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過往

山中的夜晚，比起山下要明亮許多，月光灑向整座大山，隱約可以看見樹叢中，幾隻不知名的生物出沒著。

依舊是那片長滿翠竹的竹林，依舊是那間普通的木屋。

林樂從昏睡中緩緩醒來，意識感覺有些模糊。

而當他發現坐在屋中的月影舞時，微微一愣，問道：“月師姐，這麼晚了你還沒休息？”

月影舞也是發現了林樂醒來，隨即輕輕走上前來，先是替林樂檢查了一番身體，旋即緩聲說道：“有些麻煩，原本就受了不輕的傷，結果又被心魔控制，使得體內精氣急劇消耗，而之後你竟如此不顧惜身體，一連七天不眠不休，滴水未進，簡直亂來。”

林樂沉默著，沒有回答。

月影舞瞧見，知道林樂定是因為瘋老頭的事情如變得如此，遂說道：“玲兒和你那個嬌俏可人的小侍女被我打發著去休息了，她們兩人也受了不輕的傷，卻還堅持要照顧你，直到傍晚才被我勸走，此刻怕是已經睡下了，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

林樂聞言，神色黯然，微微嘆氣說道：“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

“那……”

林樂欲言又止，月影舞一眼便看出他想問什麼，隨即亦是嘆了口氣，說道：“放心吧，你師傅還沒死。”

“什麼？”

林樂猛地抬起頭來，睜大眼眸，一臉不敢置信，但隨即便被狂喜所替代。

只是，沒等林樂高興完，月影舞又是說道：“雖然沒死，但和死也沒區別，更甚至，隨時都有可能真的死去。”

林樂臉色一僵，掙扎地起身問道：“師姐，你說得到底是什麼意思？”

月影舞神色默然，語氣低沉地說道：“三天前，你和小玲兒帶著你師傅回到這裡，看到你們的模樣，我原本也以為你師傅已經駕鶴西去。”

頓了下，月影舞繼續說道：“不過，在你昏迷後，我檢查過你師傅的屍體，結果意外地感受到他體內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生命體徵。”

“這……怎麼可能，之前小玲兒反覆檢查過好幾次，都沒發現到這一點。”

月影舞搖頭說道：“雖然那小丫頭擁有千年難得一遇的御魂之體，但修行時間尚短，沒有發現很正常，即便是我，也差點將其忽略。”

月影舞站起身來，緩緩說道：“那日，我將你師傅帶回後院的雲靈殿中，原本是準備替你師傅辦理後事，但由於雲靈殿中蘊含大量的自然之力，這才讓我發現你師傅並沒有徹底死去。”

“那老頭現在怎麼樣了？”林樂精神一振，急忙問道。

“我將他安置在雲靈殿中，靠著雲靈殿內的濃郁自然之氣維持著他最後一口氣，但如果只是這樣，你師傅依然和死沒什麼分別，而我這三天查閱我仙靈宮無數典籍，都未找到辦法救醒你師傅，如此下去，你師傅體內的生命體徵很可能隨時都會消散，到了那時，回天乏術了。”

“那九宮生死陣呢？師姐你先前不是用九宮生死陣治好過我嗎？”

誰知，月影舞苦笑道：“九宮生死陣確實是我仙靈宮第一奇陣，但如今你師傅的情況不同，他的氣息和意識，甚至任何生命跡象可謂全然喪失，這樣的情況施展九宮生死陣，唯一的結果只有一死。”

林樂怔住了，臉色盡是失落。

不過，很快林樂就恢復過來，雖然情況不容樂觀，但總比一點希望都沒有好。

只是，連修煉自然之道的仙靈宮都沒辦法，他又該怎麼辦？

木屋之中，一片安靜。

如此過了片刻，林樂方才緩緩抬起頭來，問道：“師姐，能告訴我關於老頭的事情嗎？”

月影舞一怔，臉色帶著幾分複雜，目光投向窗外，久久不語。

林樂見狀，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影舞方才轉身看著林樂，緩緩說道：“事實上，關於你師傅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算多。”

月影舞並沒有欺騙林樂，事實上，她認識瘋老頭的時候不過才五歲，那時的月影舞不過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孩童。

而當時的瘋老頭已經人過中年，但卻不似現在這般邋遢老邁，在月影舞的印象中反而極為儒雅謙和。

之所以月影舞會認識瘋老頭，則全是因為她的師傅月清靈的關係，在月影舞看來，兩人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許是愛屋及烏的關係，瘋老頭對她一直極為疼愛，凡是她提出的條件，瘋老頭都會盡最大力量滿足她。

月影舞還記得，十歲那年，她想要一枚雪嶺山脈中才有生長的雪域斷魂果，瘋老頭得知後不遠千山萬水，足足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最終給她帶回來了一枚。

