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州城外二十里,平江之地,住著兩位屠夫,張萬與黃貴。兩人因職業相投,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日常往來頻繁,關係親密無間。張萬家境貧寒,娶了並不出眾的李氏為妻;而黃貴則富甲一方,卻至今孤身未娶。

某日適逢張萬壽辰,黃貴攜佳釀鮮果登門祝壽,張萬滿心歡喜,熱情款待,還令李氏在一旁侍酒。黃貴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李氏身上,被其質樸之美深深打動,然而礙於兄弟之誼,只能以嫂子相稱,內心的悸動只能默默壓抑。夜幕降臨,黃貴獨自歸家,心中卻始終縈繞著李氏的倩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至五更時分,一個惡念在他腦海中悄然滋生,他迅速籌備了五、六貫錢,趁著破曉的微光,直奔張萬家。

張萬聽到黃貴的呼喚,起身開門,驚訝之餘詢問:“賢弟為何如此早來有何急事?”黃貴嘴角上揚,輕鬆言道:“某親戚欲售豬隻,約我前去收購,恐誤約期,故特來邀兄同行,若買賣順利,利潤願與兄共享。”張萬聽聞此言,心中竊喜,立即喚醒李氏準備早餐。李氏手腳麻利,溫酒烹食,出門對黃貴道:“叔叔起早光臨寒舍,理應共飲一杯,以壯今日之行。”黃貴客氣回應:“嫂嫂不必多禮,實不敢勞煩。”兩人淺酌幾杯後,便踏上了行程。

時值清晨,兩人疾行三十多里,至龍江已是日上三竿。黃貴假意提議:“腹中空空,兄且先至渡口歇息,小弟前去附近村店購酒,片刻即回。”張萬依言先行,黃貴則趁機精心策劃,購得酒後,連連勸飲,加之張萬長途跋涉,早已疲憊不堪,很快便陷入深度醉眠。見四下無人,黃貴冷酷地從腰間抽出鋒利的屠刀,毫不猶豫地刺入張萬的肋下,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張萬頃刻斃命。黃貴迅速將屍體拋入江中,眼見其沉入江底,便慌忙離去。

回到張萬家,黃貴面不改色地對李氏謊稱:“與你夫君一同前往親戚家買豬,不料撲了個空,他決定去西莊打探訊息,稍後自會歸來。”李氏聽後略感疑惑:“叔叔既然已回,為何我夫不一同回來?”黃貴鎮定作答:“我們在龍江口分手,他說要去西莊問問情況,估計很快就會回家。”說罷,黃貴便匆匆告辭。

李氏獨守家中,直至夜幕低垂,丈夫仍未歸家,心中不安漸生,惶恐之情難以抑制。一場看似尋常的慶生之行,竟暗藏殺機,而平靜的平江村,此刻正被一股無形的陰霾所籠罩。

三、四日過去,張萬依舊音訊全無,李氏心中的恐慌逐漸升級,正欲派人請黃貴前來詢問究竟,不料黃貴卻神色慌張地自行上門,急切地喊道:“尊嫂,大事不妙!”李氏心頭一緊,急切追問:“出了何事?”黃貴故作緊張地回應:“適才我外出時,遇到一群過路商販,他們說龍江渡有人落水身亡。我聞訊趕去看個究竟,恰巧族中張小一也在場。果不其然,江口漂浮著一具屍體,仔細辨認,竟是張兄無疑。駭人的是,他的脅下竟有一處明顯的刀傷,不知何人所為。我和張小一合力將屍身打撈上岸,隨後買棺收斂。”

李氏聽罷,如晴天霹靂,悲痛欲絕,淚如泉湧。黃貴見狀,假意上前安撫,隨後藉故離去。又過了數日,黃貴再次登門,手中提著一貫錢,關切地對李氏說:“嫂嫂,我知你獨自生活恐有不便,這貫錢暫且用來應急,購買日常所需。”李氏接過錢,想起黃貴不僅料理了丈夫的喪事,如今又送來錢財接濟,對他的“善舉”感激不盡,愈發認定黃貴是患難中的恩人。

這看似悲憫關懷的表象背後,實則隱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真相。黃貴的突然造訪、神秘商販的訊息、張萬屍體上的致命刀傷,以及黃貴事後的一系列舉動,皆如絲絲蛛網,交織成一個巨大的懸疑迷霧,籠罩在李氏和這個平靜的平江村落之上。而李氏渾然不覺,正一步步踏入黃貴精心編織的陷阱之中。

半年前,黃貴懷揣巨資,秘密探訪了一位與張家關係密切的村婦,意圖透過她向孀居的李氏傳遞一條暗藏玄機的資訊。他壓低聲音,字句間裹挾著誘人的暗示:“人這一生,猶如春草一季,匆匆而逝。娘子正值芳華,而張官人已長眠地下多時,你卻在這空蕩冷清的宅院中孤影獨守,日夜淒涼。何不覓一位如意郎君,重啟人生的溫馨篇章?你看那黃官人,家境殷實,才貌雙全,若能與他共結連理,豈非美事一樁?”

李氏聞此言,心中波瀾微起,她對黃貴的多次援手心存感激,坦言道:“黃叔叔屢次施恩於我,無以為報,嫁給他倒也稱心,只是我與亡夫曾琴瑟和諧,如今改嫁,恐怕會招來鄰里非議。”

村婦聞言,狡黠一笑,低聲安撫:“黃官人姓黃,娘子原配姓張,二者並無瓜葛,何來嫌疑之說?這正是天作之合。”李氏聽罷,默然點頭應允。

村婦將李氏的答覆傳回給黃貴,他聞訊欣喜若狂,立即精心籌備豐厚的聘禮,靜待吉日將李氏迎娶入門。洞房花燭夜,二人如魚得水,情意綿綿,自此開啟了琴瑟和鳴的生活。無論行走還是靜坐,他們總是緊密依偎,形影不離。時光荏苒,轉眼便是十個春秋,期間李氏為黃貴誕下兩名麟兒,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

時值暮春三月,清明之日,家家戶戶祭掃祖塋,黃貴與李氏亦一同完成了祭奠儀式,歸家後在房中共飲。黃貴酒酣耳熱之際,言語間竟帶著挑釁之意,向李氏丟擲一句驚人之語:“此刻,你可曾懷念那位張兄?”李氏聞此言,不禁面色驟變,悽然垂淚,追問緣由。

黃貴藉著酒勁,放聲大笑,彷彿卸下了心底的秘密重負:“此事本不應對你提及,但如今你已為我育有兩子,十年光陰荏苒,料想你已不再怨恨我。你知道嗎?正是十年前的清明,我在江邊設計害死了你的張兄,誰能想到,你今日竟成為我黃家的女主人。”李氏強顏歡笑,淡然回應:“一切皆是命中註定,或許並非巧合。”然而,她內心深處已決意為亡夫復仇。

趁著黃貴沉醉昏睡,李氏耐心等到他外出,迅速整理行裝,悄然返回孃家,將黃貴的驚人坦白悉數告訴了兄長李元。李元聞聽此事,怒不可遏,立刻草擬狀紙,攜妹妹直奔開封府,向包拯大人控告黃貴的罪行。

包公接案後,立即派遣捕快將黃貴拘捕歸案審訊。起初,黃貴矢口否認,但在包公嚴令之下開棺驗屍,面對鐵證,黃貴再也無法抵賴,只得一一供認不諱。包拯根據供詞,判定黃貴犯下蓄意謀殺親夫、企圖霸佔遺孀之罪,依法判處極刑——當街斬首。同時,黃貴的所有家產悉數判歸李氏,並且表彰其堅貞不屈,為夫伸冤,特賜其門楣以“義婦”之名,以彰其德。

此後不久,黃貴的兩個兒子在端午節龍舟競渡時不幸雙雙溺斃。世人皆言,這是天道昭彰,惡人之子難逃報應。一場由清明引發的罪惡,最終以正義的裁決和冥冥中的天懲畫上了句號。

東京城內,有個才情出眾的秀才名叫趙能。他飽讀詩書,卻常自嗟嘆:“我這一生別無所求,只願能娶得一位賢良淑德的妻子,她須具備美貌、出身清白名門、家中不重財帛,且需待我金榜題名後再行迎娶。”然而,科舉之路並非僅憑才學就能暢通無阻,趙能連續在午年、酉年的科考中落第,未能如願登科。儘管媒人絡繹不絕,但不是東家不合心意,就是西家未能成全。歲月如流,轉眼間他已逼近而立之年,婚姻之事卻仍如空中樓閣,遙不可及。

趙能心中苦楚無處傾訴,終日鬱鬱寡歡,竟至抑鬱而終。魂歸地府,他來到閻羅殿前,憤然陳詞:

“告狀人趙能,因長期獨身無偶,特此申訴冤情。在陽世之時,命運官吏對我命運之祿視若無睹,我滿腹經綸卻無處施展;掌管婚姻之神對我漠不關心,姻緣簿上一片混沌。未知我有何過失,竟觸怒兩位神明大人,以致多年未能覓得如意伴侶,而今年屆三十,仍孤身一人。懇請閻羅陛下詳查此案,為我洗雪冤屈,以慰生平之憾。泣血呈告。”

如此,趙能帶著生前未盡的心願,向陰間的審判者尋求公正的裁斷,希望能在另一個世界得到他一生未能實現的姻緣之解。

包拯閱畢狀紙,沉聲道:“秀才家總愛怨天尤人。”趙能聽罷,辯解道:“並非趙某無端抱怨,俗語有云:‘不是其平物自鳴。’我見世間舉人、進士之中,不乏文理不通者,而文采斐然者卻屢試不中。更有甚者,愚鈍之輩尚能擁有嬌妻美妾,而英俊才子卻落得空房獨守。此等現象,教人如何不生怨念?”

包拯撫須道:“人間或許有不公之官,但陰間斷無虧待人的道理。福祿、姻緣皆是天命所定,怨天尤人無濟於事。”趙能反駁道:“陰司或許公正無私,但如我趙某這般人物,不應落得如此困頓。或許陰間官吏亦如陽世一般作弊弄權,才使我淪落至此。懇請大人傳喚掌婚司查明真相。”

包公聞此,面露不悅:“本府最痛恨官吏舞弊,秀才所言確有道理。”隨即命鬼吏速請掌婚司前來。掌婚司到堂,翻閱卷宗後言道:“案牘上並無趙能之名。”包公驚疑:“怎會有此等事?”接著又傳喚注祿司核查。注祿司查閱冊籍後同樣回覆:“冊籍上並無趙能記錄。”包公心中生疑,口中連連稱奇:“世間竟有如此怪事!陽間弊端叢生,難道陰司也一樣不堪?”

堂上諸官面面相覷,皆不明所以。包公果斷下令:“將案牘與冊籍呈上來,本府親自檢視。”二司遵命呈上,包公細察之下,並未發現篡改痕跡。包公又轉向趙能:“你寫下你的生辰八字。”趙能一一寫下,包公對照二司簿冊,赫然發現只有朱能之名,與趙能同生於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包公心中豁然開朗,便將趙能暫且帶至一旁,讓二司退下。

旋即,包公急奏天庭,憂慮朱能與趙能或有混淆之處。一場牽涉陰陽兩界的姓名之謎,就此揭開序幕。

天庭之上,一道莊嚴的聖旨緩緩降下,其內容令人震驚:趙能,這個名字即將成為過去,從今往後,他將以朱能的新身份活在世間。更為神奇的是,聖旨中預言,他將會接連中得科舉,飛黃騰達,而且,他將會迎娶王丞相的千金,成就一段佳話。

包拯,這位公正無私的判官,接到聖旨後,立刻展開了調查。經過一番查證,他確信無誤,趙能的確是那個未來將要連科及第的朱能。然而,趙能的命運似乎並不平坦,他的才華被埋沒,身世之謎也牽扯出兩樁令人費解的大事。

包拯深知,文章之靈犀,有時顯達或遲或早;而案牘之記載,姻緣往往巧妙配對。他寬慰趙能,三十而娶,古之常道;四十及第,未嘗為晚。他告誡眾人,切勿責怪冥界不公,以免損陰官公正之名。

最終,包拯決定遣送趙能重返陽間,讓他見證自己大才終有出頭之日。趙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了陰間,重返人間。

令人驚訝的是,自從趙能改名為朱能後,他的命運真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連年科舉高中,才華得到了充分的展現。最終,他如願以償地成為了王丞相的乘龍快婿,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這一切,都如同天旨所言,趙能的人生自此翻開了嶄新的一頁。他的故事成為了人們口中的傳奇,流傳千古。

東京城中,有一位名叫張柔的長者,素以行善聞名,然而年至晚年卻膝下無子;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郊的沈慶卻惡行累累,與盜賊無異,卻育有五子二女,兒女繞膝,闔家歡樂。張柔對此深感不公,含恨而終,死後靈魂直奔陰曹地府,向閻羅王呈遞狀紙,申訴冤屈:

“狀告絕嗣之不公:世諺雲:積德之人多子嗣;經典亦言:行善者必有後代延續。此乃天理昭彰,人所共知。張某一生敬畏天地,恪守道德,雖不敢自詡善人,卻始終遠離惡行。然年邁無子,此乃終身遺憾。懇請閻君查明因果,追溯前生,以釋後世之疑。泣血上告。”

包拯接過狀紙,眉頭緊鎖:“世間焉有行善之人反遭絕嗣之理?此事必與你祖上積怨有關。”於是命鬼吏速查善惡簿冊。鬼吏回報,善簿之上並無張柔之名;包公聽後,又命鬼吏查閱惡簿。不久,鬼吏再次稟報,惡簿上果然記載了張柔之名,且查明其三代祖張異,生前惡行累累,按律應遭斷子絕孫之罰。

原來,張柔雖一生行善,卻因祖上積惡深重,導致家族承受惡果,終致無嗣之苦。此一樁因果輪迴之謎,至此方真相大白。

包拯沉聲道:“你雖行善積德,卻無法掩蓋祖宗的罪孽,故不必責怪天道不公。”張柔憤然反問:“那為何像沈慶這樣作惡多端之人,卻能生育七子?”包拯聞此,亦感疑惑:“且查他底細。”鬼吏很快回報:“沈慶一生作惡,本當絕嗣;但因其三代祖上均積德行善,故子孫得以繁衍。”

包拯點頭道:“正所謂‘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人之家風,須歷經幾代持續行善,方可謂之積善;反之,幾代行惡,則可稱不善。天道之報應,或現於當下,或顯於子孫。張柔你一生行善,焉能無報?來世必讓你投生於清福之地,享受安逸生活。至於沈慶,因其罪惡滔天,來世必令其轉生為畜生,承受刀俎之苦。”

包拯提筆批文:

“審理查明:子孫為祖宗血脈之延續,祖宗亦為子孫繁衍之依託。故瓜瓞綿延源於始祖,麟趾呈祥預示後裔。如於公之門必昌盛,王氏之蔭澤自然垂庇。故需三代累積善行,方許後世子孫繁多。一時之孝行,難以扭轉祖輩之惡名;些許善舉,又怎能彰顯先祖之賢良?此案雖非惡意誣告,卻屬痴心妄想。今生未得善報,來世必有償還。”

批文完畢,張柔與沈慶各自接受判決,塵埃落定。

開封府城中,有一戶姓秦的官宦人家,主人秦宗,排行老七,家境富裕。他娶了城東程家的女兒程美為妻。程氏性情溫婉,持家有道,且育有一子,取名長孺。然而,數十年後,程氏不幸病逝,秦宗悲痛欲絕。

適逢中秋之夜,秦宗獨自面對皎潔月光,思念亡妻,不禁悽然淚下。直至夜半時分,他恍惚入夢,夢見程氏竟然如生前般與他相見,言談舉止一如往昔。二人久別重逢,情深意濃,解衣共枕,宛如生時一般恩愛纏綿。雲消雨歇後,程氏輕輕推開枕頭起身,含淚向秦宗告別:“感念君之深情厚誼,此生難忘。妾身今夜得以與君相會,無他所求,唯獨放心不下我們的兒子長孺。望君日後善待他,使其成人,如此,即便妾身身在九泉之下,亦能安心瞑目。”言罷,程氏身影漸行漸遠。秦宗欲挽留,卻在掙扎中醒來,方知一切皆為夢境。

第二年,秦宗續絃,娶柳氏為妻,柳氏出身寒門,性情潑辣,秦宗對她頗為忌憚。柳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次孺寵愛有加,卻對長孺充滿嫉妒,日日苛責打罵。長孺深知不受繼母待見,卻又不敢告訴父親,終日惶恐不安。待長孺年滿十五歲時,秦宗因外出探親,連續多日未歸。柳氏趁機將長孺囚禁於密室,殘忍將其打死,對外宣稱長孺因暴病身亡,並將屍體草草葬於城南門外。

數日後,秦宗歸家,柳氏假意悲痛萬分,告知長孺已病逝多日,如今葬於城南。秦宗聽聞噩耗,憶起亡妻夢中叮囑,心中悲痛至極,深知長孺必是死於非命。然而,考慮到家中局勢,他只能強忍悲痛,選擇沉默不言。一場隱藏在豪門深宅中的謀殺案,就這樣在看似平靜的表面下被掩蓋過去。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三月天,包公出郊外勸農,一路欣賞著田間的美景。突然,他的目光被路旁的一座小新墳所吸引。墳上飄散的紙錢,彷彿在訴說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

包公走近墳前,突然耳邊傳來一陣低語:“告相公,告相公。”他回頭一看,卻空無一人。走了幾步,那低語聲又在他耳畔響起,彷彿有個幽靈在跟著他。整整一天,這聲音都未曾停歇,讓包公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回到府衙後,包公仍對這聲音念念不忘。他細細思索,認為這新墳中必有冤屈。於是,他派人詢問附近的村民,得知這墳是城中秦七官人新葬的兒子。

包公立即下令,借來鋤頭掘開墳墓,檢驗那小兒的屍身。果然,在屍身上發現了數處傷痕。這讓包公更加確信,這樁案子必有蹊蹺。

他立刻派人將秦七官人喚到府衙,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秦七官人供稱,這小兒是他的前妻程氏所生,名叫長孺,已經十五歲了。前幾天他外出訪親歸來,後妻柳氏告訴他長孺因病暴斃,現已葬在南門外。

包公聽後,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他再次派人將柳氏喚到府衙,嚴厲地質問她長孺的死因。柳氏一口咬定是因病身亡,但包公豈能輕易相信?他怒拍案桌,大聲喝道:“既然他是病死,為何身上遍體鱗傷?分明是你打死了他,還想抵賴!”

