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燕雲局勢（下）

完顏闍母，劾裡缽第十一子，阿骨打異母弟，生性悍勇戰功赫赫。

完顏闍母27歲獨領一軍鎮壓渤海人高永昌的造反，29歲代斡魯為鹹州路副統，31歲第一個攻入上京臨潢府，33歲與哥哥完顏杲攻取中京大定府。

在歷史上，完顏闍母之後的戰績依舊亮眼。

如此彪炳的戰績，完顏闍母在歷史上的名聲不甚響亮，遠不如侄子宗望、宗弼、宗翰等人，最大的原因是他死得早了，沒趕上跟岳飛韓世忠的大戰。

岳飛和韓世忠崛起獨當一面時，完顏闍母已經死了，沒機會交手。

而現在，歷史已經改變。

阿骨打去追殺在天德軍的耶律延禧，以防大同的蕭幹出兵襲擊後路，就派完顏闍母出兵攻佔了大同府西北的德州宣德縣城。

宣德縣城位於長城以北，奄遏下水（岱海）以東，地理位置很是關鍵，是勾連雲州與遼國西北的關鍵位置，也是歷史上匈奴等遊牧民族攻掠漢民族的前沿。

完顏闍母得到蕭幹棄大同的訊息，當機立斷率部直撲大同，要趕在漢軍之前得到這座雲州重鎮。

完顏闍母是忒母勃極烈，既統領萬戶長，麾下有兵馬一萬九千人，既十九個猛安。

其中，六個女真猛安，七個由渤海人、漢人、奚人組成的假韃子猛安，六個由遼國各族降兵組成的僕從軍猛安。

完顏闍母深知此番奪取大同，與天漢必有一場爭奪戰，留下一個假韃子猛安駐守宣德縣城，率領十八個猛安洶湧而出。

完顏闍母少不了將這道緊急軍情，快馬急報到從豐州東行的阿骨打手中。

完顏鶴壽是完顏闍母的弟弟完顏昴的第二子，也是南下大同的先鋒，他率領千騎真韃子一路疾奔。

如果說宣德縣是遊牧民族攻掠漢民族的前沿，那麼古豐就是漢民族抵抗遊牧民族的前沿。

只是遼國創立以來，古豐這座重鎮位於遼國腹地失去了戰略作用，且地方貧瘠就日漸衰敗，兩百年來就剩下一些村落稀稀疏疏地分佈在長城內外。

完顏鶴壽完全沒有料到漢軍不但進入大同，前鋒更是抵達古豐長城，毫無疑問地受到了伏擊。

韓世忠親率兩營前鋒疾奔到古豐長城，往北派出斥候剛吃飽喝足還沒等一根耙耙拉完，斥候就傳來訊息，一支金騎正從北面打馬而來。

韓世忠一用力夾斷了耙耙，提起褲子親衛急忙往他身上套甲，這潑韓五一邊著甲一邊指揮部曲散開設伏。

韓世忠剛埋伏好，女真騎兵就到了。

這片長城區域，殘垣斷壁亂石嶙峋，騎馬不好走，女真人只得步行牽馬透過，這時候，就給了漢軍伏擊的最好機會。

“殺~”

韓世忠手持鏨金虎頭槍，驀然一聲大吼，身先士卒衝殺而出，槍尖扎入一個女真人的腰子，隨著槍尖拔出，這個女真勇士捂著腰子發出一聲慘叫……

一千五百開陽軍悍卒跟著主將從亂石草木、殘垣斷壁裡躍出，撲向女真人。

“不要慌，殺！”

女真人不愧是百戰精銳，只是在遇伏時有過一絲慌亂，隨後在完顏鶴壽的率領下展開反擊。

可惜他們遇上的是韓世忠的開陽軍。

開陽軍的班底是西軍大頭兵，都是常年跟西夏人交戰在最前沿的悍卒，在騎戰上或許跟女真人還有些差距，但此時是伏擊，是步戰！

雙方圍繞著長城內外展開殊死搏鬥，從城牆頂上摔下、從亂石中倒下，刀光槍影中，血花四濺，場面十分慘烈。

雙方陷入血戰中，這時候根本沒有任何花招可言，一刀一槍都是實打實地向對方身體招呼，中則死，挨則傷。

鮮紅沾滿了韓世忠的鎧甲，這潑皮韓五愈戰愈勇，開陽騎爭先恐後悍不畏死。

女真人起兵反遼這十年來征戰無數，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悍勇的敵人，血戰中毫不退縮。

雙方悍勇相當，血戰意志相同，在捨身忘死下，漢軍身上甲冑和人數優勢，就逐漸地體現了出來。

隨著女真人的死傷開始急劇上升，從不畏縮的女真勇士開始頂不住了。

“二哥莫要驚慌，俺來也！”

就在完顏鶴壽要拼死撤退時，一支騎兵出現，來的是他三弟完顏鄭家，以及所部兩個假韃子猛安。

兩千由遼東漢人、奚人和渤海人組成的精銳殺入戰團。

在這個空隙，韓世忠已經完成集結，開始沿著長城高地且戰且退，使得金軍的騎戰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不得不選擇步戰。

