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芸娘就是芸娘，不是旁人

“芸娘死了對她們有什麼好處?”楊正恩望著虛空有些出神，他像是在詢問楊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個問題楊安也想不通，方夫人和方雲春被帶走後，楊安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方夫人和方雲春處心積慮費了那麼大勁想致方芸娘於死地，可是方芸娘死了對她們有什麼好處?將軍府肯定是會追究的，到時候一定會找尚書府要個說法。

可惜方芸娘只是個妾室，若是她真的在尚書府「意外」落水溺亡，也無法明著找尚書府麻煩。這次幸虧是巧了，把方芸娘救回來了。

楊正恩突然突兀地問了一句：“小安，你說若是芸娘真死了，尚書府會如何解決這件事？會怎麼給咱們交代？”

楊安想都沒想，就說道：“一般發生這種事，都是送一個新的妾室再添點薄禮當做補償。”

“......！”楊安說完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有什麼線索隱隱約約連到了一起。楊安心中驚詫地坐直了身子，看著楊正恩，遲疑地將自已的懷疑說了出來，“哥，你說她們不會是想把芸娘害死後，把方雲春換個身份補進來吧？”

楊正恩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方雲春放著原本唾手可得的正妻之位不要，想著法的進來當個妾室？可是目前看來也只有這個解釋是合理的。

楊安兩側嘴角往下撇，一言難盡道：“哥，她們莫不是瘋了吧?顧博川不要她就打起了咱們將軍府的主意，還改頭換面裝成未出閣的姑娘，她們當咱們是傻子嗎？什麼貨色都往咱們將軍府裡送。”

楊正恩卻沒有像楊安一樣面露譏諷，他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不，如果她們的計劃順利，很可能會成功。”

在楊正恩看來，方芸娘是個很好的女人，她真摯、心善、吃苦耐勞還總是會站在別人的立場為別人著想，從進將軍府到現在這幾個月裡，方芸娘沒有說過一句抱怨的話，一直任勞任怨地伺候自已吃喝拉撒睡，連帶還幹了本應該丫鬟做的活。

楊正恩毋庸置疑是喜歡她的，心底裡對方芸娘這樣盡心盡力照顧自已也存著感激。可這份喜歡和感激，在目前為止還到不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如果方芸娘這次真的出了「意外」，尚書府想再送一個女兒進來當妾室，楊正恩也是會同意的。

因為送進來的女兒跟方芸娘同根同源，他甚至會期待對方會跟方芸娘一樣好。

可若是方雲春計劃順利，進了將軍府......以方雲春目前的所作所為，楊正恩覺得自已很可能會看在方芸孃的面子上對她寬待，但絕不會像對方芸娘一樣對她那麼好。

楊安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開口：“哥，你……”

楊正恩轉頭看楊安，問道：“若換做是你，你不想再要一個跟芸娘一樣的女人嗎？”

楊安皺眉，頭一回不認同他哥：“哥，這世界上哪裡有一樣的女人？你見過幾個跟芸娘一樣的女人？我反正是就見過這麼一個。”

楊安站了起來，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哥，“如果是我，我不會找人代替她，芸娘就是芸娘，不是旁人，更不會是那個方雲春。”說完楊安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邁步往外走，“我去耳室瞧瞧她好些了沒。”

楊安出了正屋的門，站在門口無聲的長嘆了口氣。他現在心裡很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那股對方芸孃的淺淡心疼不知道從何處又冒了出來，在他心尖上游走。

他心疼方芸娘，卻也沒有責怪大哥的意思。方芸孃的身份只是個妾室，妾室本就如此，比不得主母正妻，沒了便再補一個，再抬一個入院。若是得心意就寵著，若是不得心意就晾著，左右都不礙事。

大哥的想法沒錯，甚至楊安認識的所有男人都會做出跟他大哥一樣的舉動，可一想到輕易就被別人替代的那個人是方芸娘，楊安的心裡就說不出的彆扭和難受。

楊安搖搖頭，不再多想，邁步走到耳室門口。

耳室的屋門緊閉著，隔著門板能聞到一股燃燒艾草的味道。楊安推開門，燃燒艾草產生的濃白煙霧撲面而來，瞬間就將他的身影裹挾進了自已的範圍。

濃霧似的煙霧中，楊安緩步憑藉著記憶往床邊走，離的近了先瞧見了跪在銅盆前燃燒艾草的婢女：“你下去吧，出去把門關上。”

婢女恭恭敬敬地低頭回道：“是。”而後彎腰起身，半彎著身子出了耳室的門。

聽到關門聲，楊安這才抬腿緩步靠近相隔不遠的方芸娘。

方芸娘高燒不退，額上身上都是汗。

楊安的手放在方芸娘額上探了探，大拇指輕撫著方芸孃的額頭，把她額上的冷汗抹掉。

離得近了，能挨著人了，楊安的心臟揪疼似的難受。他還沒搞明白自已對方芸孃的特殊感覺是什麼，她就差點死了。

楊安的手指沿著方芸孃的臉頰滑到她的下頜，食指輕觸下頜時，小指搭在了方芸娘脖間的的衣領上。衣領溼噠噠潮呼呼的，早已經被汗浸透。

楊安有些難受的閉上眼，忍不住想若是方芸娘是他院裡的人該有多好，他必然會讓她過的比現在好。

方芸孃的眼珠在眼眶裡快速轉動，頭面上的汗出的更密了，她嘴唇翕張，似乎在囈語著什麼。

楊安靠過去，將耳朵貼在方芸孃的唇邊，只聽到微不可察的呢喃，再仔細聽，卻始終聽不清方芸娘說的是什麼。

楊安略微直起身，輕晃的肩膀，低低地喚道：“芸娘......醒醒......”

方芸娘似答非答的輕哼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似乎還陷在夢中，兩隻眼睛的眼神始終沒有聚焦，隔著艾草的朦朧霧氣，雙眼迷離的看著楊安。

“......”她乾裂的嘴唇囁嚅著顫抖地伸出手，費力地去夠楊安。

“我在。”楊安一把攥住方芸孃的手，貼在自已臉上，怕嚇著她似的輕聲回應：“我在。”

方芸娘眼裡忽然迸出大顆大顆的眼淚，另一隻手也從被子裡伸出來，她像是用盡這輩子積蓄的全部力氣，猛地抬起身子摟住了楊安，把臉蒙在楊安胸口，帶著濃厚哭音喊出了彷彿從靈魂深處擠壓出來的：“夫君......”

楊安身子一僵，唇齒邊繞著轉圈的那句「我不是，你認錯人了」怎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