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想想上輩子，她哪裡會為了吃飯這種小事發愁

顧博川揉著眉心，壓著火氣低聲說：“讓開。”

方雲春瞧他臉色不好，說話聲音卻不大，只當是顧博川又一次對她妥協了，但是她心裡那種七上八下的感覺還在：“夫君～俗話說的好，床頭打架床尾和，兩口子哪有真急眼的。奴家已經知道錯了，你看我以後表現好不好？”

方雲春說著軟話，彎腰把自已的鞋從泥地裡拔了出來，在地上磕了幾下，蹭掉最大塊的泥，勉強穿上，又揪著裙子把顧博川剛才丟到地上的豬肉撿起來，笑呵呵地遞到顧博川手邊：“夫君不要生氣了，乖，做飯去吧，咱娘還沒吃飯呢，咱倆少吃一頓沒事，哪能讓咱娘餓著。”

顧博川沒有接方雲春的手裡的豬肉，他只覺得心累，方雲春總是給他一種完全溝通不了的無力感。

“夫君，你以後不要說這種寒心話了，你好好的對我，我也好好的對你，咱們恩恩愛愛一輩子。”

顧博川將視線下移，這個口口聲聲說會好好對他的方雲春，能撿起地上的豬肉讓他去做飯，都沒撿一下不遠處的鞋。

方雲春撇撇嘴，顧博川不接，她也不敢硬往顧博川手裡塞，她怕顧博川火氣沒消下去，會一巴掌把肉給拍開，再捎帶拍疼她的手。

方雲春嘆了口氣，又準備重說幾句好聽話時，瞧見顧博川低頭看下面。她跟著顧博川的視線低頭，瞧見自已露在裙外沾著泥的鞋尖。她唰地將腳縮回裙子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一會兒就換雙新鞋，我新買了一雙繡著文竹的鞋子，十分的好看，襯得我腳可白淨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顧博川低著頭看著自已光著的腳，聽到方雲春說她的鞋子，這才把視線移到方雲春的腳上。

踩在泥土上髒汙的腳和方雲春材質講究的鞋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便是在如此情況下，方雲春口口聲聲說著會好好對他，她能看到自已鞋子上有泥不好看，卻連他腳上有沒有鞋子都看不到。

這個女人眼裡心裡都只有她自已，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對別人好？

顧博川連跟方雲春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了，對牛彈琴，浪費力氣而已。

顧博川沉默著轉身，他已經想通了，夫妻本是為了互相依靠，老有所依，可方雲春這樣的人，若是他以後有個三長兩短，方雲春有多大機率會照顧他？

顧博川的心像是墜入崖底，只覺渾身發冷。莫說是他以後有個三長兩短需要人照顧，就算單單只是維持現在的生活，顧博川都覺得時日久了她會跑。

門當戶對，門當戶對，顧博川再沒有比現在更認同這句話的時候了。

顧博川走到灶火跟前，鍋裡還有早上剩下的稀飯，開啟鍋蓋，顧博川瞧見稀飯裡還混著昨晚方雲春吃剩的菜。稀飯和剩菜被胡亂地攪拌在一起，猛一看跟一鍋豬食一樣。

顧博川蓋上蓋子，拿著打火石點燃灶火，往灶膛裡添上柴火，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越燒越旺的柴火發呆。

方雲春被幹巴巴地晾在那裡，手裡還拎著沾著泥巴的豬肉。她氣鼓鼓地瞪著顧博川，瞧著他自顧自地熱剩飯，心裡是既委屈又不滿。

顧博川和他娘就愛吃她吃剩的飯菜，今天早上她心血來潮，想著反正也是熱，乾脆直接把剩菜倒進稀飯裡，還省的熱兩次了，也算是她幫忙做家務了。

嘿，沒想到一倒進去那麼一攪拌，瞧著跟泔水似的，別說吃了，看著就噁心。

顧博川現在蹲在灶火跟前直愣愣地盯著灶膛裡燃燒的柴火發呆，看樣子一點給她重新做飯的打算都沒有。

方雲春嘟著嘴，眼裡委屈的蓄上了淚。想想上輩子，她哪裡會為了吃飯這種小事發愁，山珍海味任她挑，這輩子只是要求頓頓有肉，就跟提了什麼不得了的要求似的，成天連個好臉色都瞧不見。

方雲春已經拉不下臉再去顧博川跟前求和了，但她也不想就這樣放棄，腦子一轉改換了策略。面朝著顧博川，眼巴巴地看著他，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

一開始的假哭，在顧博川持續裝聽不見的時候變成了真哭，方雲春的哭聲越來越大。

周圍街坊鄰居有不少人已經端著碗遠遠地往顧博川院子裡看熱鬧了，礙於方雲春，倒是沒有人敢湊到跟前看。

家長裡短的，誰家過日子都有個磕磕碰碰，以往發生這種事，大傢伙都要過去幫著勸一勸，說幾句，直到看著小兩口和好才會罷休。

方雲春情況特殊，她虐待顧博川瞎眼的娘這件事瞞著顧博川，可瞞不過周圍的鄰居街坊，大家早就對她心生不滿，巴不得顧博川跟她鬧一場，好好敲打敲打她。

如今方雲春哭得越慘聲音越大，周圍的鄰居心裡就越痛快。

方雲春哭，顧博川裝聾，周圍鄰居默不作聲地看熱鬧，三者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就在誰也沒注意到的時候，顧博川他孃的屋門吱呀一聲開啟了。老太太顫顫巍巍地摸索著走了出來。

“兒呀……博川……”

顧博川一扭頭，趕緊站起來就往他娘跟前跑，幾步跑過去趕忙扶住他孃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跟著老太太。

顧博川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跟他娘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了，方雲春總說他娘渾身疼，見不了風，也不願意見人，還說他娘腿不好，還大小便失禁。

顧博川之前全都信了，還感激方雲春這樣一個滿身都是大小姐脾氣的人那麼耐心地去照顧他娘。現在瞧著能自已走出屋子的娘，顧博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老太太身上有股難言的騷臭味，像是很久都沒有擦洗過身子，又混合了屎尿味長久地漚在身上。腦袋上有一塊塊的斑禿，花白的頭髮稀稀疏疏地露著大塊頭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掉落的。

方雲春之前為了省事，也為了不被看出破綻，對老太太動手的時候不讓老太太穿衣服，這次老太太著急出來，自已摸索著穿的衣服褲子。她眼盲加上心急，釦子扣錯位了兩個，領口和肚子都露在外面，露出來的面板上新舊掐痕一個挨著一個，月牙狀的結痂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