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黑,蒲桃客舍內依舊燈火通明。

蒙淮師傅天天鬱鬱寡歡,陷入在對自己的自責中,無法自拔。

這些年來,他一直是太平村裡唯一一個與外界保持聯絡的人,

每年出入互市都得到範掌櫃的照應和扶持,多年來把範掌櫃當做是人生難得的摯友。

為了延續友情,還訂立了兒女親家。

可誰知,一朝夢醒,發現這摯友竟是披著羊皮的狼,已把自己算計得明明白白。

賠上自己和兒子也就算了,可還有可能搭上整個太平村一村人的身家性命!

這讓這位名將之後情何以堪啊!

小魚有心勸解,但又不知從何開口。

算了,再忍兩天吧,明天互市就開了,不日即可返回太平村了。

小魚溜達到客舍一樓,發現新來了幾個相貌似漢人,但穿的又不是漢服。

小魚猜出這幾個應該是辰韓人,那範掌櫃說辰韓人已經答應支援朱蒙,

……支援一個無一兵一卒的空頭司令?這辰韓人難道智商有缺陷?

得找個機會探探他們的底。

小魚正想上去攀談,卻見範掌櫃熱情地跑出來接待那幾個辰韓人,小魚只得悻悻然地回樓上去。

上了二樓,路過一房間,突然傳出碗盞破碎的聲音。

小魚見四下無人,悄悄貼近門口,透過門縫往裡看。

只見那千伊然正輕輕啜泣,跪在地上撿拾破碎的碗盞,

站在她身後背對著她的是那年長的匈奴漢子。

千伊然站立起身,左頰現出通紅的掌印。

哇呀呀!最恨打女人的男人!

小魚攥拳就欲衝進去。

突然一個胳膊將小魚攔腰抱起,小魚剛要喊叫,發現抱自己的人居然是斛律南。

斛律南不由分說,將小魚擄走,扔進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只有德潤一個人,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喂!你為什麼攔我!我最恨打女人的男人!”

“馬-馬-馬先生,你怎麼了!”

盛怒中的小魚嚇了德潤一跳。

斛律南趕緊把門關緊。

“虧我們還叫你先生,怎麼這麼魯莽!”

斛律南反倒教育起了小魚。

“哼!”

“我知你可憐千伊然,我又何嘗不是,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總有一天我會讓匈奴人嚐嚐妻離子散的滋味!”

斛律南一個拳頭砸到牆上,血從指縫中慢慢滲出。

“大家都冷靜!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德潤倒像個統領一般喝止他倆。

突然間小魚好像想到了什麼。

“蒙淮師傅說那些匈奴人以前從不來黃龍屯互市,那他們為什麼這次要來?”

小魚似在自言自語。

斛律南好像也覺得哪裡不對勁。

“你是覺得這裡有詐!”

“那範掌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佈局的,他明知道來往於互市的這些部族中好幾個與匈奴都有宿仇,……”

“你是說他想用匈奴鉗制我們?”

“這,我還說不好!……你能偷偷去問問千伊然嗎?”

斛律南面露難色。

“你怕連累千伊然?”小魚問道。

斛律南點頭。

“只是族人敘舊而已,能連累到哪裡去呢!”

德潤天真的問。

“連累到她送命!”

“啊?”

德潤從小在太平村長大,哪裡知道匈奴人的兇狠殘暴!

“那我去找機會問問,如何?”小魚說。

斛律南拿不定主意。

突然,樓下一片嘈雜。

小魚他們聞聲趕到樓梯口,其他房間的客人們也聞聲趕來。

看到樓下來了黑壓壓的一片官兵,大家都有不祥之感。

“閃開!閃開!”

隨著一聲吆喝,官兵們立刻閃出一條通道,一個大官模樣的人來到客舍中心。

咦?怎麼是那個潘耐馬加大人!看來這是要演一出回馬槍啊!

正在這時,範掌櫃邊整理衣衫邊小跑著來到潘耐馬加大人跟前,躬著背道:

“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幹?”

“聽說你們這裡窩藏逃犯!”

大人旁邊的隨從厲聲道。

“啊?!”

眾人一片譁然。

這是唱哪一齣啊?難道這裡真的有逃犯?

蒙淮師傅站在小魚身後,太平村幾個人分別交流了眼神,大家都心領神會,一會兒見機行事。

“大人您開什麼玩笑,住我們這兒的都是往來於互市的商人富賈,怎麼可能有逃犯!”

小魚留心看著客舍裡的客人,其中有幾個表情已變。

那兩個匈奴男人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鎮定自若。

“日前,王宮有貴重物品失竊,懷疑逃犯就藏在你們蒲桃客舍,……,

把你們這所有的客人都叫出來,我們要挨個盤查!”

“大人,這不太合適吧,都這麼晚了,再說,我們客舍裡的都是正經商人……”

範掌櫃近乎於哀求。

小魚還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演戲。

“少廢話!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那隨從說著就拔出一把大刀,架在範掌櫃的脖子上。

“爹!”蒲桃衝了出來!蒙寬緊隨其後。

“桃兒、桃兒、爹沒事兒,爹沒事兒!”範掌櫃還在安慰女兒。

“求求各位了,救救我爹吧,若各位沒有做不義之事,身正不怕影斜,就請大人們……”

“是啊!”

“不能看範掌櫃見死不救啊!”

“對!身正不怕影斜!”

客人們議論紛紛。

“既然這樣,我們辰韓人都在這,你們想問就問吧!”

辰韓人第一個做了表率。

另有隨從過來問了辰韓人幾個問題,無非就是:

何時來客舍的、某某天你們在哪兒、打算來夫餘國幹什麼之類簡單的問題。

辰韓人答完,隨從即讓他們離開。

接著是烏桓和鮮卑的客人,主動上前,亦無異常。

緊接著挹婁客人上前。

看到那挹婁客人,小魚還在納悶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都不知道。

陸續之中,客舍的客人們都接受了盤查,就剩太平村的幾個和那三個匈奴人了。

“喂,你們幾個,下來,下來……”

似乎是在叫小魚他們。

蒙淮師傅眼神示意大家見機行事。

小魚他們來到眾官兵跟前。

說不緊張是假的,小魚雙手輕撫腰間,摸到兩把硬硬的匕首,稍微放心些。

“哎,你們是哪裡來的!”

“太平村!”蒙淮師傅答道。

“太平村在哪裡,怎麼沒聽說過呢?”

隨從接著問。

“玄菟郡下的鄉野村間。”

“玄菟郡地方大了,……,你們是什麼族什麼部落?”

隨從不依不饒。

“我們是普通村民,不屬什麼族什麼部落,……”

蒙淮師傅還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那就是來路不明嘞!”

那隨從轉向潘耐大人處低語。

範掌櫃向蒙淮師傅眨眼示意,蒙淮師傅假裝沒看見。

那隨從似得了潘耐大人什麼授意,大聲說道:

“把他們幾個先捆上,待會兒帶回去仔細盤查!”

不會吧,這是啥意思,是要進局子嗎,小魚心裡連連叫苦,心想,這夫餘國就是我的不祥之地啊!怎麼每回來都沒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