假韃子全部下馬剛投入戰場，開陽軍劉林和王大發兩部趕到，二話不說加入戰團。

長城的空氣裡瀰漫著鮮血的氣味，雷鳴般的怒吼聲，刺耳的兵器相交聲，和淒厲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場恐怖的音樂會。

當完顏闍母率領的中軍趕到投入戰場，開陽軍餘下各營和楊志率領的廉貞軍也先後趕到，戰場的規模進一步擴大。

三四萬人的戰場，實打實硬碰硬的血戰，場面異常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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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女真騎衝來。

張顯揮舞著鉤鐮槍興奮地大叫：“鵬舉，讓俺去幹掉這幾百賊廝鳥金狗。”

岳飛卻舉槍厲喝：“撤~”

背嵬軍治軍嚴謹令行禁止，隨著岳飛的撤退命令下達，就連張顯都只能在心裡對女真人罵罵咧咧地率部跟著跑。

溫剎衝到一半，見那漢騎又跑了，氣得罵罵咧咧地率部直追。

銀術可見漢騎還是不敢以多欺少，不再遲疑率八百騎衝上山坡，先幹掉這支漢軍，再去收拾那支只會跑路的漢騎。

銀術可衝到一半，就看到三支女真勇士正在夾攻漢軍，漢軍已經棄了車陣且戰且退，大喜之下加快速度衝了上去。

銀術可衝到車陣，又看到漢軍朝著兩邊斜著往上狂奔，正要下令追的時候神色劇變，歇斯底里地大喊：“往兩邊跑……”

銀術可驚得調轉馬頭就要跑。

可這個時候，他率領的八百騎前面是車陣，又有石碓陷馬坑和屍體，兩邊又有女真勇士，而且馬速也幾乎沒有，想要脫離並不容易。

看著山坡上衝來的馬群，銀術可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肝膽俱裂。

原來，牛皋在佈置防務的時候，知道時間來不及了，於是令六百步卒將六百匹戰馬趕到山坡的後方。

馬頭上綁上尖刀，馬尾上吊著沾滿火油的布團草團。

牛皋看到銀術可的八百騎衝來，就和王貴部相互掩護且戰且退，當山坡上方的六百步卒點燃了一匹匹馬的尾巴……

牛皋和王貴兩部猛地朝著兩邊斜上方猛衝，火馬現身坡頂往下嘶鳴著疾奔。

追殺背嵬軍的狷嘶和野山森兩支女真人反應迅速，緊緊地跟在背嵬軍的身後，堪堪躲過了火馬的衝撞。

廝殺最久體力透支最大的阿拉卡部首當其衝，被火馬衝得七零八落，剛趕上來的銀術可部接著遭難。

幾十輛被女真人掀翻的馬車根本阻擋不了瘋馬，瘋馬和銀術可部撞在一起，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女真戰馬被刀尖割傷被火灼傷，也變得發狂起來，這就苦了馬上的女真勇士，騎術再好也沒啥鳥用，紛紛被顛下戰馬，在馬踏中慘叫連連。

“殺！”

牛皋和王貴率部轉身，對變成面對面的狷嘶和野山森兩部大砍大殺，六百放完火馬的生力軍更是大喊著踏步殺來。

三四百女真勇士經過廝殺逃跑，體力已經消耗很大，在數倍背嵬軍的圍毆下，很快就被斬殺殆盡。

背嵬軍再接再礪，衝下去跟著火馬又痛打落水狗。

奔跑的岳飛得到旗號稟報，山坡上的火馬衝陣已經發動，當即厲喝：“張顯，向左包抄幹掉身後追兵！”

“得咧！”

不停地罵罵咧咧的張顯聞言大喜，率部來個漂亮的拐彎漂移，從左側殺向溫剎的三百追兵，與此同時，岳飛也率部從右邊完成轉向，從右側殺向溫剎的三百追兵。

兩支背嵬軍掏出手弩，弩箭如雨一樣地射向三百女真追兵。

溫剎正罵罵咧咧地狂追這支膽小如鼠只會逃跑的漢軍，見漢騎分做兩邊，以為是漢騎要分頭跑路，正想著追哪一支時，兩支漢騎竟然朝他包抄殺來。

“來的好！”

溫剎不驚反喜，舉起長矛對著左邊的漢騎直衝，這個時候這個距離，射箭已經來不及，那就硬碰硬地幹掉漢軍。

結果，漢騎不講武德，居然掏出了手弩。

上千支弩箭近距離地劈頭蓋臉射來，三百女真騎幾乎人馬受箭，馬嘶人叫，一半女真騎掉落馬下。

兩支背嵬軍交叉衝殺而過，三百女真騎就剩下數十傷者在地上呻吟。

“別管他們，弩上箭，走。”

岳飛一聲厲喝，率部直衝山坡而去。

在馬上，背嵬軍將士還能完成手弩上箭。

“阿爹~”

