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

李夢來終是面對了他下定決心以來第一次承擔的劍會事宜。

雖是不免緊張,但好在劍會即已結束,大多江湖好漢都已紛紛離去,僅剩了還有一些事宜未完之人,和太白新晉弟子參加。

倒也還好,有秦勉、單心言等人作陪,新晉弟子入門儀式也是順利完成。只是在眾人問及劉驥長老怎會缺席時,李夢來也只能編撰個理由搪塞過去。

新晉弟子入門儀式完畢之後。接下來是一些弟子安排事宜,也都是秦勉掌管,李夢來也無需再多插手。

天色不早,李夢來與眾人道別之後也就準備歸於住處。

回去的路上,一個山包讓他停下了腳步。

是因為山包之上,有一人獨坐,而獨坐之人正是劉驥。

劉驥的身影獨顯孤寂的坐在山包之上,沒了平日裡人見人怕的樣子。李夢來怎會不知他是在憶一人,一個他口中的平日裡只會喝大酒卻不聲不響的以命做劍護住太白的人。

見劉驥悲涼樣子,李夢來又怎會忍心獨自離去。他知道此時的劉驥最想找個人說說話,把那些幾十年都沒好好說的話,現在說卻沒人在聽的話好好吐露一番。

於是他爬上山包,坐在的劉驥身旁。看著劉驥身前的山雪被酒澆出了個窟窿,像是在補上那夜沒有喊上歷青陽而欠下的那頓酒。

這天,李夢來只做了個聽客了,聽劉驥說他們是怎麼認識,怎麼熟悉,怎麼把酒言歡,怎麼共事,又怎麼兩兩生厭的臭氣各自一邊……

清風徐來,風雪不興,哪個故事沒有分生?李夢來又怎能不知這個道理,可等到非要面對的那一天時,誰會知道又是一個怎樣兔死狐悲的故事?

……

秦川某處,一望無際的全是白雪,但積雪之中卻出來一些來來回回被人趟過的痕跡。

這處風雪中,一個高瘦黑影獨自趟雪前行,看著眼前趟雪的痕跡,似是心中篤定的正是此地。

高瘦黑影,覓跡而尋。忽而卻被瞬間出現的一人擋住去路。

擋路之人打量一番高瘦身影過後,方才震驚道:

“祁連祖易?你……”

不等王修驚訝,高瘦之人似是早有預料的侃侃開口 。

“王修,都三十七年了,還窩在這個雪窩子裡等著呢?”

擋路之人正是王修,正在冰窟中教訓著剛剛才趕回來的張劍懷時,察覺此地有氣息波動就瞬間化影來此探查一番。

而氣息波盪正是高瘦的祁連祖易發出的。在看到此地出現人跡,所以就運轉氣息試探了一下。

王修沒有在意祁連祖易的挖苦之言,而是好奇著幾十年沒見的祁連祖易怎麼會知道他在這裡。而且祁連祖易此時是身負重傷,他更好奇是他為何而傷又是何人而為。

看著王修的好奇表情祁連祖易也是將之前之事娓娓道出。

“為了還那人情,去了趟太白,聽太白山上說你也去過,尋了兩天才找來這裡。”

“看到這些人跡,用屁股都能想到能在這個鳥地方待住的人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王修好奇的問。

“那這傷又是怎麼回事?”

祁連祖易解釋道:

“上山被人擋在門外了唄!”

王修驚訝!

“是那偽境的小娃?”

祁連祖易回答道:

“不是,是歷青陽,也算是老一輩人了。”

王修聽後卻開始挖苦的調笑著。

“歷青陽?那個醉漢?現在挑醉漢下手了?還挺像以往的你嘛。”

祁連祖易沒在意王修的挖苦,也沒有過多解釋。

“好像你沒欺負一樣,算了不說那些糟心事兒了,說說你吧。”

“都這麼多年了還放不下?你去太白難道是發現了那人蹤跡?”

王修一臉嫌棄又轉神氣的說道: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我只是去收了個徒弟。”

祁連祖易一臉不信。

“真的放下了?”