當時年幼的月影舞可是樂壞了，甚至都沒有發現她師傅略帶責怪的眼神。

直至幾天後，她成功煉化了雪玉斷魂果後，興沖沖地跑去找瘋老頭，卻意外發現了她的師傅正在給瘋老頭上藥。

雖然瘋老頭很快就在身上套了件汗衫，但只是那匆匆一瞥，月影舞便看得分明，那一幕至今她都記得十分清楚。

前胸後背，佈滿密密麻麻的傷口，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見骨，地上還有著一堆沾滿血跡的布條。

一瞬間，月影舞愣住了，人雖小，但她卻異常聰明，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那一刻她的內心充滿自責和悔恨。

而瘋老頭見到她哭得如此傷心，卻是反過來笑著安慰她。

自從那一天之後，月影舞便未再向瘋老頭央求過任何東西，為此還讓瘋老頭鬱悶了好些日子，以為月影舞不喜歡他了。

想到過往，月影舞神色時喜時悲。

而聽了月影舞的描述，林樂心中更加沉默。

月影舞似乎陷入了無盡的回憶，沒有注意林樂的神情，繼續緩緩講述著。

仙靈宮並不反對門下弟子談婚論嫁，仙靈宮一向追求自然之道，修煉本心，並沒有太多的規矩束縛。

但鑑於仙靈宮中都是女弟子，因而瘋老頭便在山裡的一處樹林搭建了一座木屋，也就是林樂此刻所待的這間，平日和她的師傅相聚於此。

林樂這個時候方才知道這間木屋原來還有這等來歷。

月影舞記憶中，瘋老頭每隔一陣子都會離開仙靈宮一段時間，這一去少則十天半月，多則四五個月也不一定。

林樂也想起了，當初在遇到瘋老頭時，這老頭也跟他說過要離開一段時間。

想起這個，林樂不由問道：“師姐知道他去做什麼嗎？”

月影舞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其實，當年她也問過，但瘋老頭以及月清靈都不曾告訴她，因而她也不甚清楚。

雖然瘋老頭時不時的離開，讓月影舞有些掛念，但一直到月影舞十五歲之前，瘋老頭和她師傅都過著十分簡單快樂的生活。

當年，還處於天真年紀的月影舞甚至想著，如果能這樣過一輩子那便是最好了。

可惜，就在第二年，月影舞十六歲成人的那一年，瘋老頭照例離開仙靈宮，去做他自己的事情，並且他還許諾了月影舞會帶一件最好的禮物給她送給她，當作她的成人禮物。

原本滿心期待著瘋老頭回來的月影舞，卻遭到了這十六年才最令她恐懼的噩夢。

就是在瘋老頭離開的這一段時間，仙靈宮突然遭遇到一批來歷不明的神秘人入侵。

仙靈宮避世幾千年，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一時措手不及，宮內弟子死傷無數。

當時的月影舞也被嚇傻了，如果不是她師傅關鍵時刻出手救了她，恐怕她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但也正因為如此，月清靈受了傷。

月影舞只依稀記得那些人來此的目的是想要奪取仙靈宮內的某樣珍寶。

最後，月清靈聯合八大長老一同出手，將來犯者盡數擊斃。

可因此，當時作為宮主的月清靈耗盡心力，生機斷絕，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殞，甚至來不及等到見心愛之人的最後一面。

宮主戰死，八大長老亦是死了六個，剩下兩位亦是重傷難愈，整個仙靈宮處於一片哀愁之中。

群龍無首，所有弟子皆是惶恐不已。

而就在這時，瘋老頭趕了回來。

當看到心愛之人慘死，瘋老頭神情變得猙獰，那一天，月影舞第一次見到瘋老頭那猙獰的面貌，甚至讓她感到一陣害怕。

直到第二日，當月影舞在山頭上發現瘋老頭的身影時，卻發現他竟然一夜白了頭髮，容貌更彷佛老了幾十歲，以往儒雅的風采蕩然無存，彷佛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

那一幕對月影舞的內心衝擊不可謂不大。

也是那一日之後，瘋老頭的性格變了，變得沉默寡言。

之後，瘋老頭代替月清靈，帶著一干存活的仙靈宮弟子，離開原先生活的地方，另外尋找了一處隱蔽的山脈躲了起來。

在安排好所有弟子之後，瘋老頭便消失了。

月影舞曾經找過無數次，都未曾找到瘋老頭的蹤跡。

如此過了三年，直至她都有些心灰意冷之時，卻意外聽到一條訊息。

當年在天辰大陸盛極一時的七大宗門，五大世家，聯手圍攻一名神秘人物，結果七大宗門和五大世家數十位高手盡數被殺，門下弟子更是死傷無數。

這一戰，轟動了整個大陸。

經過月影舞鍥而不捨的追查，最終得知那神秘人物竟是一位強大的符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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