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傷了,今日就算了吧。”楊正恩躺在床上,看著方芸娘將他的腿擺好,墊著腳去解床簾。

把一側的床簾解開,擋住了半邊床。每回給楊正恩按摩肌肉,抬腿抬腳輔助他運動,楊正恩都會出一身汗。今天晚上應該會下雨,屋子裡比平日裡要涼很多。方芸娘擔心楊正恩會得風寒,所以想把床簾放下來,擋著點風。若是出汗了,就用溫毛巾擦擦。

“不行……不能斷。”方芸娘說話時舌頭還是會疼,說話中間不自覺會停頓片刻緩一緩。

“這樣,咱們各退一步,今天只針灸。”

方芸娘去解另外半邊床簾的手停在半空,想了想,確實針灸比按摩要管用。按摩活動肢體只是防止肌肉萎縮,可是針灸是刺激穴位的,兩者一比較,自然是針灸更好一些。而且今天進來的時候,瞧見楊正恩靠著被褥坐在床上,自已走的時候囑咐過,一個時辰就要換個姿勢,防止同一個姿勢時間久了有了壓瘡。

“好。”方芸娘答應道,她換了方向,把剛放下的床簾重新掀開,拿著針灸袋跪坐到楊正恩腳邊,拿著毫針穩穩地扎進了大拇指上的穴位裡。

……

全部扎完要再停留一盞茶的功夫,才能挨個將毫針拔出來。等方芸娘將毫針全部拔出來,楊正恩早已經睡熟了。

方芸娘收好了針,重新將床簾放下。下床穿上鞋用毛巾擦乾臉上和脖子上的汗,輕手輕腳地開門走了出去。

方芸娘心裡惦記著她娘,直奔著旁邊的小院就去了。

小院外面也守著兩個身材壯碩的護院,這兩個護院明顯是認識方芸孃的,瞧見她過來,不僅沒有阻止,還主動的把院門開啟了。

方芸娘疾走幾步,奔著亮著燈的那間房而去。輕輕把門推開,一下子就瞧見了屋裡正對著門口坐著的兩個丫鬟。兩人沒想到方芸娘會這個時候過來,便放鬆了警惕,坐在凳子上歇息。

瞧見方芸娘,兩人趕緊站起身,低著頭並排著退到一邊。

方芸娘知道站一天很辛苦,她覺得情況允許的時候,坐著歇一歇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便當做沒看見,徑直走到她娘床邊。

張氏的臉色依舊蒼白,雙目緊閉著,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轉動,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方芸娘拿出自已的帕子就要給張氏擦汗,卻被丫鬟喊停了:“姨娘,不能擦,一碰就醒。”

方芸娘將手放下,轉頭看向說話的丫鬟,問道:“她今日狀態還好嗎?”

丫鬟雙手疊在一起往前走了半步,回道:“吐了好幾次,這位夫人傷到了腦袋,頭暈的厲害。回來後便一直在吐,吃了藥後有所緩解,能小睡一會兒,但是不能有任何的觸碰,只要觸碰就會驚醒,再難入睡。”

方芸娘點點頭,又問到:“這是才吃過藥嗎?”

“是,吃了藥才睡下不到一刻鐘。”

方芸娘轉身往外走,走過剛才她們坐著休息的方桌時,伸手在桌子上放下兩塊碎銀:“好好伺候。”

兩個丫鬟眼睛一亮,語氣激動地向方芸娘小聲謝恩。

方芸娘出了院子,又快速回了楊正恩的屋子,關上門,換了衣服脫了鞋掀開床簾爬了上去。

她盯著床頂,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心裡百感交集。若是藉此機會把張氏留在將軍府,留在自已身邊照看,那是再好不過。

方芸娘記得上一世顧博川跟她說過一句話“開弓沒有回頭箭”,顧博川跟方芸娘說,萬事開頭難,但是隻要開了頭,有了第一次,往往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有一次放縱,事情就會像離鉉的箭一樣難以回頭。

顧博川本意是想告誡方芸娘,若是有人找藉口送禮,一定要拒絕,不要因為禮物價值不高就覺得無所謂,直接收下。只要有第一次收禮的經驗,很容易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時日久了,便會覺得收禮無所謂,會背離本心。

方芸孃的心突突跳,她覺得現在也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收禮可以用這個,那在她娘能不能留在將軍府這件事上,也可以用。

仔細想一想,一開始楊正恩讓她回門去見她娘,後來允許她給她娘送東西,再到安排她和她娘在天子祭天的時候見面,再到現在接進將軍府照顧她娘。可不就是像顧博川說的那樣嗎?只要有了第一次開頭,往後就會越來越順理成章。

若是沒有最開始那次回門,方芸娘相信,她若是突兀的提出想把張氏接到將軍府,一定會被駁回。

她伸手在被褥裡摸索楊正恩的手,觸碰到楊正恩的手之後,伸過去將楊正恩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

她側頭看楊正恩的睡顏,她心裡清楚,現在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楊正恩對她的恩寵,若是沒有楊正恩,她就真的只是一個玩物般的妾室。

她無比的慶幸進了將軍府,遇到了楊正恩。她在心裡發誓,等將張氏安頓好以後,再也不會對楊正恩耍小心思,一定全心全意的對他。就算是以後楊正恩有了心上人,對她日漸冷淡,她也絕不心生怨恨。

方芸娘想著想著便有些困了,眼皮越來越重,迷迷糊糊睡著了。

而她握著楊正恩手的力道也漸漸小了,就在她手要從楊正恩手上落下去的時候,楊正恩調整了手的姿勢,反手跟方芸孃的手重新握在了一起。

其實在方芸娘穿上鞋出門的時候,楊正恩就醒了,他一直睜著眼睛等方芸娘回來。

楊正恩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睡覺,他從來沒有覺得哪裡不好。可是方芸娘來了以後,短短几個月時間,他從一開始的彆扭到日漸習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方芸娘不在身邊,他就渾身難受,一直忍不住去想方芸娘在哪裡,在做什麼。

他知道方芸娘只是去隔壁院子看她娘,可是心裡還是很不舒服。楊安小時候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粘著他,看不到他就哭,楊正恩還笑話過楊安。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已跟小時候的楊安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還不如楊安。楊安那會還小,還能說的過去,可是自已已經這個年紀,突然開始粘人,就有些……過分了。

他不知道方芸娘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會如何想他,會不會像他笑話楊安一樣笑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