在包公的威嚴逼問下,柳氏終於心理防線崩潰,不得不將打死長孺的實情一五一十地招供出來。

包公聽完後,毫不猶豫地判決道:“無故殺害子孫,合該問死罪。”於是,他將柳氏依法處決,而秦七官人因不知情,被髮回家中。

這樁案子成為了後妻殺害前妻子者的警示,讓人們明白,無論身處何地,法律都是公正的,任何罪行都逃不過正義的審判。

在江州德化,有個名叫馮叟的富商,家境殷實。他有兩個妻子,正妻陳氏美豔動人,但膝下無子;側室衛氏則育有兩個兒子。陳氏心裡總有些不踏實,她擔心自己年老色衰後失寵,於是時常琢磨著如何對付衛氏母子。

有一天,馮叟準備前往四川做生意,臨行前特意囑咐陳氏要好好照顧衛氏母子。陳氏表面上答應得十分爽快,心裡卻在打著小算盤。

中秋佳節,陳氏在南樓設宴款待衛氏母子。她暗中在酒裡下了毒,舉杯對衛氏說:“我無兒無女,幸虧你有兩個兒子。將來這家業,我自然會與你共享。等我年老體衰時,還得靠你們母子照顧。這杯酒,就預祝我們日後和睦相處吧。”衛氏聽了,雖覺得有些不妥,但也沒多想,便與陳氏暢飲起來。

當晚,衛氏母子三人突然七孔流血,相繼斃命。當時衛氏年僅二十五歲,大兒子五歲,小兒子才三歲。鄰居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陳氏則假裝悲痛欲絕,謊稱他們是暴病身亡。眾人聽了都感到十分惋惜。

馮叟在外地做生意時,突然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衛氏領著兩個兒子向他哭訴冤屈。馮叟心中既驚又疑,但因為貨物還未脫手,無法立即回家。他整天悶悶不樂,對那個夢始終半信半疑。

三年後,包公恰好巡視至此地。他剛下馬走進官廳,準備坐下處理公務,突然,階前冒出一道黑氣,直衝雲霄,瞬間遮住了天空,彷彿連太陽都被遮蔽了。包公心中生疑,覺得此地必有冤情。

深夜,包公點亮了燈燭,準備處理一些緊急公務。然而,他因連日勞累,漸漸感到睏倦,便倚著几案小憩。夜深人靜,三更時分,一個女子突然出現在包公面前。她容貌美麗,但披頭散髮,顯得十分悽楚。她手中牽著兩個小孩,跪在階下,哭聲哀婉。

包公驚問:“你是哪裡人?姓甚名誰?為何帶著兩個孩子在此哭泣?若有冤屈,速速道來,我定會為你伸張正義。”

女子哽咽道:“妾身乃江州衛氏母子。我丈夫馮叟前往四川經商,留下我與孩子在家中。誰知正妻陳氏竟在中秋之夜設宴下毒,將我們母子三人殘忍殺害。我們的冤魂不散,一直在此等待申冤。幸得相公巡視至此,妾身特地前來哀求,望相公垂憐,為我們母子雪冤。”

說罷,女子又痛哭起來,再拜後緩緩退去。

包公聽罷,心中憤慨不已。次日一早,他便命公差拘捕陳氏前來審問。面對包公的質問,陳氏無言以對,只得低頭認罪。

包公怒道:“你作為繼室,理應將妾室之子視為己出,何以心生嫉妒,狠下毒手,殺害三條人命,斷絕夫家血脈?此乃莫大的罪行,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陳氏悔不當初,無言以對。包公當即下令,將陳氏凌遲處死,以儆效尤。

兩年之後,馮叟終於結束了在外的生意,回到了家中。他養了一頭大母豬,這母豬特別能生,一年下來就生了好幾窩小豬,給他帶來了好幾倍的利潤。馮叟打算把這頭母豬賣給屠夫,換取更多的錢財。

然而,就在馮叟準備將母豬送往屠夫那裡的前一晚,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母豬突然發出了人聲,它竟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像是馮叟的妻子陳氏:“我就是你的妻子陳氏啊。當初我因為嫉妒,殺了衛氏母子三人,斷絕了你的子嗣。雖然包公已經判了我死刑,但上天還是不肯放過我,讓我變成一頭母豬,受盡苦難。如今,我快要還完你的債了,但還是要經歷被千刀萬剮的痛苦。我想透過你告訴世上的女人們,要孝順公婆,和睦妯娌,不要嫉妒他人,欺凌妾婢。否則,她們將來的報應就會像我一樣。”

這話一傳出,整個村子都轟動了。人們都好奇地來到馮叟家門口,想要親眼看看這頭會說話的母豬,聽聽它還會說出什麼驚人的話語。而馮叟也因為這頭母豬的奇異經歷,開始反思自己的過去,思考如何更好地做人,避免重蹈覆轍。

在西京城外的五里地,有個名叫永安鎮的地方。鎮上有個姓張名瑞的富人,家境殷實。他娶了城裡楊安的女兒為妻,這位楊氏夫人不僅賢良淑德,治家也有一套,家中老少都聽從她的教導。她生了一個女兒,名叫兆娘,聰明伶俐,容貌出眾,針線活也做得極好。張瑞和楊氏都十分疼愛這個女兒,常說:“這女兒一定要找個好夫婿才能嫁出去。”所以,儘管兆娘已經十五歲了,但還未許配人家。

張瑞家裡有兩個僕人,一個姓袁,一個姓雍。雍僕為人老實厚道,而袁僕則狡猾多端。有一天,袁僕因為犯了錯,被張瑞憤怒地趕出了家門。袁僕懷疑是雍僕在背後說了他的壞話,因此心生恨意,總想找機會報復。

有一天,張瑞從莊上回家,突然感染了重病。他吃了很多藥都不見好轉,病情拖了十幾天。張瑞自覺時日無多,便把楊氏叫到跟前,囑咐道:“我沒有兒子,只有這個女兒,如今她也長大了。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定要儘快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別讓她留在家裡守寡。雍僕為人小心謹慎,又很勤快,家裡的事情可以託付給他。”說完這些話,張瑞便去世了。

楊氏悲痛欲絕,料理完丈夫的後事,便想著給女兒找個好歸宿。於是,她請了一位街坊老婦人來和兆娘商量婚事。兆娘聽說母親要把自己嫁出去,抱著母親大哭道:“父親去世還不到一年,家裡又沒有兄弟,母親您要是現在就把我嫁出去,以後靠誰呢?我願意留在家裡侍奉母親,再過兩年再考慮嫁人也不遲。”楊氏聽了女兒的話,覺得很有道理,於是暫時放下了給女兒找婆家的事情。

張家的平靜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袁僕被趕走後,心懷怨恨,一直在暗處窺視著張家的動靜。他看到張瑞去世,楊家母女孤立無援,便心生一計,想要利用這個機會報復雍僕,同時攪亂張家的安寧。一場陰謀正在悄然展開,而兆娘和楊氏的命運也因此變得撲朔迷離。

光陰似箭,轉眼間張某離世已有三四個月。在這段日子裡,雍僕接手了家中大小事務,他盡心盡力,不負主人所託,讓楊氏省去了許多煩惱。

納糧之期將至,雍僕與楊氏商議,準備銀兩以完稅。楊氏取出一箱銀兩交給雍僕,讓他進城辦理。雍僕領命,打算次日出發。恰巧此時,楊氏的親戚邀請她赴宴,楊氏便帶著女兒一同前往。

袁僕得知楊氏外出,便趁機潛入張家,意圖盜取財物。他徑直闖入內室,卻意外撞見雍僕在床上點錢。袁僕怒火中燒,指著雍僕罵道:“你竟在主人面前讒言陷害我,將我逐出家門。如今你卻把持家業,實在可恨!”說著,他拔出一把尖刀,向雍僕刺去。雍僕措手不及,肋下中刀,一命嗚呼。

袁僕搶走銀兩,匆匆逃離現場,無人知曉此事。楊氏宴飲歸來,呼喚雍僕卻不見蹤影。她走進內室尋找,只見雍僕已被人殺死在地。楊氏大驚失色,痛哭流涕,對女兒說:“張門何曾遭遇如此大不幸?丈夫剛死,雍僕又遭人殺害,我們該如何伸張正義?”女兒也哭得梨花帶雨。

鄰居們聞訊趕來,紛紛議論紛紛,認為雍僕之死必有蹊蹺。此時,莊佃汪某——張某昔日的仇人——向洪知縣告發此事。洪知縣將楊氏母女及家中僕婢十餘人拘捕審問。楊氏哭訴無辜,不知雍僕被殺之情由。汪某卻誣陷楊氏母女與人通姦,雍僕捉姦時被姦夫所殺。

洪知縣聽信汪某之言,嚴令楊氏母女招供。楊氏堅決不肯誣服,案件連年不決,數人因此喪命。楊氏母女飽受拷打之苦,身受重傷,家財也消耗殆盡。兆娘無法忍受痛苦,對母親說:“女兒只怕旦夕之間便會死去,只恨無人照顧母親。這冤屈難以洗清,只能求助於神明。母親千萬不可誣服招認,以免喪失名節。”說完泣不成聲。

次日,兆娘果然離世。楊氏悲痛欲絕,欲隨女兒而去。獄中人紛紛勸慰她,她才得以保全性命。

第二年,洪知縣已調任他處,包公接任西京,開始審理案件。楊氏得知訊息後,不惜重金賄賂獄官,希望能夠得到申訴的機會。包公對此案進行深入調查,拘捕了鄰里進行詢問,但大家都表示不知道雍僕是被誰所殺,同時也沒有證據表明楊氏母女有不當行為。

包公對此案感到十分疑惑,於是在次日齋戒後,向城隍神祈禱道:“如今楊氏一案疑雲重重,連年不決,若有冤情,望神明以夢示我,我將為其伸張正義。”祈禱完畢後,包公回到衙門,秉燭獨坐於寢室之中。

夜深人靜,未及二更時分,一陣風吹過,吹得燭影搖曳不定。包公起身檢視,恍惚間彷彿看到窗外有一隻黑猿。他驚訝地問道:“是誰來此?”黑猿回應道:“特來證楊氏之獄。”包公急忙開窗檢視,但四周一片寂靜,杳無人聲,黑猿已不見蹤影。

包公沉思片刻,心生一計。次日一早,他便升堂審理此案,取出楊氏等人問道:“你家中有姓袁的人來往嗎?”楊氏回答道:“只有丈夫在世時,有一個僕人姓袁,但已被逐出家門數年,家中再無姓袁之人。”

包公隨即下令拘捕袁僕,並將其帶到衙門進行審問。然而,袁僕堅決不肯招認罪行。於是,包公又派人前往袁僕家中搜查,發現了一個箱子,裡面裝有數貫銀錢。當這些銀錢被拿到包公面前時,楊氏一眼認出,這正是當初交給雍僕用於完糧的銀兩。

在確鑿的證據面前,袁僕無法再抵賴,只得供出謀殺雍僕的實情。包公審理清楚後,對袁僕判處斬刑;同時,對於誣陷良人的汪某,也發配到遼遠的惡地充軍。最後,包公釋放了楊氏及其家人,讓他們得以回家團聚。

人們紛紛議論著這起案件,稱讚包公的明察秋毫。有人還說,兆娘之所以願意先死,是因為她相信神明會為她洗清冤屈。如今,她的願望終於得以實現。

在繁華的楊州城,有一位姓蔣名奇的富商,他字天秀,家境殷實,平日裡樂善好施,深受人們的尊敬。

某個晴朗的午後,一位老僧突然造訪蔣家,前來化緣。天秀熱情地接待了這位遠道而來的僧人,準備了豐盛的齋飯款待他。

僧人吃飽喝足後,才緩緩開口:“貧僧來自山西,曾在東京報恩寺修行。如今寺中東堂缺少一尊羅漢寶像,聽聞施主平素樂善好施,故不遠千里前來化緣。”

天秀聽後微微一笑,說:“此乃小事一樁,豈敢推託。”隨即吩咐琴童去叫妻子張氏,取出五十兩白銀交給僧人。

僧人看到白銀,卻笑道:“施主太客氣了,這尊羅漢寶像並不需要這麼多銀兩。”

天秀擺擺手,說:“師父不必客氣,若有餘錢,便用來做些功果,普度眾生吧。”

僧人見天秀如此慷慨,便收下了銀兩,辭別出門。然而,他心中卻暗暗忖度:“剛才觀察施主面相,發現他眼下有一道死氣,今年恐怕會有大災。他如此好心,我怎能不提醒他?”

於是,僧人又轉身回到蔣家,對天秀說:“貧僧略通相術,觀君之貌,今年恐有大厄。還請施主多加小心,儘量避免外出,或許能躲過一劫。”

天秀聽後,只是笑笑,並沒有太在意。他回到後院,對妻子張氏提起此事,張氏卻勸他:“化緣僧人多有見識,你還是小心為妙。”

時值花朝節,天秀邀請了妻子一同到後花園遊賞。不料,他們卻撞見了一個姓董的浪子正在與使女春香在花亭上戲耍。天秀見狀大怒,將二人痛責了一頓。董僕因此心懷怨恨,暗下決心要報復。

天秀並未意識到這一切背後的危險。他依然過著平靜而富足的生活,卻不知道一場大禍正悄悄向他逼近……

一個月過去了,天秀收到了一封來自東京的書信,是他的表兄黃美寫來的。黃美在東京擔任通判一職,他在信中邀請天秀前去相聚。天秀接過書信,對妻子張氏說:“我打算去一趟東京。”

張氏聽後,有些擔憂地勸道:“日前那位僧人說你會有大難,不宜外出,更何況兒子還小,你還是別去了吧。”但天秀並未將僧人的話放在心上,他執意要去,於是吩咐董家的僕人收拾行李。

次日,天秀辭別了妻子,囑咐她照管好家門,便帶著董家的僕人和琴童出發了。他們一行人走了數日旱路,終於抵達了河口,接下來便是一派水程了。

天秀租了一艘船,傍晚時分,船停泊在了一個狹窄的河灣裡。船上的兩個艄公,一個姓陳,一個姓翁,都是心懷不軌之徒。董家的僕人因為日前被天秀責罵,心中懷恨,於是趁夜與兩個艄公密謀:“我主人箱子裡有白銀百兩,還有很多值錢的衣物,你們若能想辦法弄到手,這些財物將來我們平分。”

陳艄和翁艄聽後,相視一笑,說道:“你不說,我們也早有此意了。”當夜,天秀和琴童在前艙睡覺,董家的僕人在後艙。將近三更時分,董家的僕人突然大叫:“有賊!”天秀從夢中驚醒,探出頭來看,卻被陳艄一刀推入了河中。琴童剛要逃跑,也被翁艄一棍打落水中。

三人迅速開啟箱子,取出銀子平分。陳艄和翁艄依舊撐船返回,而董家的僕人則帶著搶來的財物逃往了蘇州。琴童被打得昏迷不醒,但幸得河水不深,他掙扎著浮上了岸,大聲哭泣起來。

天色漸漸明亮,上游駛來一艘漁船。船上的漁翁聽到岸邊的哭聲,便撐船過來檢視。他發現岸邊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滿身是水,於是詢問他的來歷。琴童哭著告訴漁翁自己被劫的事情,漁翁便將他帶上船,帶回家中給他換了衣服。

漁翁問道:“你是想回家,還是想在這裡跟我一起生活?”琴童答道:“主人遭難,下落不明,我怎能回去?我願意跟隨公公在此生活。”漁翁點頭說道:“我會幫你打聽劫匪是誰,再作打算。”琴童感激不已,連聲道謝。

在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蔣天秀的屍首被河水衝到了蘆葦叢生的港口。對岸便是靜謐的清河縣,而城西門處,一座古老的慈惠寺靜靜地佇立著。

恰逢三月十五,寺裡的和尚們正在港口放水燈,祈求平安。就在這時,他們發現了一具屍首,滿臉鮮血,下身衣物還在。和尚們議論紛紛,其中一位老僧慈悲地說:“此人必定是遭遇劫難的客商,被拋屍河中,流到了這裡。我們應當發慈悲心,將他安葬在岸上,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於是,眾僧合力將屍首撈起,安葬在岸邊,隨後便繼續放水燈,各自回寺。