王修也沒在意他信與否。忽然怒拍腦門道:

“哎呀,你看在這大雪天裡說了半天,走,去我那敘敘舊。”

祁連祖易推拖著:

“不必了,見上一面就好,確認你還活著就行。”

“我這把骨頭在這個鳥地方待不住,馬上就走!”

王修急忙挽留著。

“急什麼?幾十年沒見,不得敘敘舊呀。”

推脫不過的祁連祖易也只能應承著說。

“有故事,有酒嘛?”

王修呆愣片刻認真的道:

“有!但不在這裡,得跟我來。”

說罷兩人便消失在風雪中……

夜色中兩道身影出現在太白山門之前。

其中一人無奈說道:

“我是真服你了!”

另一人嫌棄說道:

“這是秦川,就這裡有酒啊,喝不喝吧?”

先前之人嫌棄道:

“你自已去,我給你把風兒!”

後者看著前者嘟囔著。

“果真是嚇破了膽。”

前者鄭重回複道:

“我是有傷在身!”

後者看著前者臉皮如此之厚,無奈搖了搖頭身影便消失而去,

太白前院一巡邏弟子見一黑影自正陽殿而出,懷中抱著劍仙供桌上的兩壇白雲釀盾飛而去,驚恐大叫

“快來人呢,有人闖山!”

叫聲剛起,隨後十幾道太白弟子身影便聞聲而至。

其中帶頭之人詢問道:

“闖山之人呢?”

巡邏弟子,指著天上說;

“偷了兩壇酒飛走了。”

眾人齊齊看向巡邏弟子。

……

十六峰,一處無名山頭。

祁連祖易與王修一人手捧一罈白雲釀,躺臥著揭壇暢飲。

“要不去我那,小住幾日?”

祁連祖易一臉嫌棄道:

“不了,若不是聽你在此,我早就出川而去,這個鳥地方一分我都待不住。”

王修邀請被拒絕也沒在做挽留,畢竟祁連祖易一把九十多歲的老骨頭,而且還有傷在身。

兩人再飲一口,祁連祖易找著話題道:

“我說你那個徒弟吧。”

想起那個徒弟,王修一臉嫌棄。

“就是個一時熱血的小叫花子,有啥好說的。”

祁連祖易驚訝著:

“巧了我也有個徒弟,也個小叫花子!”

這次換做王修驚訝起來。

看著王修的驚訝表情,祁連祖易繼續道:

“不過我只暗中給他修了修身,沒教練劍!”

“但別的能教的不能教的全教了,我不希望讓他踏足江湖,但做個快活的尋常人挺好!”

王修羨慕著祁連祖易的豁達說道:

“我這個徒弟先天體機沒得說,就是愛教訓人。”

雖是這麼說,但臉上卻不經意揚起一副洋溢,想到此處也是暢飲一口。

祁連祖易聽到王修說的愛教訓人,不由的也想起了那個整天抱怨著他拉琴不好聽的小叫花子。往昔浮上也跟著灌了一口。

一口酒下肚,王修繼續問道:

“那怎沒帶在身邊?”

祁連祖易淡然說道:

“哪敢啊,帶在身邊怕不是被我捲進江湖?再說這次本來也沒打算活著回去。”

“該教的都教了,既是緣分已盡,就得該放就放!”

王修附隨的感慨著。

“是啊,我們都老嘍,是該給年輕人騰騰地方嘍!”

聽到王修的感慨,祁連祖易覺得王修是真的將一切放下了。

兩人就這樣依靠山頭,邊喝邊惆悵著將整壇酒喝了個精光。

天剛開始敞亮。

即是酒喝沒了,也是離別之時的到來。

王修看著祁連祖易起身也沒有挽留,只是問了問之後打算。

祁連祖易也豁達的說著要回青州府的老家看看。

只是不知這一別過後還有沒有機會再次一起喝酒。

清風徐徐,風雪不興,哪個故事沒有分生?

王修不知他們兩人之間算不算是交情,只是在祁連祖易身影消失的時候,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已突然老了,像一把快刀一下子斬掉了他的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