完顏彀英趕到，看到山坡上火馬衝撞亂成一團，大喊一聲正要衝上去，卻看到有一支漢騎衝來。

以完顏彀英的征戰經驗，很清楚現在衝上山坡也於事無補，不但救不了阿爹，所部五百騎都會陷入死地。

“殺~”

完顏彀英衝向岳飛部。

兩支當世強騎進行對沖。

阿爹生死未卜，完顏彀英懷著滿腔悲憤，舉起弓箭厲喝：“射~”

岳飛目光堅定，握緊手中丈八鐵槍，盯著前方的女真小將，看著女真人舉起弓箭，喝道：“伏！”

背嵬軍將士趴伏在馬上，任憑箭矢射來。

背嵬軍甲冑精良，唯有臉部和脖頸處是弱點，只要防住這兩個地方就能任憑羽箭洗禮，哪怕是女真人的破甲錐不是正中心口，也不會致命。

戰馬中箭，背嵬軍將士一旦落馬，就趴在地上等待馬群踏過，而不是亂跑亂滾造成己方衝鋒隊形的混亂。

在這過程中，落馬背嵬軍才是最危險的。

捱過箭雨，岳飛看著距離差不多了，厲喝：“弩，準備……射……”

在即將衝撞時，背嵬軍將士又朝著女真騎射出弩箭，弩箭一射出，立即棄弩抄起兵器，對著剛捱過箭雨的女真人展開進攻。

漢騎的甲冑這般精良，還人手一個手弩，這是完顏彀英不曾想到的，這一下就吃了大虧。

“彀英，我兒……”

僥倖從混亂中逃出來的銀術可，剛策馬衝下山坡，親眼看到自己的長子先是中了弩箭，而後又被漢將一槍挑落馬下，頓時怒髮衝冠目眥盡裂，要衝上去為兒子報仇。

跟銀術可一道死裡逃生的心腹立即朝主將大聲叫喊：“銀術可，撤回去再來報仇，不可被仇恨矇蔽雙眼……”

銀術可戰場廝殺數十年見慣了生死，被點醒後轉目四望，情況非常糟糕，要是不趁勢跑路就得死在這裡。

銀術可不想死，他要報此血海深仇，要雪這無盡恥辱，於是不顧好大兒和部曲的死活，策馬向北而走。

跟隨在銀術可身後的部曲，不足百人。

岳飛和牛皋剛分別幹掉坡上坡下的女真人，還沒等喘口氣，北方斥候的響箭再次升空而起，又從令旗中得知，一隊金軍即將到來。

“鵬舉，上坡！”

牛皋已經清楚坡後的地形，立即招呼岳飛上坡拒敵。

岳飛率部火速打掃了戰場，收集所有器械帶上傷亡的袍澤，剛走到半山腰，一支人數更多的金軍殺到。

完顏神土懣率領的五千真假韃子，以及滿臉悲憤羞慚的銀術可。

神土懣剛要下令朝坡上漢軍發起進攻，就看到南方出現了一支漢軍，這支漢軍人數在八千人上下，其中一半人的裝備非常精良。

神土懣不是莽夫，沒有貿然朝一方動手。

來的漢軍，正是喬望率領的四千背嵬軍主力，以及耶律旺旺率領的四千遼國降軍。

喬望見金軍只有五千左右，又處於己方的兩面夾擊範圍內，正要下令衝殺，北面又出現一支金軍。

完顏宗弼率領的八千真假韃子來到。

援軍來了，神土懣沒有再遲疑，殺向山坡漢軍。

完顏宗弼率部直撲喬望。

“佈陣豎盾，刀盾手掩護，九牛弩，神臂弓，射！”

“騎兵兩側迎戰，耶律將軍，速速射箭，不要停！”

喬望率部火速佈陣，沉著應對完顏宗弼的進攻。

就在戰況陷入膠著時，完顏宗望率領八千真假韃子和五千僕從軍殺到，在漢軍危險之時，霍童率領貪狼軍及時趕到。

完顏宗望和完顏宗弼是阿骨打最為器重的兒子，所率領的部曲是僅次於阿骨打親衛軍的存在，異常恐怖。

背嵬軍和貪狼軍，是顧誠麾下數一數二的強軍，裝備器械之精良集前宋工藝之最，更是無出其右者。

兩軍的廝殺變得愈發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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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虛中口若懸河，舌戰群儒般地對燕京留守重臣們，先進行恐嚇，待大家臉現驚容時，隨之又展開招降。

先嚇後誘，令不少大臣重將意動。

在耶律大石動怒前，宇文虛中的矛頭立馬對準耶律大石。

“我天漢只要燕雲十六州，並不是要滅遼，只要留守讓出燕雲，我天漢願與遼國建交，助遼抵擋金國，至少能保遼國佔據奉聖州以西國土不至亡國。”

之前的恐嚇招降只是拋磚引玉，這才是宇文虛中奉旨來燕京的目的。

宇文虛中的這一番騷操作，令耶律大石感到絕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