就在此時,包公因公務前往濠州賑濟災民,辦完事情後準備返回東京。途徑清河縣時,他突然感到一陣異樣。正行之際,馬前突然捲起一陣旋風,伴隨著哀號之聲,久久不息。

包公心中疑惑,立刻命令隨從張龍跟隨這陣旋風,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在作祟。張龍領命而去,隨著旋風一路追尋,直到它停在岸邊才停下。張龍回來向包公彙報了情況,包公聽後決定在清河縣暫時停留,查明真相。

次日,包公委託清河縣知縣帶領公差前往現場勘查。他們掘開土堆,發現了一具死屍,頸上赫然有一道刀痕。知縣仔細檢查後,詢問附近的情況。公差回答:“前面就是慈惠寺。”

知縣立刻命令拘捕寺內的僧侶進行詢問。僧侶們紛紛表示,日前因放水燈時發現了這具屍首,便將其安葬在岸上,並不知道其死因。

知縣聽後大怒,認為這明顯是僧侶們謀殺了人,然後故意將屍體丟在岸上以掩蓋罪行。於是,他將所有僧侶監禁起來,並向包公彙報了情況。

然而,包公在進一步審理案件時,發現僧侶們紛紛喊冤,不肯招認。他心中起疑:如果真的是僧侶們謀殺了人,他們為何會將屍體留在岸上,而不是丟入河中?這其中必有蹊蹺。

於是,包公決定暫時釋放僧侶們,讓他們回到各自的崗位。然而,案件依然懸而未決,已經過去二十多日,真相依然撲朔迷離。

四月末,荷花綻放得如詩如畫,吸引了不少仕女遊船賞花,享受這難得的寧靜時光。然而,在這看似寧靜的日子裡,一場懸案即將揭開。

一日,琴童與漁翁一同到河口賣魚。正巧,他們遇到了陳、翁兩個船伕在船上飲酒賞花,還特意過來買魚。琴童一眼就認出這兩人正是殺害他主人的兇手,他悄悄告訴漁翁這個秘密。

漁翁聽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說:“你主人的冤屈終於可以洗清了。現在包大人正在清河縣處理一件未決的案子,暫時留在此地。你應該立刻去向他報告。”

琴童聽後,急忙上岸,直奔清河縣公廳。他見到包公後,淚流滿面地哭訴主人被船伕謀殺的經過,並指出兇手此刻正在船上飲酒。

包公聽後,立刻派出公差李、黃二人,隨琴童前往河口捉拿陳、翁二人。他們很快將這兩個船伕帶到了公廳。

包公命令琴童去辨認死者的屍體。琴童回來後,痛哭流涕地告訴包公:“正是主人,被這兩個賊人謀殺了!”

包公聽後,下令對陳、翁二人進行嚴刑拷問。在琴童的證詞面前,這兩個船伕如同見了鬼一般,只得如實招供了罪行。包公隨即下令將他們戴上長枷,關入獄中,同時釋放了被冤枉的僧侶們。

第二天,包公將這兩個兇手押到市曹斬首示眾。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董家的僕人卻未能捉拿歸案。包公只好命令琴童領取剩餘的銀兩,用棺材裝好主人的屍體,帶著喪事回到揚州安葬。

琴童感激地告別了漁翁,帶著主人的遺體踏上了回鄉之路。而天秀的兒子蔣士卿則努力學習,最終登科及第,官至中書舍人。至於那個董家的僕人,雖然得到了一筆財富成為鉅商,但最終卻在揚子江被盜賊殺死。這一切,都證明了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在江州城內,兩位赫赫有名的鹽商鮑順與江玉,各自以其獨特的手腕掌控著商道風雲。兩人雖表面交好,實則性情迥異:鮑順以敦厚質樸聞名,備受鹽業巨頭們的青睞,其事業蒸蒸日上,終娶得城東望族黃億之女為妻,膝下育有一子鮑成。然而,鮑成性格頑劣,酷愛遊獵,任憑父母如何訓誡,仍我行我素。

一日,鮑成率家童萬安外出狩獵,途經潘長者那座繁花似錦的園林時,一隻棲息樹梢的黃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眼疾手快,一彈擊落黃鶯於園內。恰逢潘家眾女眷正在園中嬉戲,鮑成命萬安入園拾鳥。萬安瞥見園內人影綽約,心生畏懼,直言園中有女子不便擅闖,欲待她們離去後再行搜尋。鮑成不悅,徑自倚亭等候。

直至午後,女眷散去,萬安翻牆入園,卻遍尋黃鶯無果。他返回向鮑成稟報,猜測可能已被那些女子拾去。鮑成聞此暴跳如雷,一拳直擊萬安鼻樑,頓時血流如注。萬安在痛罵聲中噤若寒蟬,歸家後也不敢向主人鮑順提及此事。

黃氏夫人眼見萬安鼻下殷紅的血痕,心生疑惑,追問其與鮑成今日出行之事。萬安起先回避,但在黃氏再三追問之下,只得如實道出鮑成打獵及毆打家童的經過。黃氏聽罷憤然,痛斥鮑成不務正業,不僅有辱家風,更傷及無辜。盛怒之下,她親手杖斃獵犬,砸碎狩獵器具,將鮑成逐至郊外莊所,嚴令其不得踏進城門半步。

鮑成對此懷恨在心,對萬安暗藏殺機,只待時機成熟,便要報復。他內心煎熬,怨毒滋生,卻苦於無從下手,只能暫且壓抑怒火,靜待良機。一場由一隻黃鶯引發的家族風暴,就此在鮑家內部悄然醞釀,而無辜的萬安,已然成為這場風暴中心的靶子,隨時可能面臨鮑成蓄謀已久的惡意報復……

在繁華的鹽商界中,江某雖涉足其中,卻因經營不善,屢遭折損,始終未能累積起可觀的財富。他的視線漸漸被鮑某這位聲名顯赫、家財萬貫的同行吸引,心中暗生貪念,欲圖謀其金銀。

一日,江某腦中靈光乍現,精心策劃了一場詭計。他刻意造訪鮑家,高聲喚道:“鮑兄,您在家嗎?”恰逢鮑某剛從外歸來,見到江某來訪,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立即命內眷黃氏準備美酒款待。兩人相對而坐,杯盞交錯間,話題自然而然轉至生意場上。此時,江某故作神秘,朗聲大笑:“我剛剛得知一個千載難逢的商機,收益之豐厚,堪稱一場暴富良機。可惜我手頭資金不足,特來與兄臺共商大計。”

鮑某聞此,好奇心頓起,忙追問詳情。江某不動聲色地娓娓道來:據說蘇州有一位巨賈,因市場行情不濟,急於脫手一批價值連城的綾錦,願以極低價格轉讓。只要籌措百兩黃金作為本金,即可盡數收購這批貨物,靜待市場回暖,屆時利潤何止翻倍。鮑某一聽,那顆嗜財之心瞬間被點燃,毫不猶豫地答應共同參與這筆交易,並約定次日清晨在江口會合。

鮑某回到家中,將此事告知黃氏,黃氏聽後憂慮重重,極力勸阻,但鮑某對此固執己見,決心已定。翌日破曉,鮑某不顧黃氏的擔憂,攜帶百兩黃金,命家僕萬安整理行囊隨後跟上。天色微明之際,他獨自踏上了赴約之路。

江某早已料到鮑某會如期而至。他偕同親信僕人周富以及兩名侄子,提前在江邊渡口設下酒宴等候。鮑某的身影甫一出現,江某便熱情地迎上去,引導他登船。江某故作關切地說:“此刻旭日未升,江霧瀰漫,不妨先飲幾杯暖酒,待霧散後再行渡江。”鮑某不疑有他,便欣然應允,一杯接一杯地飲下早酒,不覺間已有幾分醉意。

眼見時機成熟,江某假意殷勤勸酒,鮑某婉拒道:“早酒不宜過量。”江某臉上閃過一絲陰狠,口中卻假意抱怨:“我誠心誠意款待兄長,何故推辭?”言罷,他迅疾從袖中抽出一隻秤錘,猝不及防地朝鮑某頭頂猛擊。鮑某瞬間倒地,陷入昏迷。江某的兩名侄子見狀,立刻上前將其捆綁,而後殘忍殺害。他們迅速搜走鮑某身上的黃金,隨後將鮑某的屍體拋入江中,銷燬罪證。一行人隨即離去,只留下江面上漸漸散去的霧氣,與那尚未消散的血腥氣息,一同掩蓋著這場精心策劃的謀財害命案。

萬安肩負沉重的行李,抵達江口之時,卻未見主人鮑成的身影。日頭逐漸攀至天頂,萬安心急如焚,向周圍人打聽鮑成的行蹤,得到的回答卻是異口同聲的“尚未到達”。無奈之下,他只能拖著疲憊的步伐,返回鮑府向夫人黃氏稟報。

“夫人,恕我未能找到老爺。”萬安面色凝重,“他似乎並未走慣常的路線,我多方追尋仍未能趕上。”

黃氏聽聞此言,心中頓時籠罩上一層陰霾,憂慮之情難以掩飾。接下來的幾天,她如坐針氈,直至一個突如其來的訊息傳來:鮑成已經平安返回江州。黃氏立即派人詢問鮑成那日的情況,鮑成答道:“當日我在江口苦候萬安半日,始終未見其人,便自行登船返程。”

黃氏聞訊,驚駭不已,一股寒意直透脊背。她立刻下令府中上下四處打探鮑成失蹤那幾日的任何蛛絲馬跡,但一切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鮑成在莊上得知此事,心中疑竇叢生。他暗忖:“莫非萬安意圖加害主人,而後假借挑行李之名返回,企圖掩蓋罪行?”思慮至此,鮑成決意挺身而出,徑直向王知州呈遞狀紙,請求徹查此事。萬安旋即被官府拘捕,面對嚴厲質詢,他堅稱無辜,但鮑成力陳萬安平素狡猾多端,斷定其必是主謀。

王知州信以為真,對萬安施以嚴刑逼供。在痛苦的折磨下,萬安終不堪忍受,被迫承認了謀殺鮑成的指控。他被戴上重枷,打入大牢,一紙判決彷彿已將他的命運釘死。

然而,就在寒冬降臨之際,此案引起朝廷關注,仁宗皇帝特命鐵面無私的包拯複查此案,且明確指示不得草率論處死罪。萬安由此被解往京師,接受包公親自審理。審訊過程中,萬安面對案卷,淚流滿面,再次申述自己的冤屈。

包拯聽罷,眉宇間浮現出深思之色:“光天化日之下行兇,難道竟無一人目睹?若是圖財害命,兇手理應遠遁,怎會主動歸來?”他敏銳地察覺到案情中的矛盾之處。於是,包公果斷下令解除萬安的長枷,將其暫時安置在獄中較為寬鬆的環境中。

隨後,包公秘密派遣親信公牌李吉,火速前往江州鮑家深入調查。李吉領命之際,包公特意叮囑:“若有人問及萬安之事,只道已依法處決,不必透露實情。”這一舉措,無疑為揭開真相佈下了一枚引人入勝的棋子,也為這起撲朔迷離的謀殺案增添了更為濃厚的懸疑色彩。

李吉悄然而去,肩負使命,深入江州。與此同時,江某因得鮑金而驟然暴富,然而隨著萬安被判死刑的訊息傳來,他內心始終惶惶不安,深怕那樁罪行有朝一日被人揭露。某夜,江某夢見一位神人警示:“你因鮑金而富,卻陷他人僕役於死地,日後必有一身紅裝的婦人揭示此事,你須慎之又慎。”夢醒之後,江某心有餘悸,將此夢境銘記於心。

果然,一個多月後,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帶著五百貫錢來到江某家中,意欲購買大量食鹽。江某心中警鈴大作,卻不動聲色,熱情接待這位神秘女子,直言無需付款,願無償贈送上好食鹽。女子疑惑道:“我與您素昧平生,何以如此厚待?”江某故作客氣:“有幸娘子光臨,些許禮數不足掛齒,若需鹽醃魚貨,儘管取用便是。”

女子堅持付費購買,聲稱其夫在江口經營漁貨,急需食鹽醃藏。江某見推脫不得,只得加倍供應鹽貨。交易即將結束之際,江家僕人周富手捧汙水盆不慎濺汙了女子紅衫,女子勃然大怒。江某急忙賠罪,許諾賠償衣物損失,女子雖勉強接受,但仍慍怒離去。江某盛怒之下,將周富捆綁鞭笞兩天,方將其釋放。周富懷恨在心,徑直奔向鮑家,向黃氏吐露了鮑順在江口遭謀殺的實情。

黃氏聽聞真相,悲憤交加,正欲前往官府報案,此時李吉突然造訪。他自稱自東京而來,因盤纏短缺,冒昧求助於鮑府。黃氏詢問關於萬安案件的進展,李吉據實以告:“萬安已被處決。”黃氏聽聞此言,悲痛難抑。李吉見狀追問緣由,黃氏哽咽道出:“如今謀害我夫之人已查明,可憐萬安成了替罪羊。”

李吉得知內情,坦誠告知自己正是受包公之託前來調查。黃氏取出十兩紋銀,委託李吉帶領周富連夜奔赴東京,向包公告發實情。包公接報後,立即詳加審理,確認事實無誤,隨即派遣公差前往江州,傳喚江某及其同黨到案受審。面對鐵證,江某無法再行隱瞞,只得俯首認罪,被戴上重枷囚入大牢,案件至此塵埃落定。

最終判決,江某叔侄三人以命償命,無辜的萬安得以釋放;同時追繳贓款,其中一半作為賞金給予周富以表彰其正義之舉。至此,鮑順的冤屈終得昭雪,一場由財富引發的謀殺陰謀,在紅衣女子的介入與多方合力之下,終於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於天下。

在包拯任定州知府的那段歲月裡,一名名為李浩的揚州富商,家財萬貫,為了拓展商業版圖,遠赴定州進行交易。一日,他在離城十餘里的地方豪飲至酩酊大醉,腳步虛浮,最終無法支撐,倒在了荒郊野外的路中央,沉沉睡去。

夜幕降臨之際,兩名心懷不軌的男子——丁千與丁萬,途徑此處,目光被李浩身邊暴露的豐厚財貨所吸引。他們趁李浩昏睡不醒,迅速將其拖至一處偏僻角落,利落地劫走其中百兩黃金。贓物平分之後,兩人各自揣著罪惡的財富,潛回家中秘藏。

然而,貪婪並未就此止步。丁千與丁萬深知一旦李浩酒醒發現失竊,定會前往定州府報案。為徹底掩蓋罪行,他們心生歹念,決意殺人滅口。於是,趁夜深人靜之時,二人殘忍地將毫無反抗之力的李浩擊斃,隨後扛起屍體,將其運至一座廢棄的窯洞內。

在黑暗與冷寂中,他們將屍體投入窯爐,烈焰熊熊,頃刻間將李浩化為灰燼。待火勢熄滅,他們從爐中取出冷卻的骨灰,摻雜泥土,製成了一個不起眼的烏黑瓦盆。這個承載著血債的器皿,就這樣被悄然融入了日常生活,無人知曉其背後的殘酷真相。

定州城內,一位名叫王老的居民,某日在市集上購得了這隻烏盆,帶回家中作為尋常的尿壺使用。一切看似平淡無奇,直至某個深夜,王老起身如廁,驚愕地聽見那烏盆內傳來微弱而悲切的呼喊:“我是揚州客旅李浩,你為何向我口中傾灑穢物?”

