開了這片大陸，去往渺無人煙的島嶼上隱居，兩個截然不同的生物，在靈魂上得到交融，在島嶼共度晚年。願我們之間，也能像童話故事裡一樣，這般祥和。”

身為青春期少女的瑪麗，向同為青春期少女的患者講述童話故事時，並不感到羞恥。

因為有個大人跟她說過，“無論多大，都要永遠相信童話，英雄和魔法。”

守在原地的瑪麗將這名格黑娜少女交給匆忙趕來急救醫療部後，繼續在漫天硝煙中，找尋那個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