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剛去了趟茅房,淨了手才回來。一回到尚書府大門口,一打眼就瞧見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呦,楊二公子也來了,快請快請。”方夫人臉上笑開了花,趕忙迎上去。

將軍府裡的幾位主子,是一個比一個難請,除了皇家宴會,其他私宴很少能請動其中一位。

這賞菊宴是方夫人舉辦的,她壓根就沒想到楊二公子也會跟著來,實在是意外之喜。

楊安本身是權勢顯赫的將軍府二公子,加之又是陛下身邊得寵的近臣,隨隨便便往哪裡一站,就有股上位者的威壓。這種氣勢是隻有從小得勢的世家子弟身上才有的,從未曾被磨損過的傲氣。

是這些靠著科舉登上天梯的人無法與之相比的。

方夫人走近後,方芸娘朝方夫人點了下頭,輕聲喊道:“主母。”

方夫人這會兒眼裡只有楊安,哪裡還看得見方芸娘。楊安沒有理會她,方夫人才訕訕地轉過頭,淡淡地對方芸娘回了句:“來了就好,伺候著楊二公子進來吧。”

方芸娘規規矩矩應了聲“是”,轉身對著楊安,還不等她開口,楊安就先一步邁腿往尚書府裡走。

楊安一走近,尚書府門口立馬就熱鬧了起來。

“楊侍衛,您也來了?”

“二公子,大公子今日會來嗎?”

“過幾日我們府裡也有賞菊宴,二公子可否賞臉?”

……

這些人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在楊安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若是換作平常,楊安早就不耐煩地趕人了,今日顧及著方芸娘,他不好發火。方芸娘膽子那麼小,楊安擔心自已發火會嚇著她。

方芸娘原本跟在楊安後面,離楊安就一步遠的距離。現在被人群擠到了最外面,好在張嬤嬤跟過來了,就陪在方芸娘身邊。

楊安被人水洩不通地圍著動不了,方芸娘就在人群外面靜靜等著。

楊安看著又被人潮擠的後退了一大截,離他越來越遠的方芸娘,忍耐達到了臨界點。

“楊安哥哥!”歡快悅耳的女聲響起,眾人紛紛回頭。

就在眾人都圍著楊安的時候,丞相府的馬車也到了。李香也剛從車廂裡出來,她本來不想來的,這種宴會每月都會辦好幾場,就是看看花吃吃點心看看戲,一點新意都沒有。

若不是尚書府的人說也請了方芸娘,她才不來呢。

這一路上,李香都在想怎麼整治一下方芸娘,看在尚書府裡,誰還能救她!

馬車一停,李香出了車廂,剛提著裙襬等家僕把腳凳放好,就瞧見了被眾人圍在中間,鶴立雞群的楊安。

楊安本身個子就高,周圍這些人大部分都只到他胸口的位置。李香之前見他,他身邊跟著的也都是個子跟他差不多的人,要麼就是隻有他一個。往日還沒什麼感覺,今日才發覺楊安居然這麼出挑。

“楊安哥哥你也來了~”李香歡快地下了馬車,朝著人群中的楊安就跑了過去。

丞相府大小姐,誰也得罪不起,眾人紛紛主動給李香讓開路,讓她順利地跑到楊安跟前。

那天在善堂的夫人都在心裡犯嘀咕,李香被楊安派人關押到天牢裡,不恨楊安就算了,這怎麼看起來她見到楊安還挺開心?

反常啊,反常。

李香喊楊安的時候,楊安就朝她轉過了頭。李香跑過來的時候,楊安的視線也跟著。在眾人自覺在他和李香之間讓開一條道的時候,楊安的視線卡在了站在人群外,也跟著讓到一邊的方芸娘身上。

李香歡快地走到楊安身邊,有些矜貴地絞著手帕,含羞帶怯地快速瞄了楊安的臉一眼,又羞羞地把頭低下,輕輕地又喊了一聲:“楊安哥哥……”

楊安皺著眉,一直盯著方芸娘。

剛才人多擠不過來,現在人都讓開了,怎麼她還不過來?

方芸娘壓根就沒抬頭往楊安那邊看,她就想隱身到人群裡,一會兒隨著大家進去,跟在大家身後走完流程,完事了快點回去。

張嬤嬤可不像方芸娘,只想著怎麼躲起來。楊安才是她的主子,是她從小帶大的孩子,張嬤嬤雖然跟在方芸娘身邊,視線卻一直追著楊安。

此時瞧見楊安一直往這邊看,知道楊安是想讓她們過去。

張嬤嬤抓住方芸孃的胳膊,暗地裡施力把方芸娘從人群裡拉出來:“二爺都已經在前面等著了,小主也快些過去吧。”

方芸娘無法,只得一步一步地在眾人的注視下靠近楊安。

楊安瞧見方芸娘低著頭靠近他,心情好些了。他就說嘛,方芸娘這個小膽子,這些人在她眼裡應該跟狼群虎豹差不多,也就自已可以給她安全感。

楊安有信心,在這麼多人帶給方芸孃的不安感和只有自已能帶給她的安全感的強烈對比下,今天過後,方芸娘一定會對他的態度大變。

對他也往對大哥的那個方向靠攏。

楊安仔細琢磨過,分析過方芸娘對他和對楊正恩兩種樣子的原因。

根源還是安全感。

方芸娘當初初入將軍府,心裡一定是很慌張的,她年紀小,心智不成熟,很容易就會把第一個對她表達善意的人看做最重要最依賴的人。

現在是多麼類似的情景,楊安心裡竊喜,方芸孃的腦袋壓的越低,越不敢看周圍的人,楊安越覺得這把穩了。

高興歸高興,他楊安豈是那麼容易被看出心思的人?

楊安眯著眼睛挑了挑眉尾,故意不去看走到他跟前的方芸娘,表情誇張地用一種吊兒郎當的語氣對李香說道:“呦,幾日不見,李小姐美貌更勝從前呀。”

一句話說得李香的臉立馬紅了,李香不好意思地看了楊安一眼,小聲嘀咕:“上回見面,地點不好,也沒有條件梳洗打扮,難免要醜一些……”

“誒——”楊安拉長音調,不認同地搖頭:“哪裡是醜一些,明明是醜很多。”

話落,李香往耳後撩碎髮的手就跟冰雕一般僵住了。

方芸娘也愣住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看楊安,而後又重新低下頭。方芸娘活了兩輩子,頭一回見楊安這種純粹的愣小子。

相比起來,楊安對自已還是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