王老聞此異象,頓感毛骨悚然。他急忙點亮燈火,對著那烏盆質詢:“若你果真是冤魂,速將冤情道來,我願助你洗冤昭雪。”只見那烏盆應聲回應,講述了一段駭人聽聞的故事:身為揚州富賈的李浩,遭逢歹徒丁千、丁萬於定州道上劫財害命,死後遭焚屍煉骨,化為這烏盆之內。懇求王老將自己帶往包拯處,以期沉冤得雪。

王老聽罷,心中震撼不已。經過一夜輾轉難眠,他決定信守承諾,次日一早,便攜帶著那隻承載冤魂的烏盆,毅然踏入定州府衙,向包拯大人稟明一切,期待公正的裁決能為李浩的亡靈平息冤屈,也讓那兩名兇手無所遁形。

包拯聽聞王老詳述夜來烏盆所述的驚人冤情,儘管頗感奇異,仍決定親自查驗。他示意屬下將瓦盆帶至堂前,當庭質詢。然而,那烏盆此刻卻默然無聲,對包公的詢問毫無反應。包公見狀,眉頭緊鎖,厲聲道:“此老兒莫非故意編造謊言,意圖擾我官府視聽?”隨即下令將王老逐出公堂,嚴詞警告不得再行滋擾。

王老懷抱烏盆,滿懷委屈地返回家中,心中對那盆子的異象既驚且怒。然而,就在這一夜,烏盆再次發出嘆息:“老翁勿憂,我今日面對包大人未能言明冤屈,乃因未能遮蔽身形。若你能借予衣物覆蓋於我,我將再度前往府衙,確保包太守能清晰聽聞我的控訴,屆時我必坦誠陳冤,無絲毫虛言。”

王老聞言,驚詫之餘,無可奈何,只好依言於次日用衣物將烏盆包裹妥當,再度踏上了前往府衙的道路。包拯見王老再次前來,雖感無奈,但出於職責所在,還是耐性詢問。這一次,覆蓋衣物的烏盆終於開口,詳盡講述了李浩被害的全過程以及自己的悲慘遭遇,字字泣血,令人動容。

包公聽罷,震驚之餘,立即命人傳喚丁千、丁萬。不多時,公差押解二人至堂上。包公嚴厲追問他們殺害李浩及奪金之事,丁千、丁萬卻矢口否認,堅稱無辜。包公見狀,下令將二人收押獄中,嚴加審訊,但二人依舊頑固抗拒,拒不認罪。

包公深知此案非同尋常,決定變換策略,傳喚丁千、丁萬的妻子前來問話。面對包公的嚴厲質詢,二人的妻子起初亦堅稱毫不知情。包公目光如炬,直指要害:“你們的丈夫已將李浩謀害,奪走百兩黃金,將其骨灰鑄成盆子,黃金就藏在你們家中。如今你們丈夫已承認此事,你們還要繼續抵賴嗎?”二妻聞此言,臉色驟變,驚懼之下,終於供認家中確有藏匿的百兩黃金,埋藏於牆內。

包公即刻差遣人手押解二妻回家中挖掘,果然於牆中找到那百兩黃金,鐵證如山。當黃金被帶回公堂,擺在包公面前時,丁千、丁萬見狀面面相覷,再也無法抵賴,只得如實招供謀財害命的罪行。

包拯依據律法,斷定丁千、丁萬犯下謀財害命重罪,依法判處死刑,立時執行。王老因首告屬實,獲官府賞銀二十兩,以示嘉獎。至於那承載李浩冤魂的烏盆,連同原本被劫奪的黃金,包公下令交由李浩的親屬領回,妥善安葬,以慰亡靈。此案至此告結,其離奇曲折,令人稱奇不已。

在昏暗的月色下,南直隸的池州城籠罩在一片神秘之中。包公,那位以公正嚴明著稱的巡按大人,正在細品著一樁看似平常的案子,卻隱隱覺得其中蘊藏著深不可測的懸疑。

池州城中,有一個年過八旬的老者,名叫周德。此人雖年邁,卻風流不減當年,心機深沉狡猾。一日,他看中了族中一位寡婦羅氏,那羅氏年輕貌美,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周德心生邪念,日日藉故往來羅家,暗中窺探,對羅氏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羅氏正值青春年華,被周德的甜言蜜語所迷惑,兩人暗生情愫。終於有一日,兩人相約深夜幽會。夜色中,羅氏見到周德的身影,便引他至床榻之上,兩人纏綿悱惻,如膠似漆。這般偷情之事,竟然持續了一年有餘,親鄰們雖有所察覺,卻都選擇了沉默。

然而,羅氏的丈夫的親弟弟周宗海卻是個正直之人,他多次勸說羅氏回頭是岸,卻無濟於事。無奈之下,周宗海只得將此事告發到了包公那裡。包公接到狀紙,心中卻是疑惑重重。他暗自思忖:一個年近八旬的老人,體力衰微,怎麼可能還有精力去偷情呢?

於是,包公差遣得力干將張龍先將周德捉拿歸案,進行審訊。周德在堂上哭訴道:“我已是風燭殘年,連走路都費勁,哪裡還有心思去犯下這等亂倫之事?請大人明察秋毫。”包公聽罷,心中更加疑惑,便將周德暫時收監。

隨後,包公又差遣黃勝將羅氏拘傳到堂上勘問。羅氏在堂上哭訴道:“我乃寡婦之身,平日裡足不出戶,更何況與周德有尊卑之分,哪裡敢與他交談?又何來通姦之說?請大人明察。”兩人所言如出一轍,甘願受刑,卻不肯招認罪行。

包公心情沉重,眉頭緊鎖,獨自退入後堂,連茶飯都無心品嚐。他的嫂子汪氏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關切地問道:“叔叔,你這是怎麼了?為何不吃不喝?”包公嘆了口氣,回應道:“我今日遇到了一個棘手的案子,頭緒紛亂,難以理清,因此心煩意亂,連飯都吃不下了。”

汪氏看出包公心中有難言之隱,但她又不便直接詢問,於是她靈機一動,將一根牙簪插入地中,暗示包公。包公頓時領悟,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立刻回到堂上,派人前往獄中提審周德和羅氏。

包公一聲令下,左右將周德和羅氏押到堂前。他怒目圓睜,大喝道:“老賊無知,敗壞綱常,死有餘辜!”說著,他又指著羅氏大罵道:“你這淫婦,分明與周德通姦,竟還敢隱瞞我?”

包公見二人仍不肯招認,急令手下拿來兩副拶棍,將周德和羅氏的手指夾住,各打二百棒。那二人疼痛難忍,終於無法忍受,只得將通姦的實情一五一十地招供出來。

包公聽罷,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下令將周德和羅氏各杖一百,然後趕周德回家。接著,他又傳喚周宗海到堂,命他押著羅氏另嫁他人。周宗海領命而去,帶著羅氏離開了堂前。

至此,這樁懸疑重重的案子終於水落石出,包公依法懲處了罪人,維護了倫法的尊嚴。整個池州城都為之震驚,包公的公正嚴明更是贏得了百姓們的敬佩和讚譽。

十一

在離開封府四十五里遠的地方,有個叫近江的小鎮。江的對面,住著一個叫王三郎的富商,他常年在江湖上奔波。王三郎的妻子朱娟,不僅貌美如花,而且賢良淑德,夫妻二人感情深厚,相敬如賓。

有一天,王三郎打算再次外出經商,朱娟卻勸他不要遠行。三郎聽了妻子的話,便決定留在本地做些小生意。然而,對門住著一個叫李賓的人,他曾經是府裡的官吏,但因故被革職,此人心性狡詐,又好色成性。他早就對朱娟的美貌垂涎三尺,但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

有一天清早,王三郎出門了。李賓見狀,立刻精心打扮一番,徑直走進了王三郎的家。他高聲喊道:“王兄在家嗎?”此時,朱娟剛剛起床,聽到有人叫門,便問道:“是誰找三郎?他早就去莊上了。”李賓卻不顧這些,直接闖進了屋裡,見到了朱娟。

他假意說有事相托,試探著問朱娟三郎何時回來。朱娟見李賓是往日的鄰居,並沒有起疑心,便告訴他三郎晚上才會回來。然而,李賓看到朱娟雲鬢半偏,紅唇微啟的模樣,心中的慾火瞬間被點燃。他一把拉住朱娟,企圖對她不軌。

朱娟察覺到了李賓的不良企圖,立刻劈面叱責道:“你堂堂六尺男兒,不分內外,大白天就來人家家裡調戲人妻,真是連畜生都不如!”說完,她便轉身進了內室。李賓羞憤難當,悻悻地離開了。

然而,他並沒有就此罷休。回家後,他越想越氣,心想:“如果三郎回來,他的妻子把這件事告訴他,豈不是要結下深仇大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殺了朱娟以洩此憤!”於是,他拿起一把利刃,再次來到了王三郎的家。

這次,他正好看到朱娟倚在欄杆上若有所思。李賓衝上前去,怒喝道:“認得李某嗎?”朱娟轉頭一看,見是李賓,立刻大罵道:“奸賊,你還不快走!”然而,李賓已經失去了理智,他抽出利刃,狠狠地刺向了朱娟的咽喉。朱娟頓時倒地不起,鮮血迸流。就這樣,一個紅粉佳人,就這樣化作了一場春夢。

李賓殺死朱娟後,脫下她的繡鞋,匆匆逃離了現場。他把兇器藏在了近江亭子邊,以為這樣就可以掩蓋自己的罪行。然而,他並不知道,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了懸疑案件的線索,等待著包公等人前來揭開真相……

夜幕降臨,江風輕拂,朱氏的族弟念六駕駛著船隻在江口靠岸。他是一位慣走江湖的人,此刻正打算上岸探望自己的族姐朱氏。夜幕降臨,念六步入朱氏家中,呼喚著卻無人應答。他心中疑惑,步入房間,繞過欄杆,卻只見一片寂靜,不見人影。

念六略感不安,轉身回到船上。這時,他發現自己的腳下鞋子溼漉漉的,似乎沾上了什麼液體。他脫下鞋子,放在火上烘乾,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就在這一夜,王三郎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家中。他呼喚著朱氏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他疑惑地走進廚房,點亮燈火,卻發現房門未鎖,房間裡空無一人。他心中一驚,手持燈火,小心翼翼地走過欄杆,卻突然看到一具屍體倒在地上,血流滿地。他仔細一看,竟然是自己心愛的妻子朱氏!

三郎悲痛欲絕,抱起妻子的屍體,發現她咽喉處有一道致命的刀傷。他大聲哭喊道:“是誰謀殺了我的妻子?”次日,鄰里們聞訊趕來,看到朱氏的慘狀,無不驚愕。他們議論紛紛,卻無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人注意到門外有一條血跡,提議順著血跡追蹤,或許能找到兇手的線索。三郎採納了這個建議,召集了十幾名鄰里,沿著血跡一路追尋。最終,他們驚訝地發現,這條血跡竟然一直延伸到念六的船邊,然後消失了。

三郎憤怒地衝上念六的船,抓住他質問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的妻子?”念六被突如其來的指控嚇得魂飛魄散,他連連搖頭,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三郎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將念六捆綁起來,帶回家中一頓毒打,然後將他押送到開封府報案。

包公接到案件後,立即展開調查。他詢問了鄰里和目擊者,所有人都指認念六是兇手,因為血跡確實是在他的船上發現的。然而,包公卻心存疑慮。他仔細審問念六,念六哭訴道:“我和三郎是親戚,那天晚上我到他家探望,發現沒人就回去了。我鞋子上的血跡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真的不知道有人被殺的事情啊!”

包公陷入了沉思。如果念六是兇手,他為何要帶走朱氏的鞋子呢?而且在他的船上並沒有發現任何兇器。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於是,他決定暫時將念六收監,同時暗中調查這個案子。

為了找到更多的線索,包公心生一計。他張貼榜文,宣稱朱氏的鞋子在案發時失落了,如果有人撿到,將給予重賞。然而,一個月過去了,卻沒有任何訊息傳來。這個案子似乎陷入了僵局,但包公知道,他必須堅持下去,直到找到真相為止。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李賓來到村中的一家小酒館。酒館裡坐著一位美貌的村婦,兩人眼神交匯,不久便暗生情愫,開始了一段不正當的關係。

幾杯酒下肚,李賓的心情變得愈發舒暢。他看著眼前的村婦,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說道:“看你這麼有心待我,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我有一場大富貴要送給你。”

村婦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笑道:“你常來我家,卻從未花過半文錢。你說的這大富貴,莫非是哄我開心?”

李賓搖了搖頭,神秘地說道:“你且聽我說。近日王三郎的妻子被人殺害,案件已經報到開封府。現在包大尹張貼榜文,說是如果有人能找到被殺婦人的鞋子來報,便會重重有賞。我知道那雙鞋子的下落,你若能讓你丈夫去領賞,豈不是一場大富貴?”

村婦聽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地問道:“那鞋子到底在哪裡?你怎麼會知道?”

李賓得意地笑道:“前幾日我經過江口,看到近江邊的亭子旁似乎有東西。走近一看,原來是那雙婦人的鞋子和一把刀,都被泥土掩蓋著。想必就是那被殺婦人的鞋子。”

村婦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還是在李賓離開後,悄悄將這件事告訴了丈夫。第二天,夫妻倆便來到江口亭子邊,按照李賓的描述掘開泥土,果然找到了一雙繡花鞋子和一把刀。

夫妻倆興奮不已,連忙將這些東西帶回家中給村婦看。村婦大喜過望,認為李賓所言非虛。於是她讓丈夫帶著這些東西去開封府見包公。

包公見到村民拿來的鞋子和刀,眉頭微皺,問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村民如實回答,說是從近江亭子邊掘出來的。包公又問:“是誰告訴你這個地方的?”村民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說出了是妻子告訴他的。

包公心中一動,暗想這村婦必定與此事有關。於是他笑著對村民說:“這賞錢理應歸你所有。”說著便命令庫官取出五十貫錢賞給村民。

村民歡喜不已,拜謝而去。然而他並不知道,這一切都在包公的掌控之中。包公立即召來公牌張、趙二人,密令他們暗中跟隨村民回家,察訪村婦與他人的交往情況。

夜幕降臨,張、趙二人悄悄地跟在村民身後,來到了他的家中。只見屋內燈火通明,村婦正與一人對坐飲酒,歡聲笑語不斷傳出。張、趙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們悄悄地靠近屋門,準備捉拿這對男女。

村民揣著賞錢,滿面笑容地回到家中。見到妻子後,他興奮地把得到賞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妻子聽後,喜出望外,對丈夫說:“我們今天能得到這筆賞錢,全都是靠了李外郎的指點。我們應該請他過來,分一些給他作為感謝。”

村民覺得妻子說得有道理,於是立刻前往李賓家,邀請他過來分享這份喜悅。李賓一到,那婦人便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熱情地招呼他進入房間坐下。她準備了美酒佳餚,三人圍坐在一起,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那婦人感激地對李賓說:“多虧了外郎的指點,我們才能得到這筆賞錢。我們應該平分這筆錢。”李賓卻笑著擺擺手,說:“這筆錢就留在你家買酒喝吧,剩下的我可以拿去放債。”婦人聽後,大笑起來。

然而,就在這歡樂的時刻,兩名公差突然闖進房間,將李賓和村婦當場抓獲。他們被押解到衙門,向包公稟報了婦人在酒席上與李賓的對話。包公聽後,眉頭緊鎖,問那婦人:“你是怎麼知道被殺婦人埋鞋的地點的?”

婦人被嚇得魂飛魄散,只好如實交代是李賓告訴她的。包公立即審問李賓,起初他還不肯招認,但在重刑拷打之下,只得供出了謀殺朱氏的真相。

接著,包公又追問村婦和李賓為何會來到她家。村婦無法抵賴,也招供了兩人通姦的實情。包公將案情整理成文案,判處李賓死刑,將村婦流放遠方。念六的冤屈終於得到了昭雪,聽到這個訊息的人無不拍手稱快。

十二

在河南開封府的新鄭縣,有個叫高尚靜的人,他家有數頃良田,男女老少都辛勤耕作,過著平靜的日子。高尚靜年近四十,卻是個好學不倦的人。他的衣著雖然破舊卻從不清洗,食物也從不挑剔,他對人真誠,對物不貪,從不讓無益的憂愁困擾自己,也從不讓有心之喜動搖自己的內心。

他時而沉浸在書海中,時而以琴酒自娛,欣賞四季的美景,品味大自然的秀麗。他常對妻子說:“人生短暫,就像白駒過隙,稍縱即逝。如果不及時享受生活,恐怕白髮很快就會爬上頭,老境將至。”說完,便叫妻子取酒來,兩人一起消遣。

正當他們飲酒作樂時,新鄭縣的官差突然上門,催促高尚靜去交秤糧差。高尚靜收拾好家裡的白銀,到市上的銀鋪去兌換。他得到了四兩銀子,小心翼翼地藏在袖子裡。他想,往年交糧都是里長代勞,但這次包公親自下令,要求每個人親自去交。他聽說包公為官清正,心生敬畏,於是決定買些牲口、酒水和香燭,先去城隍廟許個願,等交完糧再來還願。

在廟裡祈禱完畢後,高尚靜將牲口和酒水分給了眾人,自己也喝了幾杯。當他離開廟時,卻發現自己袖子裡的銀子不見了。原來,有個叫葉孔的人一直在暗中觀察高尚靜。他看到高尚靜帶著銀子來廟裡許願,便起了貪念,悄悄跟在高尚靜身後,躲在城隍寶座下。等高尚靜一走,他就把銀子拿走了。

高尚靜回到家才發現銀子丟了,他急忙回到廟裡尋找,但已經找不到任何線索。無奈之下,他只好寫了一份狀子,來到包公面前告狀。包公看了狀子後說:“你的銀子在廟裡丟了,又不知道是誰拿的,這案子很難查啊。”於是他不準高尚靜的狀子,將他趕了出去。高尚靜感到十分冤枉,眼含淚水地離開了。

包公處理完公務後,心中始終難以平靜。他作為百姓的父母官,理應為民解憂,可這次的案件卻讓他感到棘手。他思索再三,決定親自前往城隍廟求神問卜。

他恭敬地撰寫了一篇疏文,虔誠地來到城隍廟,將疏文焚於香爐內,默默祈禱。祈禱完畢後,他回到衙門,命人點亮燈燭,將几案焚香放在東邊,自己則端坐在案前,面向東方,閉目祈禱。

他就這樣連續三夜坐以待旦,心中默唸著案件的線索和疑點。到了第三夜的三更時分,忽然狂風大作,吹得屋瓦作響。不一會兒,風吹來一物,直接落在臺階下。包公命人拾起檢視,原來是一片葉子,葉子上有一個被蟲蛀出的小孔。

包公看著這片葉子,心中豁然開朗。他明白了葉子的寓意,也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他吩咐左右各去休息,自己則繼續沉思著案件的細節。

這一夜,包公雖然未能直接破案,但他從這片葉子中得到了重要的啟示。他知道,只要沿著這個方向繼續追查,一定能夠揭開案件的真相。

第二天,包公將張龍和趙虎叫到面前,鄭重其事地吩咐道:“你們兩個,立刻去府縣附近的街巷喊話,尋找一個叫葉孔的人。如果有人回應,就馬上帶他來見我。”張龍和趙虎點頭答應,隨即離開了衙門。

他們在市街上大聲呼喊了半日,終於在東街有人應聲而出。那人自稱就是葉孔,好奇地問他們有何事相告。張龍和趙虎嚴肅地說:“包公有請。”於是,他們將葉孔拘到衙門,讓他跪下接受包公的審問。

包公目光如炬,直截了當地問葉孔:“幾天前,新鄭縣的高尚靜在城隍廟裡丟了四兩白銀,那銀子有三片大小不等。他到我這裡來告狀,說是你撿到的。我也知道這銀子是你撿的,並不是偷的。可你為何不把它歸還給高尚靜呢?”

