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將手中的頭釵翻來覆去地看,越看嘴角上揚的幅度越大,她時不時往李香那邊瞄上一眼:“這、這怎麼好意思。”

李香聞言暗中將眉頭挑了挑,伸手把方夫人的手包住,推著她的手將四個頭釵塞到方夫人懷裡:“拿著便是,我爹爹疼我,這些東西我有的是。往後要是有機會,我再送你幾個好的。”

方夫人順勢將頭釵放到了自已懷裡,將衣服拉好,調整了位置,猛一看,看不出裡面放了東西。便是這樣,方夫人還不放心,右手抬起用寬大的袖袍遮擋住前胸位置。將東西遮掩好後,方夫人這才開口問道:“你要我辦什麼事?”

見方夫人如此上道,李香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她給方夫人送東西還真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相求,只是她被抓進來心慌,不為自已做點什麼,心裡就沒底:“夫人這是什麼話,我就是喜歡夫人,才將這些送你。”

李香算不得聰明人,她看不清現在的形勢,也摸不準自已這件事會怎麼處理。但是方夫人既然收下了自已的東西,那就跟自已上了同一條船,她要是不蠢,出去外面自然會找機會幫自已。若是她臉大到只收東西不辦事,自已也不介意跟她鬧一鬧。

方夫人笑眯眯地拉住李香的一隻手,另一隻手輕輕在李香的手背上拍了拍:“你放心,出去後我看著辦,以後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就說。我呀,打小看你就聰明,打小就喜歡你……那啥,一會官爺要來了,我先回去了。”

李香抽回手,點頭道:“成,您去吧。”

待方夫人一轉身,李香在她背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官爺?堂堂尚書夫人,居然稱小小的獄卒為官爺?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終歸是個小門小戶出生,沒見過世面,登不得大雅之堂,讓人看笑話。

方夫人拿了李香的好處,避嫌似的站的比剛才離李香還遠。手擋在胸口處護著裡面的寶貝,眼睛死死地盯著天牢出入口,期盼著獄卒進來將她放出去。

這回沒等多久,就聽嘩啦啦的聲響,牢房大門被從外開啟,前後進來好幾個人。因為揹著光,方夫人也看不清進來的都是誰。

她往前一步,一臉諂媚地迎著進來的幾人揚起笑臉,眯著眼睛看清頭一個就是剛才出去的獄卒後,低聲低氣地問道:“官爺,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啊?您瞧這已經都問完了,我也該回家了……”

說話間獄卒就走到了附近,讓出了身後的人。

方夫人眼睛一亮,朝著對方就撲了過去:“老爺!您可來了老爺,我好害怕,這裡好黑。”

方尚書咬著牙,兩隻手背在身後,在袖子裡握成拳,見方夫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扒著他一頓哭訴,也不知道撒手,心裡的火氣更大,抖了下身子,離她遠了些。

方夫人身子一僵,愣愣地看著方尚書,往後退了一小步,抹掉臉上的淚,環顧四周,衝跟在方尚書身後的管家和另一個不認識的獄卒點了點頭,低著頭像個怯懦的孩子一樣退到了一邊。

方尚書重重地噴了口氣,狠狠地白了方夫人一眼。

“方大人,人已經接到了,下官送您出去。”最後面的獄卒帶笑說道。

方尚書立馬換上了一張好臉,兩隻手合在一起衝對方拱了拱:“有勞兄弟了,改日請你喝酒可不要推辭。”

“方大人客氣了,這邊請。”

天牢出入口很窄,兩個人並排行走都有些擠,只能一前一後排著隊往外走。走到外面,重見了天日,方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才感覺自已又活過來了。

方尚書全程沒有看她,徑直走到那輛不起眼的馬車上,他為了不讓別人發現自已的身份,還專門讓管家也喬裝打扮扮成了馬伕。

方尚書黑著臉兀自邁到馬車上,背一彎就進了車廂。方夫人紅著眼木呆呆的盯著車廂門,站在馬車邊吧嗒吧嗒哭了起來。

這聲音說大不大,只有方尚書和管家聽得最清。眼瞧著往這裡看的人越來越多,管家有些尷尬地勸方夫人:“夫人,先上去吧。”

方夫人沒有理會,哽咽聲倒是更大了一些。

方尚書在車裡閉著眼睛忍耐,他知道方夫人在等著他哄,等著他低頭給臺階。之前也就算了,好聽話應付應付,可是現在這件事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影響他以後的仕途。這個蠢女人,整天咋咋呼呼覺得她什麼都懂,竟然連將軍府和丞相府該選誰站隊都不清楚。

現在朝堂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因為一直有地方發生戰亂,導致武將地位一路攀高,文臣武將的地位根本就不對等,早就暗潮洶湧。

李丞相看似很牛,上朝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站著。楊將軍上朝有專用座椅,便是將軍府無人上朝,那把椅子依舊空擺在那裡,昭示著將軍府的地位。

自已一直想跟將軍府攀關係,一直不得其所,好不容易陰差陽錯,因為方芸娘跟將軍府有了牽扯,還沒等他將關係發展起來,這個蠢貨竟然就這樣將將軍府得罪了。

方尚書肚子裡像有把鉤子,鉤的他五臟六腑全都難受的不行。他現在最後悔兩件事,第一件是小看了方芸孃的本事,讓她只當了楊小將軍的妾室。第二件事就是娶了這麼個蠢貨。

耳邊斷斷續續的哽咽聲一直沒停,方尚書咬著牙從牙縫裡一字一句往外擠:“再不進來,就滾回你孃家去!”

抽泣聲戛然而止,方夫人委屈地癟癟嘴,護著自已胸口處的寶貝們,扶著管家的胳膊上了馬車進了車廂。

車廂狹窄,只有兩排對列的座位。方夫人紅著眼委屈地直往方尚書身上掃,挪著小碎步一點一點地靠近。

袖子剛碰到方尚書的腿,就聽到一聲咬牙切齒的低聲怒斥:“滾一邊去,別挨著老子!”

方夫人身子抖了一下,雙目大睜,眼裡有絲絲恐懼。方尚書自打成為方尚書後,就自詡文人雅客,從不說這些市井白話。今日看來是氣的狠了,才對她爆了粗口。

方夫人眼珠轉了轉,默默地挪著屁股坐到了方尚書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