葉孔見包公判斷如神,說得一點沒錯,只得心悅誠服地招認道:“小人那天在廟裡焚香,確實撿到了這銀子,但我一直沒敢用。既然被相公您發現了,小人不敢再隱瞞。”

包公聽了葉孔的口供,立即命令手下押著葉孔回家取銀子。然後,他又派人去叫高尚靜到衙門來。當高尚靜看到那四兩白銀時,一眼就認出這正是自己丟失的銀子,分毫不差。

包公對高尚靜說:“你的銀子是葉孔撿到的,現在我已經幫你追回來了。你拿三兩五錢去交秤糧差,剩下的五錢就給葉孔作為酬勞吧。以後你們見面,不要再有什麼芥蒂了。”

高尚靜和葉孔都感激涕零,拜謝包公後離開了衙門。高尚靜回到家,拿出一些散碎的銀兩,備辦了牲口、香燭和紙錢,專程前往城隍廟還願,心中充滿了對包公的感激之情。

十三

包公正坐在廳堂中處理公務,突然公吏劉厚急匆匆地前來稟報:“大人,門外有個叫石啞子的傢伙,拿著根大棒要獻給您。”包公聽後有些好奇,便讓劉厚帶石啞子進來。

石啞子進來後,包公親自詢問他,可他卻支支吾吾,一句話也說不清楚。旁邊的官吏們見狀,紛紛對包公說:“這傢伙每次遇到新官上任,都會拿著這根棒來獻,讓官老爺打他。大人您就別費心問他了。”

包公聽完後,心裡開始琢磨起來。他覺得石啞子這麼執著地要捱打,肯定有什麼冤屈。否則,誰會願意無緣無故地挨棍子呢?於是,包公心生一計,他讓手下用豬血把石啞子的屁股塗得紅紅的,然後給他戴上長枷,讓他在街上示眾。同時,他還暗中派了幾個士兵去打探訊息,如果有人為石啞子喊冤,就把他帶到自己面前來。

沒過多久,街上就圍滿了來看熱鬧的人。其中有一個老者看著石啞子,不住地嘆氣說:“這人真是冤枉啊,今天還要受這樣的苦。”士兵們聽到後,立刻把老者帶到了包公面前。

包公詳細地詢問了老者事情的經過。老者告訴包公,石啞子是村南的人,他有個哥哥叫石全,家裡非常有錢。但是石啞子從小就不會說話,被他哥哥趕出了家門,家裡的財產也沒分給他一份。石啞子每年都會去告狀,希望能得到公正對待,但每次都無功而返。今天又被打成這樣,老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會感嘆。

包公聽完老者的敘述,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立刻派人去把石全找來,當面質問他:“這個啞子,真的是你的親兄弟嗎?”石全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只是我們家養豬的人,雖然以前住在本家莊,但絕對不是我的同胞兄弟。”

包公聽了石全的話,心中已經有了底。他隨即下令解開石啞子的枷鎖,讓他離開。石全見狀,滿心歡喜地回去了。

但包公並沒有就此罷手。他再次把石啞子叫來,教誨道:“以後你如果再碰到石全,不用客氣,直接上去打他一頓。”石啞子雖然不會說話,但似乎明白了包公的意思,他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沒過多久,石啞子在東街外偶遇了石全。由於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恨,石啞子一怒之下推倒了石全,扯破了他的頭面,一頓亂打,讓石全狼狽不堪。

石全吃了大虧,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他憤怒地寫了一份狀子,投到包公那裡,控訴石啞子不尊禮法,竟然毆打親兄。

包公拿到狀子後,並沒有立刻發作。他冷靜地問石全:“如果石啞子真的是你的親兄弟,那他的罪過確實不小,我絕不能輕易饒恕。但如果他只是個普通人,那就只能當作普通的鬥毆來處理了。”

石全一聽這話,心中一緊,連忙回答:“他確實是我的同胞兄弟。”

包公聽後,一拍驚堂木,厲聲道:“既然石啞子是你的親兄弟,那你為何不將家財分給他一份?難道你是想獨佔家財,欺壓兄弟嗎?”

石全被包公的話問得啞口無言,無法辯駁。包公見狀,立刻下令差人將兩人帶走,並將石全的家財產業一分為二,平分給兩人。

訊息傳開後,眾人無不拍手稱快,對包公的公正和英明讚不絕口。而石啞子也得到了他應得的公正待遇,從此過上了安穩的生活。

十四

包公下達了嚴令,張貼告示於府衙前:若有私自宰殺耕牛者,一經捉拿,官府將賞賜三百貫錢。劉全回家後,叫來一個屠夫宰殺自家的牛,將牛肉分給鄰居們。

然而,他的鄰居中有個叫卜安的,與劉全素有舊怨。卜安看到告示後,一把拉住劉全,冷笑道:“劉全啊劉全,府衙前的告示寫得清清楚楚,捉到私宰耕牛的就有三百貫賞錢。你膽子不小,還敢公然殺牛?”說完,卜安便綁住劉全,準備帶他去見包公。

這邊暫且不提卜安和劉全的事。當晚,包公睡至三更時分,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個巡官領著一個女子騎著馬來到他跟前,那女子手中握著一把刀,刀上似乎有無數個口,她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從千萬個口中發出,說的是“醜生人”。說完,這奇怪的景象便消失了。

包公醒來後,反覆琢磨這個夢,卻怎麼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次日一早,包公升堂處理公務,恰巧卜安前來告狀,說劉全私宰耕牛。包公一聽,心中一動,昨夜的夢與這案子似乎有著某種奇妙的聯絡。他仔細回想,那巡官是不是暗示著“卜”字?女子騎馬,豈不是“安”字?持刀割肉,正是“割”字;而那千個口,豈不是“舌”字?還有那“醜生人”,不正是“牛”嗎?

包公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中斷定卜安與劉全之間必有深仇大恨。前幾日那耕牛被割舌的案子,多半也是卜安所為。他這是故意栽贓劉全,借官府之手報復。

想明白這些,包公決定先不動聲色,暗中調查清楚再做定奪。

包公立即下令將卜安投入獄中,進行深入的審訊。獄吏們取出冰冷的刑具,擺在卜安面前,嚴肅地警告他:“老實交代,免受皮肉之苦。”卜安面對這嚴酷的場面,心中充滿了恐懼,終於抵擋不住壓力,被迫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他坦白了,因為曾經向劉全借柴薪遭到拒絕,心生怨恨。於是在七月十三日晚上,他見到劉全的牛在山坡上吃草,便惡向膽邊生,割下了牛舌。

獄吏們審訊清楚後,第二天便將結果上報給包公。包公依據律法,對卜安做出了判決:長枷示眾一個月,以示懲罰。他在判決書上寫道:

“經查,卜安乃劉全之仇敵。他挾私仇傷害無辜之牛,心腸何其狠毒;割牛舌傷害有用之畜,行為何其惡劣。他教唆他人宰牛,卻又違反禁令,自以為得計;賣牛肉後又來首告,自以為得逞。豈知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他機關算盡,反害其身。念其鄉野之人,不知法度,故從輕發落,杖責枷儆。”

判決書一下,眾人無不佩服包公的神明洞察。他的公正無私,讓人們對法律充滿了敬畏和信任。

十五

在開封府的南鄉,有一戶姓富的大戶人家,主人名叫富仁。他家有一匹上等的母馬,是富仁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寶貝。有一天,富仁騎著這匹心愛的馬去莊上收租,到了莊上後,他讓僕人興福騎著馬回家。

興福騎著馬走在回家的路上,中途下馬休息。這時,一個名叫黃洪的漢子騎著一匹瘦弱的騾子走了過來。黃洪自稱是從南鄉來的,他看到興福後也下了騾子休息,主動和興福搭話。兩人聊得很投機,不知不覺過了很久。

突然,黃洪心生一計,他誇讚興福的馬腰身肥美,問興福是否懂得識馬。興福老實地回答說自己不懂,只是知道東家花了大價錢買的這匹馬。黃洪便說自己曾經販過馬,對馬很有研究,希望能試騎一下這匹馬。興福沒有多想,就把馬交給了黃洪。

黃洪騎上馬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興福這才意識到不對勁,連忙追上去。可是黃洪已經加快速度,騎著馬飛快地逃走了。興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馬被騙子拐走,心裡後悔不已。他只好騎著那匹瘦弱的騾子回到莊上,向主人富仁報告了這件事。

富仁聽到這個訊息後大怒,痛斥了興福一頓,然後命令他牽著騾子去府衙告狀。當時包公正在公堂上處理公務,興福上前告狀。包公問他是什麼地方的人,興福回答說自己是南鄉人,是富仁家的僕人,有狀紙呈上。

狀紙上寫著:告發半路拐馬之事。無賴之徒冒充買馬之人,試騎半里之後加鞭逃走,不知去向。只留下他騎來的瘦騾子作為抵押。馬上之人不知是誰之子,清平世界豈容此等欺詐行徑。乞求包公追查並懲處此賊。

包拯,這位以智慧和公正聞名的判官,銳利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這位陌生棍徒身上,詢問他的名字。然而棍徒福卻回應說,在路上偶遇,並未得知對方的姓名。包拯眉頭緊皺,略帶責備地對這個鄉民說道:“你這百姓怎麼如此糊塗?既然連對手的下落都不清楚,又為何來此申訴冤情呢?”對此,興福滿面愁容,懇切地解釋:“我久聞天台判官能破解無頭冤案,因此特來求您主持公道。”

包拯沉思片刻,決定施下一計,考驗一下興福的命運。“你先回家,三天後再來這裡,我會告訴你下一步計劃。”興福感激涕零,磕頭離去。隨後,包拯命令手下趙虎將一頭騾子牽入馬廄,刻意三日不給草料,使得騾子飢餓難耐,嘶鳴不已。

轉眼間,三天已過,興福如約前來。包公下令牽出那頭飢餓的騾子,親自帶著興福出城,讓張龍緊隨其後,一切按照預設的計策進行。他們沿著騾子被盜的原路引導前行,一旦遇到草地,兩人便故意攔截驅趕,那頭騾子彷彿識途老馬,無需揚鞭自奮蹄,徑直奔回四十里外的一處名為黃泥村的地方。村子中央一處瓦房旁邊,有一座簡陋的茅屋,騾子直衝進茅屋內大聲嘶鳴。

此時,茅屋主人洪某走出來見到自家丟失的騾子竟然自行返回,心中暗自竊喜。張龍和興福趁機在附近鄰居中打探訊息,發現洪某得意洋洋地牽著一匹母馬走向山中飼養。張龍迅速帶著興福前去辨認,興福一眼認出了那匹母馬,走上前去牽住。洪某見狀想上前搶奪,卻被張龍一把抓住,連人帶馬一同擒獲,一路押解回到府衙見包公。

包公面色鐵青,雷霆震怒:“你這個狡猾大膽的傢伙,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包某在此,你還敢明目張膽地在路上誆騙行人的馬匹,可知此舉當受何等重罰?”面對包公的質問,洪某自知理虧,啞口無言,無力辯駁。

包公果斷下令,讓張龍對其施以嚴酷的笞刑,並將其戴上枷鎖,在公眾場合公示警示,同時判決沒收其騾子,並給予杖責七十的懲罰,然後逐出城外。對於興福,雖因不明真相而誤與洪某試馬,但也因其疏忽大意,酌情予以責罰,讓他在官府監督下領回自己的馬匹。

包公揮毫寫下判詞:

經查明,黃洪乃一無賴之人,覬覦他人馬匹,憑藉一時僥倖,猶如自以為得到了伯樂的賞識;而興福身為無知之人,輕信他人,未曾深思熟慮,落入趙氏般的奸計。殊不知馬匹不可隨意借予他人,竟輕易被以騾子調包。事發之後,未能及時追尋到嫌疑人,也未能識別出作案地點。幸好馬匹通靈性,憑藉記憶沿原路追逐,才得以讓罪犯現形,無法逃脫法律的制裁。

此案應當從嚴追究,公正判罰,以此警醒世人,勿蹈覆轍,切勿效仿這種騙馬之舉。

十六

揚州城東門外,住著一位名叫劉真的儒士,表字天然,他自幼聰穎異常,熱愛詩書,至今尚未婚娶,一心沉浸在書房之中,安貧樂道。適逢宋仁宗皇佑三年開設科舉考試,劉真滿懷期待,攜帶著簡單的行李踏上前往京城東京的應試之路。然而,由於盤纏有限,他在路途上耽誤了不少時日,待抵達京都之時,科考已經結束。劉真不禁喟然長嘆:“我命中註定,此番無緣參加科考。”

無奈之下,他只得收斂心情,用剩餘的錢財租賃了開元寺的僧房,繼續苦讀學業。時光荏苒,如同飛箭穿空、梭影掠日,轉瞬便是熱鬧非凡的上元佳節,京城內外燈火輝煌,大放花燈。

在距離京城三十里之外,有一個叫做碧油潭的地方,潭水深不見底,據說潭中有一尾修煉千年的金絲鯉魚,曾幻化為人形,誘騙過往客商。這一晚,正值元宵,鯉魚精再度化作人形,化作一個十七八歲的俏麗丫鬟,手提紅燈籠悠然步入城中,所到之處引來無數目光。臨近五更天色漸亮,妖魚擔心暴露真身,悄然遁入了金丞相家後花園的大池塘中隱匿起來。

元宵過後,妖魚並未急於迴歸潭中,恰巧金丞相的女兒金線小姐在花園賞花,身邊跟著侍女。金線小姐一眼看中了東側瓦盆中的那株嬌豔白牡丹,於是讓侍女摘來欣賞,她們倚靠在池閣的欄杆邊飲酒暢談。這時,池中忽然出現了一條金鱗閃耀的鯉魚,它搖動須尾,浮游水面,引起了金線小姐的注意。小姐將手中的半杯殘酒倒入池中,妖魚一口飲盡。小姐含笑注視許久,才離開回了自己的閨房。

此後,妖魚得知金線小姐喜愛牡丹,便每晚用妖氣滋潤那些花朵,使得牡丹愈發鮮豔動人。這一奇景引得金線小姐每日必來花園觀賞折花,渾然不知那美麗的背後隱藏著一條企圖接近人間繁華的妖魚。

隨著春天即將逝去,初夏的腳步悄然來臨。劉秀才在僧舍的生活日益拮据,身邊的朋友也都各自散去,面對生活的窘迫,他只能另謀出路。於是,他揮毫潑墨,精心書寫了幾幅草書作品,打算拿到城裡官宦人家售賣。一日,他來到了顯赫的金丞相府邸門前,恰好撞見丞相外出訪友歸來的時刻。丞相見劉秀才手中握著字幅,便讓人拿來看,看過之後讚不絕口,便將他邀請入府。在詢問了劉秀才的籍貫和來由後,丞相看出他非尋常之輩,便留下他在府中西館擔任家庭教師,教導子弟們讀書寫字,並立刻派人去開元寺幫他搬執行李,安排住在靠近後花園東側的軒榭旁邊。

劉真有幸得到金丞相的賞識和提拔,生活條件大大改善,有了更多時間和精力研習學問。很快,府中的書信往來皆由劉真執筆回覆,丞相對他越發器重。一天深夜,劉真獨自漫步至後花園,意外撞見金線小姐與幾位侍女正在花架下嬉戲賞花,目睹其美貌,劉真心想:“坊間傳聞丞相之女國色天香,果真名不虛傳,若是將來我能功成名就,能與此等佳人結為連理,實為人生一大幸事。”想到此處,他生怕被人察覺,便匆匆轉身回到了東軒,吟誦杜甫詩篇以抒懷。

俗語云,貪念一起,邪魅便有機可乘。而這妖魚精正伺機找尋一個合適的好男人下手,就在這一夜,它得知劉秀才尚未入睡,便幻化成金線小姐的模樣,悄悄來到了劉真讀書的館舍敲門。劉真開門一看,竟是白天所見的那位小姐,頓時驚訝不已。妖魚精假扮的小姐柔聲道:“秀才不必驚慌,我已確認父母都已經安睡,聽見您的朗朗書聲十分悅耳,特意前來請教。”劉真聽後逐漸安心,兩人便相對坐在榻上,交談了很久,直至夜深,兩人寬衣共寢。

破曉之際,妖媚起身,對劉真低語:“今晚我還會早早過來陪伴你。”說完便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從此以後,妖媚每晚都會如期而至,與劉真共度漫漫長夜,感情日漸深厚。她每次來訪,總會帶來美味佳餚款待劉真,劉真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幸福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某一晚,妖媚攜美酒佳餚來找劉真共飲,並對他透露:“你雖然現在這裡過得不錯,但如果長久下去被侍女們察覺並告知我父母,恐怕會讓雙方都陷入尷尬境地。倒不如這樣,我把我閨房裡的財物偷偷帶上,與你一起逃離這裡,我們回到你的家鄉,長相廝守,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劉真聽後有些擔憂:“萬一丞相派人追查此事,我們的罪責該如何逃避呢?”妖媚安撫他說:“我的母親對我極其疼愛,而且我們之間並沒有正式的婚姻儀式,即便他們追查,也不至於釀成大禍。”劉真權衡再三,最終答應了妖媚的提議。

過了一個夜晚,兩人商定在十四日晚上,於河邊準備好船隻,金線小姐秘密收集了一些金銀細軟,與劉真一同踏上了返回揚州的路途。等到丞相發現劉真失蹤,竟然沒有追究此事,任由他們離去。

自從妖媚離奇消失之後,那株牡丹花也隨之迅速凋零枯萎,金線小姐因日夜思念而鬱鬱寡歡,身體漸漸虛弱,即使請來最好的醫生,也無法治癒她的病情。金小姐的母親心疼之餘追問病因,金小姐這才透露是因為掛念那株牡丹所致。母親將此事告訴了丞相,丞相聽聞後稱:“此種牡丹唯有揚州才有。”於是立即派遣家僕攜帶大量金銀前往揚州,無論官宦之家還是平民百姓,不惜重金購買牡丹。

家僕領命後直奔揚州,四處尋找同樣的牡丹花,最終得知只有東門劉秀才家中種植了幾叢這樣的牡丹。當家僕找到劉秀才家時,恰逢劉真外出不在,只有一位女子在簾子下詢問來者何人,家僕一聽聲音,頓感驚訝,覺得像極了自家小姐的聲音,走近一看,果然是金線小姐本人。這時劉真恰好歸來,家僕也認出了他就是劉秀才,雙方均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劉真詢問家僕來意,家僕如實稟告說是小姐因為思念牡丹花而患病,特地來此高價購花。劉真聽後笑著回應:“小姐隨我在揚州已經有半年之久,怎麼可能還有一個小姐在家?”家僕百思不解,只好連夜返回東京向丞相彙報情況。

丞相聽聞此事,自然不相信,隨即派出官員前往揚州接回小姐。而金線小姐不僅沒有拒絕,還跟隨家僕和劉真一道回到了東京,直接進了丞相府。丞相看到眼前的確實是自家女兒,震驚之餘仍充滿疑惑,直到夫人走出來說:“小姐還在房中未起床,怎會在這裡出現?”丞相轉而詢問劉真其中緣由,劉真毫無隱瞞,詳細講述了半年前在東軒與小姐相識的經過。

丞相聽罷,認定這其中必有蹊蹺,認為劉真一定是被妖孽所迷惑。於是,丞相親自乘坐轎攆前往開封府,將此事稟告給了包拯包大人,請求包公調查真相。

包公命張龍將兩位“金線小姐”與劉真一併帶到公堂,仔細審視之下,二人幾乎完全相同,真假難辨。包公決意採用傳說中的軒轅古鏡,這面鏡子具有辨別妖邪的神奇力量。當鏡子懸掛在大堂上方時,瞬間一股黑氣自妖魚化身的小姐身上湧出,遮蔽了天空,緊接著是一陣巨響,黑氣四散開來,堂下的兩個“小姐”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丞相和包公都驚愕不已,整個公堂上下無不面露惶恐。

包公鎮定自若,勸丞相暫且回去,承諾幾天之內定會查明真相。丞相感謝包公,先行離去,而包公則令劉真留在衙門等候,並對外張貼公告,許諾凡能提供妖精或小姐線索者,獎賞五千貫錢。次日清晨,包公親赴城隍廟,焚燒牒文祈求城隍協助查詢真相。

城隍接到包公訴求,立即調動陰兵進行全面搜尋,很快就有陰兵回報,原來一切都是碧油潭中修煉千年的金鯉魚作祟。城隍火速致函五湖四海的龍君,請他們務必捉拿妖魚,將其交付陽間處理。各路龍君接令後派遣水族神兵深入江河湖海展開圍捕,無奈水族神兵紛紛敗下陣來,一時之間竟無人能降服那妖魚。

龍君無奈之下,只好將此事上奏天庭,請求天界援助。上帝聞訊,派出了天兵天將緝拿妖魚。然而,那妖魚神通廣大,流竄於八荒之地,天兵也難以將其擒獲。儘管包公晝夜不停催促城隍儘快解決此案,城隍也只能再度聯絡龍君加大追捕力度。龍君封閉了四海的出入口,進行了嚴密的搜捕行動,迫使妖魚倉皇逃入南海深處。這場人仙聯手追蹤妖魚的傳奇故事,仍在緊張而神秘地進行著。

當時京城中有一位鄭姓人士,平日裡樂善好施,家中懸掛一幅淡墨描繪的觀世音菩薩畫像,虔誠敬奉,無絲毫懈怠。一夜,他夢見一位素裝婦人對他言道:“你明日去河岸邊等我,引領我面見包大尹,你將會由此獲得一場意想不到的富貴。”

鄭某從夢境中醒來,第二日早晨便來到河邊檢視,果真瞧見一位中年婦女,手提一隻竹籃,籃中盛著一條小巧的金色鯉魚,她靜立在楊柳樹下,像是專門在等待鄭某。婦人見他到來,主動搭話:“昨夜碧油潭中的金鯉魚被四海龍君窮追不捨,無處可逃,最後躲入了南海的瓊蕊蓮花之下,今日被我發現,騙入籃中無法逃脫。我記得包大尹近日貼出告示,願意重賞提供妖魚線索之人,你現在可帶我去見包大人,相信他會依據告示審理此案,並給出賞金,到時候所得之財全部贈送給你。”鄭某聽聞此言,欣喜萬分,立即陪同婦人前往府衙。

此刻,包公正與金丞相在公堂上討論此事。公吏通報有人帶來妖魚線索,包公即刻傳令召見。鄭某將婦人的來龍去脈以及昨晚的夢境詳述一番。包公聽罷,斷定這就是他們苦苦追尋的妖怪,立刻命令將魚籃拿到公堂之上。藉助觀音菩薩畫像中的佛力震懾,籃中的妖魚不得不現出原形,坦白交代了它迷惑金線小姐,並將她藏匿在碧潭山側一處巖洞中的經過。

包公意圖揭開魚籃,將妖魚取出加以烹飪,但婦人卻神秘地阻止道:“這妖魚乃是千年的靈物幻化而成,即便烹煮也無法使其斃命,交由老身處置更為妥當。”包公領悟其中深意,便同意了婦人的請求,下令庫吏賞賜給她五千貫銅錢。婦人在接過賞錢後,轉身將這筆鉅款悉數交給鄭某,語重心長地說:“以此酬謝你三年來對我真誠的供奉,你要將此事流傳世間,讓人們知曉因果。”說完這句話,婦人竟消失無蹤,鄭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婦人就是自家所供奉的觀世音菩薩顯靈。

鄭某感激涕零,決定將這五千貫賞錢用以請畫匠精心繪製一幅手持魚籃的水墨觀音畫像,並將其掛在家中,此事在京都迅速傳開,人們紛紛仿效,後來這幅畫像便成為廣為人知的“魚籃觀音”。

與此同時,包公派人去碧潭山岩穴找到了被妖魚藏匿的金小姐,遺憾的是找到時她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唯有胸口尚存一絲微弱溫度。經醫生診斷,都認為若有與她緣分深厚的活人氣息引導,或許能喚醒她。包公靈感突發,想到劉秀才可能與金小姐有著不解之緣,於是決定親自撮合這段姻緣,命令劉秀才嘗試以氣息喚醒金小姐。奇蹟般地,劉秀才的氣息真的使金小姐恢復了呼吸,周圍人無不稱奇,感嘆天意如此。

包公見狀滿心歡喜,安排人將劉秀才與金小姐送至丞相府邸。就在那一晚,兩人在包公的促成下喜結連理。次年,劉秀才科舉高中,幾年內便在京城裡步步高昇,最終官至中書,夫妻倆還育有兩個兒子,均走上仕途。

十七

在清縣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一位才情出眾的秀士,名叫施俊。他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何氏賽花,不僅容貌絕美,而且女工技藝高超,深得鄉親們的讚賞。

一日,施俊聽聞東京即將開科取士,心中激動不已,決定辭別心愛的妻子,前往東京一展才華。他帶著家童小二,一路曉行夜宿,風餐露宿,歷經數日,終於來到了一座險峻的山前。

此時天色已晚,兩人急需尋找客棧投宿。然而,這座山綿延盤旋六百餘里,背後連線著西京地界,幽深的林木和陡峭的崖壁讓人望而生畏。據說,這裡常有精靈怪異出沒,讓人不敢輕易涉足。

就在兩人忐忑不安之際,忽然從山上走下五個形態各異的妖怪,他們原是五個神通廣大的老鼠精,變化多端,常常化作人形迷惑過客,盜取財物。這日,他們正好化作店主,在山前迎接過客,準備施展妖術迷惑路人。

施俊恰好路過此地,被妖怪們一眼相中。他們見施俊生得清秀俊朗,便上前詢問其來歷。施俊如實相告,言明自己前往東京赴試的意圖。妖怪們聞言暗喜,心生一計。

當晚,妖怪們備下美酒佳餚款待施俊。酒席間,他們與施俊談笑風生,論及古今之事,對答如流。施俊不禁大驚失色,心中暗忖:“這店家怎如此博學多才?”於是問道:“足下亦通學否?”妖怪們笑道:“不瞞秀士說,我等三四年前也曾赴試,只因時運不濟未能得中,故棄文從商在此開店度日。”

施俊與他們暢飲至深夜,妖怪們見時機成熟,便暗中施展妖術,將一口毒氣呵入酒中。施俊毫無防備,舉杯暢飲,頓時感到一陣昏沉襲來,倒地不起。小二見狀慌忙扶起主人,欲尋醫救治,卻發現四周荒無人煙,無處可尋。

待到天明時分,小二醒來發現主人仍昏迷不醒,而昨夜那位熱情的店主人也早已不見蹤影。他心中慌亂不已,勉強扶著施俊再行幾里路,尋到一家客棧住下。經過一番打聽和診治,小二方知主人中了妖毒。

在清縣的一間幽靜小屋中,何氏正在梳妝打扮,期待著丈夫施俊的歸來。突然,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何氏心中一喜,連忙走出房門。只見一個笑容滿面的男子走了進來,正是她心心念唸的施俊。

何氏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才離家二十餘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那男子答道:“我快到東京時,遇到了一些赴試的秀士,他們說科場已經散了,士子們都散了。我一聽這話,就決定不入城了,直接回來找你。”

何氏又問:“那小二呢?他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男子解釋道:“小二他走得慢,我把行李寄託給了一個朋友帶回,讓他隨後趕來。”何氏聽了,不疑有他,便忙著準備早飯款待丈夫。

然而,她並不知道,這個回來的“施俊”其實是一個妖怪變的。真正的施俊此時正在外地受苦,而小二也還在遙遠的路上。

妖怪與何氏過上了平靜的生活,每日取樂嬉戲。而真正的施俊在朋友的幫助下求得了解藥,經過調養終於恢復了健康。當他準備再次前往東京時,卻得知科場已經散了,只好與小二一同返回清縣。

經過二十餘日的跋涉,施俊和小二終於回到了家中。小二先入門,卻看到何氏與一個陌生男子在廳後飲酒。他大吃一驚,連忙告訴何氏施俊已經回來了。何氏卻笑道:“你在路上偷懶了吧?主人已經先回二十餘日了。”

小二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明明和施俊日夜同行,怎麼可能他先回來呢?就在這時,真正的施俊走了進來,與何氏相擁而泣。妖怪聽到動靜,走出廳前,大喝一聲:“是誰敢戲弄我的妻子?”

施俊大怒,上前與妖怪鬥了一番,卻被妖怪逐趕而出。鄰里們聽到動靜,紛紛趕來圍觀,無不驚訝於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施俊無奈之下,只好前往岳丈家求助。岳丈得知此事後憂心忡忡,決定幫助施俊狀告妖怪。於是,他們一同前往王丞相府衙告狀,希望能夠揭開這個謎團,還施俊一個公道。

王丞相接過狀紙,眉頭緊鎖,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他立刻下令公差拘捕妖怪和何氏前來問話。當兩人被帶到堂前,王丞相一看,果然有兩個施俊站在堂下,一模一樣的面容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左右兩側的官員議論紛紛,都說這等奇事,恐怕只有遠在邊庭的包大尹才能查明真相。王丞相心知肚明,眼下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來解開這個謎團。

他深吸一口氣,示意何氏走上前來。何氏面色慘白,顫抖著聲音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王丞相聽後,沉思片刻,問道:“你可知道你的真丈夫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標記嗎?”

何氏想了想,回答道:“妾夫的右臂上有一顆黑痣,可以作為辨認的標誌。”王丞相點點頭,先讓那個假冒的施俊走上前來,脫下上衣,露出右臂。眾人仔細一看,那右臂上光潔如玉,並沒有任何黑痣。

王丞相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暗想:“這個定是妖怪無疑。”於是他又讓真正的施俊走上前來,同樣脫下上衣。這一次,眾人清晰地看到,施俊的右臂上果然有一顆明顯的黑痣。

王丞相心中有了計較,他讓真施俊跪在左邊,假施俊跪在右邊,然後吩咐公差取來長枷,對他們說:“你們仔細檢視,誰的右臂上有黑痣,誰就是真施俊;沒有的就是妖怪,立刻用長枷鎖起來。”

公差們領命上前檢視,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兩個人的右臂上竟然都出現了黑痣!王丞相驚得目瞪口呆,他難以置信地喊道:“這怎麼可能!剛才只有一個有,現在怎麼兩個都有了?”

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無法解釋這個詭異的現象。王丞相只得暫時將兩人都收監入獄,決定明日再審。

在昏暗的牢獄中,妖怪心中憤憤不平,他取出那支神秘的難香,輕輕一呵,難香便燃燒起來,散發出淡淡的煙霧。瞰海巖下的四個鼠精嗅到了這股香氣,立刻察覺到妖怪的召喚,他們商議片刻,便決定前來營救。

次日清晨,四個鼠精化作王丞相的模樣,端坐在大堂之上。公差們將施俊等人帶到階下,準備進行審問。妖怪假扮的王丞相一眼便認出了真施俊,他冷笑一聲,下令對真施俊重責一番。

真施俊含冤受屈,他痛得大叫連天,聲音中充滿了無辜與絕望。就在這時,真正的王丞相匆匆趕來,他一見堂上坐著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頓時大驚失色。他立刻命令公差捉拿那個假冒的妖怪,而妖怪也不甘示弱,指揮公吏捉拿真正的王丞相。

一時間,大堂上混亂不堪,真假王丞相各執一詞,爭辯不休。公差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暈頭轉向,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誰也不敢輕易動手。

兩個王丞相在公堂上爭執不休,看熱鬧的群眾也都驚呆了,他們議論紛紛,卻也無法判斷哪個才是真正的王丞相。這時,一個見識明敏的老吏走上前來,他向兩位丞相稟報道:“兩位丞相如此爭執下去也是徒然,除非朝見仁宗皇帝,才能分辨真假。”

仁宗皇帝得知此事後,立刻降下敕令,宣召兩位丞相入朝。當兩位丞相來到朝廷時,妖怪暗中施展法術,噴出一口氣,仁宗皇帝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他傳下旨意,將兩位丞相暫時監禁在通天牢裡,等待今夜北斗星高掛時,再行審問,定要辨出真假。

原來,仁宗皇帝乃是赤腳大仙降世,每到半夜時分,天宮中的神仙都能見到他的身影。因此,仁宗皇帝決定藉助天宮的力量,來揭開這個謎團。

真假兩位丞相被關進牢中後,妖怪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便再次取出難香呵起。瞰海巖下的三個鼠精嗅到這股香氣,立刻察覺到了妖怪的召喚。經過一番商量,第三個鼠精決定前來營救。

這隻鼠精的靈通程度絲毫不亞於前兩個,它搖身一變,化作了仁宗皇帝的模樣。天還未亮,它已經悄悄佔據了朝元殿,召集百官,準備審理這起離奇的事件。

當真正的仁宗皇帝在清晨時分走出寢宮,來到朝元殿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文武百官們也紛紛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因為他們看到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天子。

眾人慌亂之中,決定一同入宮,向國母稟報這起詭異之事。國母聽到訊息後,大驚失色,她立刻取出玉印,隨著百官們一同來到朝元殿,準備親自審視這兩個仁宗皇帝的真假。

國母冷靜地吩咐百官們不要慌張,她告訴眾人一個辨別真假仁宗的秘密——真正的仁宗皇帝掌心中,左邊有山河的紋路,右邊有社稷的紋路。眾人一聽,立刻上前查驗。果然,只有真正的仁宗皇帝掌中有這些紋路,而那個假冒的仁宗皇帝則一無所有。

國母當即下令,將那個假冒的仁宗皇帝監禁在通天牢中,進行深入調查。這起離奇的事件終於有了一些頭緒,但真相究竟如何,還有待進一步審問。

那假冒的仁宗皇帝見到自己被識破,心中頓時慌亂起來,急忙呵起難香。鼠一和鼠二嗅到這股香氣,心中煩惱不已,商量道:“鼠五真是糊塗,竟然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這可是關係到朝廷的大事,我們怎麼脫身啊?”鼠二嘆了口氣,說:“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親自去救他們了。”

於是,鼠二施展神通,變成假國母的模樣,升上大殿,準備下令釋放牢中的一干人犯。然而,就在這時,真正的國母傳下旨意,命令嚴加看守,不得讓妖怪逃脫。

文武百官們得知兩位國母的意見截然相反,一位要放人,一位要監禁,都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國母。仁宗皇帝也因此心情不佳,整日憂思重重,寢食難安。

眾臣見狀,紛紛奏請仁宗皇帝,建議派人前往邊庭宣召包公回朝審理此案。仁宗皇帝同意了眾臣的建議,親自書寫詔旨,派遣使臣前往邊庭宣讀。

包公接到旨意後,立刻啟程回朝。他拜見仁宗皇帝后,便退朝回到開封府衙。他召集了二十四名無情漢,取出三十六般法物,擺列在堂下。然後,他親自前往獄中,將一干罪犯提出來審問。

經過審問,包公得知其中果然有兩位王丞相、兩個施秀才、一位國母和一位仁宗皇帝。他笑道:“這些人裡面,丞相和施俊的真假還未審定,但國母和聖上一定是假冒的。”於是,他下令將這些人暫時監押起來,明日再牒知城隍,進一步審問。

四鼠精被囚禁在牢中,面面相覷,心中暗自商量道:“包公說要牒知城隍,必定會查出我們的真實身份。雖然我們神通廣大,但也難逃上天的懲罰,豈能長久躲藏?得請鼠一過來商議對策。”於是,眾妖呵起難香,召喚鼠一前來。

恰好此時,鼠一正前往開封府打探訊息,聽聞包公正在審理案件,心中暗自得意:“哼,待我變成包公的模樣,看看他如何審判。”說完,他便施展神通,化作假包公,坐在府堂上開始審理案件。

就在這時,真包公正好出牒告城隍轉衙,忽然接到報告說堂上已有一位包公在座。真包公眉頭一皺,心想:“這孽畜竟敢如此欺瞞我。”於是,他徑直走進堂上,命令公差拿下假包公。

那妖怪見狀,便走下堂來,混入公差之中。眾公差一時間無法分辨哪個是真包公,哪個是假包公,都不敢輕易動手。

堂下的假包公見狀,心中怒火中燒,暗自思忖對策。他吩咐公差們:“你們守好衙門,不得走漏訊息,待我出去後再來聽候。”公差們點頭答應。

於是,真包公退入後堂,而假包公則繼續留在堂上審理案件。然而,公差們心中疑惑不解,對假包公的呼召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順從了。整個開封府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真假包公的身份之謎也愈發撲朔迷離。

包公回到家中,面色凝重地見到了李氏夫人,說道:“此事詭異難解,我必須向上天稟報,才能除此惡魔。在我離開期間,你要將我的遺體用被子緊蓋在床上,千萬不要有任何舉動。多則兩天,我便會回來。”說完,他取下衣領上塗有孔雀血的符咒,咀嚼幾口後,躺在特製的床上,靈魂便直奔天門而去。

在天庭,包公被天使引見給玉帝,詳細稟報了這起詭異的案件。玉帝聽聞後,立刻命令檢察司曹深入調查,究竟是何方妖孽在作祟。司曹經過一番偵查,奏報道:“是西方雷音寺的五鼠精流竄到人間,正在大鬧東京。”

玉帝聞訊大怒,想要召集天兵天將前去收服。但司曹卻提醒道:“天兵天將恐怕難以收服此怪。如果逼迫過緊,它可能會逃入大海,到時候危害更大。唯有雷音寺世尊殿前寶蓋籠中的一隻玉面貓,才能降服此妖。若是能求得此貓相助,勝過十萬天兵。”

玉帝當即派遣天使前往雷音寺求助。天使手捧玉帝的御旨,來到了雷音寺,參拜了世尊,並呈上了御旨。世尊展開御旨閱讀後,便與眾佛徒商議此事。廣大師進言道:“世尊殿上的玉面貓必不可少,因為經卷眾多,需要它來防範鼠患。如果將此貓借去,恐怕會誤了大事。”

世尊聞言道:“玉帝的旨意,我們怎敢違背?”廣大師又建議道:“既然不能借貓,不如將金睛獅子借給他們。如果玉帝追究起來,我們就說需要留下玉面貓來保護經卷,相信玉帝也不會見怪。”世尊覺得有理,便依言將金睛獅子交給了天使,讓他回去覆命。

當司曹見到那隻金睛獅子時,他的眉頭緊鎖,立刻奏報道:“啟稟玉帝,文曲星為了解救東京的危難,不遠萬里來此求助。但眼前這獸並非玉面貓,恐怕無法降服那五鼠精。懇請玉帝憐憫天下蒼生,再次賜下真正的靈貓,助包公降妖除魔。”

玉帝聞言,面色凝重,沉思片刻後,決定再次派遣天使陪同包公前往雷音寺,懇求世尊賜下靈貓。

包公與天使再次來到雷音寺,向世尊說明了來意。然而,世尊初時並不答應,他面露難色,似乎在權衡利弊。

這時,大乘羅漢站了出來,進言道:“世尊,文曲星為了百姓的福祉,不辭辛勞來到這裡。您一直以救生為懷,理應當借給他靈貓。”

世尊聽後,覺得大乘羅漢所言有理,便點了點頭,命令童子從寶蓋籠中取出靈貓。他念誦咒語一遍,那貓兒立刻縮小了身體,變得乖巧可愛。包公小心翼翼地將靈貓藏在衣袖之中,深怕它逃走。

世尊又傳授了捉鼠的法術給包公,叮囑他一定要小心使用,以免傷及無辜。

包公拜別世尊後,與天使一同返回天庭。他向玉帝覆命,奏報已經借得了玉面貓。玉帝聽後大為高興,立刻命令太乙天尊取來楊柳水給包公飲下,以解除他所中的妖毒。

天使送包公離開天門之後,他在赴陰床上緩緩甦醒,這一覺竟然睡了整整五日。李夫人欣喜萬分,立刻為他端來熱湯。包公輕聲告訴夫人,他前往西天世尊處借得了除怪之物,並囑咐她切勿洩露此事。

夫人好奇地問:“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包公神秘地說:“你明日入宮面見國母,告訴她我們在某日在南郊築起高臺,屆時將解決此事。”夫人點頭答應,次日便乘坐轎子入宮,向國母奏明瞭此事。

國母聽從了包公的建議,立刻宣召狄樞密,命令他在南郊築起高臺,不得有誤。狄青領旨後,帶領本部軍兵迅速行動,很快便在南郊築起了高臺。

包公在府衙裡秘密地吩咐了二十四名雄漢,讓他們在預定的日子前往高臺審問。這一訊息迅速傳遍了東京城,軍民們紛紛議論紛紛,都想親眼目睹這一奇觀。

到了那一天,真仁宗、假仁宗、真國母、假國母以及兩丞相、兩施俊都站在臺下,文武官員排列在兩廂。只有真包公一人坐在臺上,而假包公則在臺下爭辯不休。

臨近午時,包公從袖中取出世尊的經偈,低聲唸誦了一遍。突然,玉面貓伸出一隻腳,威風凜凜,眼中射出兩道金光,飛身下臺。它首先撲向第三鼠,將其咬倒,露出假仁宗的原形。鼠二見狀露形想要逃跑,卻被神貓伸出左腳抓住。接著,神貓又伸出右腳抓住了鼠一,放開口後一連咬倒了兩隻。臺下的軍民見狀齊聲吶喊,場面十分壯觀。

那假丞相和假施俊見勢不妙,變身飛上雲霄想要逃走。神貓毫不畏懼,也飛身追去,咬下一個是第五鼠。只剩下第四鼠獨自逃走,玉面貓不捨,一直追著那道金光趕去。

臺下的文武百官目睹了這一幕,紛紛鼓掌喝彩,對包公的英勇和智慧表示由衷的敬佩。包公走下高臺,只見地上躺著四隻碩大的老鼠,身長約有一丈之長,被咬傷的地方流出了一種白色的膏狀物。

包公向仁宗奏道:“陛下,這些怪物是以吸取人的精血為生,如今已被制服。為了充分利用它們的身體,我建議讓各軍衛宰殺烹煮,它們的肉能夠增強士兵的體力。”仁宗聽後點頭贊同,下令軍卒將這些怪物抬走處理。

隨後,仁宗起駕回朝,文武百官紛紛朝賀。仁宗心情大好,特意宣召包公上殿,當面慰勞他的辛勞,並設宴款待文武百官,讓史臣記錄下這場奇異的經歷。

包公飲宴過後,回到府衙,將施俊和何氏夫婦釋放回家,讓他們得以重聚。然而,由於何氏曾與怪物交合,深受其毒害,回家後常常感到腹痛難忍。施俊想起之前得到的董真人的丸藥,便讓何氏服用。不久之後,何氏吐出了一口毒氣,腹痛逐漸消失,身體也逐漸康復。

後來,施俊透過努力考中了進士,官運亨通,一直升至吏部要職。他育有兩個兒子,也都頗有成就,成為了社會的棟樑之才。這段經歷不僅讓包公名聲大噪,也為施俊和何氏夫婦帶來了新生。

十八

在河南的許州,管轄著一個名為臨潁的小縣。這裡住著一個名叫查彝的年輕人,他文雅有才,自幼便進入縣學讀書。後來,他娶了鄰村的尹貞娘為妻。新婚之夜,當查彝正準備解衣就寢時,尹貞娘卻阻止了他。

她輕啟朱唇,柔聲說道:“夫君,你自幼飽讀詩書,應當發奮圖強,揚名立萬,光耀門楣。你並非尋常俗子,今晚的交合之禮,豈能草草而就?我有一句詩,若你能隨口應答,我便與你共枕;若你答不上來,還是再去學宮讀書吧,今晚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查彝一聽,心中雖有些不悅,但也覺得妻子的要求合情合理。於是他請妻子出題。尹貞娘微微一笑,說出了詩句:“點燈登閣各攻書。”

查彝聽後,眉頭緊鎖,思考了半晌,卻始終未能想出合適的對句。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慚愧之色,於是他辭別了妻子,拿著燈籠徑直前往學宮。

此時,學宮中的同窗們見到查彝深夜而來,都紛紛上前詢問。當聽說查彝是因為答不出妻子的詩句而來到學宮時,大家都感到十分驚訝。他們試圖幫助查彝想出對句,但經過一番努力,仍然無人能答。

就在這時,一個名叫鄭正的同學站了出來。他平時喜歡開玩笑,聽到查彝的遭遇後,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惡作劇的念頭。於是,他趁著夜色悄悄回到查彝的家中,竟然與尹貞娘共度了一夜。

這一夜,查彝在學宮中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而尹貞娘則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中,度過了她的新婚之夜。

在那個靜謐的夜晚,貞娘本只是心血來潮,出了一個戲聯想要逗逗查生,沒想到卻意外地讓他羞憤離去。她心中懊悔不已,正當此時,鄭正悄然進入房間。貞娘誤以為查生已回家,便問道:“郎君,你昨晚未能對答而去,現在又回來了,是不是想到了好句子呢?”鄭正卻默不作聲。貞娘以為查生仍在生氣,也就沒有再追問。

鄭正趁機與貞娘極盡纏綿,直到天色微明才離去。清晨,查生回家,向貞娘施禮道:“昨夜承蒙娘子出題,小生才疏學淺,未能應答,心中十分慚愧,未能陪伴娘子。”貞娘卻疑惑道:“你昨夜已經回來過了,為何現在又這麼說?”她再三追問查生,查生只得如實相告,自己昨晚並未回家。

貞娘細思查生之言,心中已然明白,自己的身子已被他人玷汙。她強忍悲痛,對查生道:“郎君若真未回,願你前程似錦,從今往後專心攻讀,不必再顧念我。”說完,她轉身走進房間,自縊而亡。

查生得知訊息後,悲痛欲絕,昏倒在地。父母急忙搶救,他才甦醒過來。然而貞娘已經離世,查生和家人只能為她準備棺木,舉行葬禮。查生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悲痛,他始終不明白貞娘為何會突然自盡。這個謎團一直困擾著他,直到多年後才得以解開。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慶曆三年的八月中秋。包公巡視至臨潁縣,步入公廳,穩穩坐下。公廳的庭院旁,一棵高大的桐樹矗立,樹下的陰涼成了難得的避暑之地。包公命左右將虎皮交椅移至桐樹下,一邊賞月,一邊悠閒地吟詠詩句。他隨口吟出:“移椅倚桐同玩月”,卻思索半天,也無法找到合適的下聯。於是,他索性枕著椅子,閉目養神。

似睡非睡間,包公朦朧中看到一位女子,約莫二八芳華,美貌絕倫。她昂首挺胸,走上前來,恭敬地跪下說:“大人,您的詩句何須費心思考,何不試試‘點燈登閣各攻書’?”包公一聽,覺得這句對得極妙,不禁好奇地問:“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女子微微一笑,回答道:“大人若身的來歷,恐怕只有臨潁縣的秀才們才能詳說。”說完,她化作一陣清風,消失無蹤。

包公醒來後,對這件事感到十分奇怪,輾轉反側,思索不已。第二天,他下令召集臨潁縣的所有秀才,來公廳參加考試。考試的內容是《論語》中的“敬鬼神而遠之”一句,要求他們以此為主題作文。此外,包公還將“移椅倚桐同玩月”這句詩作為附加題,放在了試卷的末尾。

在眾多秀才中,有一個名叫查彝的年輕人。當他看到這句詩時,心中一震,因為這句詩竟然與他妻子貞娘生前所說的話一模一樣。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寫下了下聯:“點燈登閣各攻書。”考試結束後,包公讓所有秀才出去等候結果。

包公正在審閱試卷時,偶然間發現查彝的詩句與他夢中所見的那句驚人地吻合。他立刻傳喚查彝前來,面帶嚴肅地問道:“你的文章雖然平平無奇,但這句詩卻頗為出色。我猜想這詩句並非你所作,定是請人代筆。如今我已識破,你需如實相告,不得隱瞞。”

查彝聽後,心中一驚,如實稟告了事情的經過。包公繼續追問:“我想你夜宿學宮之時,定有平日喜好戲謔之人,知道你未歸家,便冒充你與你的妻子同宿,玷汙了她的清白。你的妻子因此羞愧難當,最終選擇了自盡。你需細細道來,我會為你伸張正義。”

查彝沉思片刻,回答道:“學宮中確有一人,名叫鄭正,他平日極善戲謔。”包公聽後,立即下令拘傳鄭正前來審問。

鄭正起初堅決否認,但在包公嚴厲的審訊和極刑的逼迫下,他最終供認不諱:“貞孃的那句詩,查彝答不上來,他羞愧難當,回到學宮與同窗們提及此事。我一時鬼迷心竅,便冒充查彝去玷汙了貞娘。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導致貞娘香消玉殞,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包公取得供詞後,立即下令將鄭正以因奸致死的罪名送往法場處決。這一公正嚴明的判決讓士人們無不心悅誠服。

十九

在順天任縣,徐卿和鄭賢是多年的同窗好友。徐卿家有一個寶貝女兒,名叫淑雲;而鄭賢則有一個聰明絕頂的兒子,名為國材。兩人後來都高中科舉,進入朝廷為官,因此產生了結為秦晉之好的念頭。由於沒有媒人撮合,他們便以交換衣物作為信物,誓言永不變心。

然而,時光荏苒,人事變遷。國材年滿十八,聰明俊慧,無書不讀。但不幸的是,他的父母相繼去世,家中資產也日漸匱乏。徐卿看到鄭家如今的落魄,心生悔意,想要將女兒另嫁他人。國材雖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無法改變徐卿的決定,只能默默寫下離書。

淑雲是個性格乖巧、文采斐然的女子。當她得知父母背信棄義,不肯將她嫁給鄭國材時,心中憂悶不已,日漸消瘦。就這樣過了一年,宗師考試來臨,國材幸運地考入了泮宮,並在儒學西齋設館教書。

淑雲得知國材的好訊息後,心中既喜又憂。她悄悄派遣丫鬟雪梅帶著十兩白銀和一雙金盃,前往鄭家祝賀。雪梅一路打聽,找到了鄭仁,詢問國材的下落。鄭仁告訴她,國材現在在儒學西齋教書。

雪梅立刻趕往儒學西齋,果然見到了國材。她向國材傳達了淑雲的祝賀之意,並遞上了禮物。國材看到禮物,心中五味雜陳。他感激淑雲的深情厚意,但想到自己已經寫下了離書,再也不敢有任何奢望。他囑咐雪梅以後不要再來了,以免被人發現,給淑雲帶來恥辱。

雪梅回到家,將國材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淑雲。淑雲聽後,堅定地說:“忠臣不事二主,烈女豈更二夫。即使父親要我改嫁,我也只有一死而已。”從此,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心志,誓死要嫁給國材。

第二天,淑雲再次讓雪梅前往儒學去找鄭國材,告訴他二更時分在後園內等他,屆時會把金銀財物贈給他,讓他迎娶小姐回家。國材應允了雪梅的請求。

這一切都被隔牆的學吏龐龍偷聽到了。他心生一計,決定趁機作亂。夜幕降臨,國材與他的同窗好友飲酒至醉,沉沉睡去。龐龍則趁機潛入園內,搖晃著槐樹。雪梅聽到動靜,以為是鄭國材來了,於是手持一封白銀、數副金釵以及一封情書,低著頭走了出來。當她抬頭細看時,卻發現來人並非鄭國材,心中一驚,轉身欲逃。但龐龍已經拔出利刀,一刀將雪梅殺死,然後把她推進園中的池塘裡,取走了金銀財物,迅速逃離了現場。

淑雲一直等到天明,卻不見雪梅回來,心中開始生疑。這時,國材也醒來了,看到天色已亮,才記起昨晚的約定,意識到自己誤了大事,心中鬱悶不已。

次日,徐卿遲遲不見雪梅回來覆命,心中頓生不安。他立刻命令家人四處尋找雪梅的蹤影。經過一番搜尋,終於在花園中發現了線索——池邊赫然留著幾滴血跡。徐卿心中一緊,立刻召集眾人,命令他們下到池中仔細搜尋。

不一會兒,池水中浮起一具慘白的屍體,正是雪梅,她竟然被人殘忍地殺害了。徐卿震驚之餘,注意到池邊還遺留著一個紙包。他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顫抖著雙手開啟紙包,裡面竟是一封情書。

信上的字跡娟秀,顯然是出自淑雲之手。信中寫道:“家君雖負約,妾志自堅貞。夫子今游泮,豈作負心人。特具白金百兩,首飾二副,乞作完娶之資。早調琴瑟之好,永和鸞鳳之音。本欲一面,奈家法森嚴,不克如願,遣雪梅轉達,幸祈留意是荷。”

徐卿看完那封情書後,憤怒至極,立刻將此事報告給了縣官薛堂。薛堂聽後,立即下令手下捉拿鄭國材到廳堂進行審問。然而,鄭國材堅決否認與此事有關。徐卿拿出淑雲的書信作為證據,國材一看,那確實是小姐的親筆字跡,頓時啞口無言。

薛堂見狀,心中已有定論,於是對國材進行了一番嚴酷的拷打,然後將他收監聽候判決。徐卿為了置國材於死地,當晚私下送給薛堂百兩黃金,希望他能讓國材一命嗚呼。薛堂收下黃金後,不管國材是否招供,都下令手下給他釘上長枷,嚴加審問,並偽造了一份文書,將國材解送到順天府。

此時,順天府的府尹正是包公。國材在堂上詳細陳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包公聽後,命令手下將國材收監,繼續審理。國材自從入獄以來,手不釋卷,刻苦讀書,監獄裡的人都對他敬佩不已。

有一天,包公提審國材時,聽到牢房裡傳來朗朗書聲,心中不禁暗想:這個年輕人絕非謀財害命之徒,日後必有大用。當晚,包公虔誠地祝告天地後入睡,夢中見到壁上出現一首詩:“雪壓梅花映粉牆,龍騎龍背試梅花;世人若識其中趣,池內冤伸脫木才。”

包公從夢中驚醒,沉思了許久,終於領悟了詩中的深意。次日一早,他便升堂,下令拘傳龐龍到府衙接受審問。

龐龍被帶到廳堂之上,一臉無辜地訴道:“小的只是個學吏,從未收受過賄賂。老爺您為何用虎牌拘傳小的?小的有何罪過?”

包公冷笑一聲,厲聲道:“你這死囚好大膽子!竟敢悄悄潛入徐園,殺死雪梅,奪得金銀財物。你竟還敢在此強辯?”說罷,喝令手下李萬將龐龍捆打一頓,並給他釘上長枷。

龐龍見狀大驚失色,心中暗自嘀咕:這樁密事包公是如何得知的?他真乃神人也!在包公的威嚴之下,龐龍只得如實招供。

包公繼續追問:“你奪去的金首飾二副和白銀一百兩,如今還剩下多少?”龐龍顫聲道:“白銀都已花光,只有金首飾還未動用。”

於是,包公派張千押著龐龍回家取回金首飾,並責令他再受一百棍責罰,然後將其囚禁在獄中。接著,包公又命人傳喚徐卿和淑雲到堂上。

包公對著徐卿怒喝道:“你這老賊重富輕貧,背棄前盟,是何道理?”隨後,他命令張千將鄭國材帶到廳堂,解開他的長枷,並賜給他衣帽穿戴整齊。

接著,包公又命令門子擺起香案花燭,讓淑雲和國材在廳上舉行拜堂儀式,結為夫妻。他還從庫中取出二十兩銀子贈給國材作為安家之用。

隨後,包公將金首飾歸還給徐卿,讓他回家去。同時,他下令追查龐龍的家產,將其變賣成銀子償還給淑雲夫婦。至於徐卿,包公則將他趕出了府衙。

淑雲和國材感激涕零,連連叩頭拜謝包公後離去。而包公則下令將龐龍押往法場斬首示眾,以儆效尤。同時,他還將薛知縣發配三千里外,以示懲戒。

後來,鄭國材憑藉自己的才華和努力,在科舉考試中連中三元,成為了朝廷的棟樑之才。而這段懸疑重重的案件,也在包公的明察秋毫下得以圓滿解決。

二十

在一個普通的小村莊裡,有個叫鄒敬的村民,他每天以砍柴為生。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上山砍柴,然後挑著柴火進城去賣。由於一時疏忽,他把砍柴的刀插在了柴堆裡,忘記拔出來,就這樣連同柴火一起賣給了生員盧日乾,得了二分銀子後高興地回了家。

可是,到了午後,鄒敬準備再次上山砍柴時,才猛然發現刀還留在賣給盧日乾的柴火裡。他心急如焚,連忙跑到盧家去取刀。可盧日乾是個小氣鬼,不但不肯還刀,還態度傲慢地拒絕了鄒敬的請求。

鄒敬回到家後,心裡急得團團轉,開始用粗話罵盧日乾。盧日乾仗著自己是包公的得意門生,有恃無恐,竟然寫了一封帖子,命家人送到縣衙去,要縣官嚴懲鄒敬。

包公接到帖子後,仔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他覺得這件事其實並不大,但考慮到盧日乾的身份,他還是決定給盧日乾一個面子。於是,他下令將鄒敬帶到堂上,責打五板作為懲罰,然後就把他打發走了。

鄒敬被包公責打後心懷不甘,又跑到盧日乾家門口大聲辱罵。盧日乾穿著整齊,親自去見包公,一臉憤慨地說:“鄒敬這個人刁頑不化,蒙老師您責打教訓,他不但不悔改,反而在大街上繼續撒潑大罵。請您嚴加懲處,才能警示他這種刁民。”

包公心裡琢磨著:“這村民敢在大街上辱罵秀才,想必是那把刀真的插在柴裡被盧日乾隱瞞了。鄒敬又被刑責,心中自然忿忿不平。”於是,他秘密囑咐快手李節如此這般行事,又將鄒敬鎖起來等候處理。

李節領命來到盧日乾家中,對盧娘子說:“盧娘子,那個村夫辱罵你家相公,已經被送到衙門裡了。先前被責打了五板,現在又要被責打十板。你家相公讓我來傳話,說現在把柴刀還給他算了。”盧娘子疑惑地問:“我相公為何不親自來?”李節解釋道:“你家相公見了我老爺,老爺定要留他喝茶,哪裡能這麼快回來。”盧娘子信以為真,便把柴刀拿出來交給了李節。

李節拿著刀回到衙門呈給包公:“老爺,刀在這裡。”鄒敬一眼認出:“這正是我的刀!”盧日乾頓時臉色大變。包公故意大喝一聲:“鄒敬,別怪本官打你,你既要取刀,就該好好說話。他還沒去看,怎麼知道刀在柴裡?你就敢出言辱罵,且問你辱罵斯文該當何罪?我念你初犯,只打五板。秀才的帖子中已經說了願意把刀還你,你又去罵,現在刀雖然給你,但還要再打二十板。”鄒敬嚇得連忙磕頭求饒。

包公說:“你在盧秀才面前磕頭請罪,我就饒了你。”鄒敬心驚膽戰,連忙在盧日乾面前磕了幾個頭,然後匆匆離去。

包公轉而責備盧日乾:“賣柴為生,極為辛苦。你忍心隱瞞他的柴刀,你的良心何在?我若偏袒秀才,不查明真相,再打鄒敬,那就是我虧待了百姓。我在眾人面前說你願意把刀還他,讓鄒敬叩謝,也是為了顧全你的顏面。你如此行為,真是羞愧難當!”說得盧日乾滿臉羞慚,無言以對,只得灰溜溜地退下。

包公派人到盧家巧妙地取出柴刀,這是他的智慧;在人前維護盧日乾的顏面,掩飾他的過錯,這是他的厚道;背後叮嚀盧日乾改過自新,這是他的教化。一舉而三善備焉,真是一位明察秋毫、公正無私的好官啊!

二十一

在廣東惠州府的河源街上,有個八九歲的小童走過。這孩子長得眉目清秀,身姿挺拔,惹人注目。街上的光棍張逸看在眼裡,讚不絕口:“這小童真是美貌動人,再過幾年,我定要與他結為兄弟。”

旁邊的李陶卻笑道:“你只知這小童俊美,卻不知他的母親更是美貌無雙,堪稱國色天香。”

張逸聞言心動不已:“你若知道他家住處,快帶我去看看,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李陶也不含糊,當即領著他來到那戶人家。兩人直入堂中,只見一位婦人端坐其中,美貌果然勝過仙娥。那婦人見兩個陌生人闖入,頓時驚道:“你們是什麼人?怎敢無故闖進我家?”

張逸厚著臉皮道:“娘子,我們口渴難耐,只求討杯茶喝。”

婦人冷笑一聲:“你們兩個光棍!我家又不是茶坊,豈能在此討茶?”說完,她轉身走入後堂,再也不理會二人。

張逸和李陶見那婦人美貌動人,哪裡肯就此罷休?兩人又追入後堂。婦人見狀大喊:“光天化日之下有賊人闖入!大家快來捉拿!”

二人心生邪念,上前強行挾持道:“我們這強賊不偷別物,只想要你。”

婦人高聲叫罵不止,這時她的丈夫孫誨從外面聽到喊聲急忙趕回。他認出是張逸和李陶這兩個光棍在作惡多端,於是拿起棍棒就打。兩人卻不逃走,反而與孫誨廝打起來一直打到了大門外。最後兩人還反咬一口說孫誨的妻子偷了他們的銀子不肯還給他們還要與他們通姦。

孫誨急忙向縣衙遞交了訴狀,聲淚俱下地控訴這起強姦案:

“我,孫誨,特此狀告那夥惡棍,他們的所作所為簡直與山賊無異,毫無道德底線。我家中簡陋,與牢房中的囚犯無異,然而卻引來了張逸、李陶這兩個惡棍。他們平日裡嫖賭成性,無惡不作,自詡為花酒神仙,實則是敗壞人倫的蟊賊。

那天,我外出辦事,這兩個惡棍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闖入我家,挾持我的妻子,強行施暴。我妻堅貞不從,大聲呼救,幸得我及時趕回,他們卻反咬一口,對我拳打腳踢,最終趁亂逃脫。此事街坊鄰居皆知,他們白日行兇,傷我妻子,辱我家門。

一人之目或許可欺,但眾人之口難封。我憤怒之下,奮力與他們搏鬥,雖勝似登天,但呼救之聲已傳遍鄰里。我恨這兩個惡棍如羅剎惡鬼,幸有法律如金剛般堅不可摧。我急切地請求縣衙為民除害,嚴懲這兩個惡棍,還我公道!”

柳知縣接到訴狀後,立即下令拘捕原、被告雙方及鄰居,準備開庭審理此案。張逸和李陶也不甘示弱,向縣衙遞交了訴狀,反咬孫誨一口,聲稱孫誨縱容妻子與他們通姦,並騙取了他們的錢財。

在堂上,孫誨聲淚俱下地說:“張逸和李陶這兩個惡棍強姦了我的妻子,我親眼所見,他們還把我揪到門外打了一頓,在街上對我破口大罵。有這樣的惡棍在,望老爺能為我除去這兩個賊人。”

李陶卻狡辯道:“孫誨,你真是太無恥了,居然捏造強姦的罪名。這種事情誰會輕易承認?明明是你妻子與我有染,我給了她三十餘兩銀子供家用。現在張逸來了,你就偏向他,所以我們才打了起來。你又罵張逸,所以他才打了你。現在你錢到手了,卻反過來誣陷我們強姦,天理難容!”

張逸也附和道:“強姦你妻子一個人就夠了,怎麼可能有兩個人同時強姦?只要把你妻子和鄰居叫來一問便知。”

柳知縣聽了雙方的陳述,沉思片刻後說道:“如果是強姦的話,他們肯定不敢把你揪到門外打,也不敢在街上罵。而且鄰居們也不會支援他們。這明顯是孫誨縱容妻子通姦,這兩個光棍為了爭風吃醋才打起來的。至於打孫誨,那也是他們之間的私怨。”

於是,柳知縣下令將雙方各打三十大板並收監,同時派人捉拿孫誨的妻子,準備將她官賣。

孫誨的妻子哭著跑出了家門,向鄰居們哭訴道:“我向來清清白白,從無醜事,如今卻被那兩個光棍誣陷通姦,官府還要將我發賣。你們大家一定要幫我去呈明真相啊!”

鄰居中有個明白事理的人說道:“柳知縣確實有些昏庸,現在正好包拯包大人路過此地,他是朝中公正無私的好官,一定能辨明真相,你可以去找他申訴。”

孫誨的妻子聽後,依言而行。當她看到包公的轎子經過時,便急忙上前攔住,哭訴道:“妾身被兩個光棍調戲,我大聲喊罵不從,我丈夫去告他們,他們卻反咬一口,誣陷我通姦。現在本縣太爺要將我發賣,我實在無處申冤,只好來求包大人做主。”

包公聽罷,命人將她帶入衙門,仔細詢問了她的姓名、年紀、父母姓名以及房中的床被、器物等細節。孫誨的妻子一一回答,包公都默默記在心中。

隨後,包公寫了一封書信給柳知縣,寫道:“聞孫誨一案涉及姦情,懇請賜下一問。”柳知縣對包公極為敬畏,立刻派差役將案件卷宗和人犯一併解送到包公處。

在堂上,包公問張逸道:“你說與她通姦,那婦女姓甚名誰?她父母是誰?房中的床被器物又是如何?”張逸支支吾吾道:“我近日才與她通姦,還沒來得及問她的姓名。她是個娼妓,怕羞辱父母,也不肯告訴我真名。我只記得她房中有鬥床、花被、木梳、木粉盒、青銅鏡、漆鏡臺等物。”

包公又問李陶:“你與她相通在先,應該知道她的姓名和房中器物吧?”李陶答道:“那娼妓在院中都稱名上娼,我們只叫她娘子,因此不知道她的真名。她曾告訴我她父親叫朱大,母親姓黃,但不知真假。至於房中的床被器物,張逸所說都是真的。”

包公眉頭緊鎖,對張逸和李陶說道:“我派人押著你們二人,一同去孫誨夫婦的房中檢視,到時候是通姦還是強姦,自然一目瞭然。”

一行人來到孫家,只見屋內擺放著藤床、錦被、牙梳、銀粉盒、白銅鏡、描金鏡臺等物品。孫誨的妻子所說的一切細節,與房內實際情況完全吻合,而張逸和李陶之前的描述卻全是謊言。

包公帶著張逸和李陶回到衙門,嚴厲地問道:“你們聲稱與孫婦通姦,那必然對她的私事瞭如指掌。然而,你們對孫婦房中的物件一無所知,這分明是強姦!”

張逸辯解道:“我們本沒有通姦,只是孫誨向我借了六兩銀子,但他妻子卻不肯從命。”

包公冷笑一聲:“你用銀子買通孫誨,為何還要帶上李陶一起去?”

李陶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只是當個馬腳而已。”

包公追問:“你與孫誨很熟嗎?何時熟識的?為何要給他當馬腳?”

李陶被問得啞口無言,無法回答。

包公厲聲道:“你們二人先是聲稱通姦,得到某某人的銀子若干。一會兒說銀子交給了孫誨,一會兒又說是當馬腳。言辭不一,反覆無常,顯然是光棍無賴的行徑!”

說完,包公下令各打二十大板。然後宣判道:

“經過審理,查明張逸、李陶二人,乃是無籍棍徒、不羈浪子。他們違背禮義、悖逆法律,貪圖美色、行同禽獸。他們強姦良民之婦女,毆打有婦之夫;反而將汙名強加於人,藉口通姦以脫罪。他們聲稱與孫婦交情深厚,應知孫婦底細。然而問及姓名,則東拉西扯、一無所知;再問及房中什物,則捕風捉影、十不得二三。由此可見,他們並非孫家舊識,故不知房中常用之物。此行強暴行徑,絕不容姑息,判處斬首以儆效尤!

柳知縣斷案不明,欲將守貞之婦官賣;輕重不分,反將告實之夫杖責。身為父母官,理應為民除害,卻反使民受冤。空食朝廷俸祿,不能斷案如神。法律不明,理應受罰。

本官將上報上司,請求將張逸、李陶二人以強姦罪處斬;柳知縣罰俸三月;孫誨之妻守貞不染,賞白絹一匹,以表彰其貞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