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十一月二十六。

七千馬步軍,兩千民夫,趕著五六百輛騾馬車,浩浩蕩蕩地離開朝陽營,朝著淮西進發。

出發第二天,顧誠於路上先後收到三道急報。

王慶叛軍兵分兩路,一路在段二的率領下攻破蘄州羅田和蘄水二城,兵鋒直指府城蘄春。

一路在段五的率領下勢如破竹,正在攻打廬州舒城縣。

最後一道訊息,王慶在六安城中開始建造寶殿內苑宮闕,坐等良辰吉日僭號改元。

李綱等人一聽,喜憂參半。

喜的是王慶才打下半個淮南西路,就迫不及待要稱王享受,這等心性註定只是一個草莽走不了多遠,對剿滅王慶有了更大的信心。

憂的是軍情如火,蘄春和舒城兩縣唯恐失守。

經過緊急商議。

顧誠下令霍童率領五百馬軍先行一步趕往蘄州救援蘄春,顧誠率領中軍和宣贊千人趕往廬州合肥。

監軍梁忠賢和長史李綱押運輜重按計劃前往濠州鍾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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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東巡檢關勝接到調令,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叫來結義兄弟郝思文商議。

郝思文說道:“想來是誰舉薦了哥哥,故而新任淮西總管徵調哥哥。哥哥,這也許是好事,平定王慶獲得功勳,哥哥也不用困於此不得寸進。”

關勝嘆道:“我也知道是好事,只是這淮西總管顧誠,雖說搞什麼足球賽事名譽天下,可行軍打仗哪能跟蹴鞠相比,此人靠蹴鞠起家跟高俅無二,不靠譜啊!”

“只是哥哥,這徵調令一到,若是不去其罪不小。”

“唉,終究不得不去!”

郝思文說道:“依小弟看來也是無妨,哥哥帶上數百精銳嫡系前往,顧誠此人若靠譜則建功立業,若是不靠譜以哥哥的本事也能保全性命。”

“只能如此了,賢弟可願隨我同行,若可以,也是一個晉升的機會!”

“小弟願往!”

關勝點起三百本部嫡系精銳,與義弟郝思文啟程直奔京師,到了指定地點朝陽營,遇到接應使者燕青。

燕青見是關勝來了,說總管率軍已於前日啟程,並且直接甩出了任命文書。

淮西總管府禁軍第二軍軍都指揮使。

關勝拿著這份蓋著紅彤彤御印的任職文書,一時間腦袋空白手抖得說不出話來。

“哥哥,哥哥!”

郝思文驚喜地拍了拍關勝,關勝這才清醒過來,忙問道:“燕青兄弟,能否解惑?”

燕青笑道:“大刀關勝之名享譽江湖,總管早已經仰慕久矣,有這機會自然是要徵調巡檢,只是巡檢,這第二軍的兵員要到淮西才能補全。”

隨即燕青看向郝思文,又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巡檢的義弟郝思文郝兄了,總管也給你一份任命書。”

郝思文茫然而又顫抖地接過任命書。

淮西總管府禁軍第二軍第一營營指揮使。

“小人一介草民,如何能蒙總管如此厚待!”

“總管說了,郝兄是將才,區區營指揮使還委屈了郝兄,只是怕郝兄寸功未立不能服眾,待郝兄立下平叛之功,再行提拔也就能讓人心服口服!”

“總管如此高看,小人如何敢當!”

郝思文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有一份潑天富貴掉落在自個頭上,這一刻,郝思文想向顧誠拜倒,感謝他的知遇之恩。

關勝心情激盪,也為義弟感到高興,說道:“兄弟,蒙總管厚待,咱們兄弟唯有死戰以報!”

“哥哥所言甚是!”

郝思文小心翼翼地將任職文書貼身藏入懷中。

燕青說道:“請二兄入營飲宴,休整一晚明日啟程南下。”

關勝正色地道:“豈有總管率軍疾馳戰場,下屬卻在此飲宴的道理,燕兄取些乾糧酒水來,關某這就出發追趕總管。”

“哥哥所言甚是,理當如此。”

郝思文恨不得生出雙翅飛到淮西,為總管剿滅王慶叛賊,以報總管的知遇之恩。

關勝郝思文剛出發半個時辰,凌州團練使單廷圭和魏定國各率馬軍趕到。

燕青給出了第二軍第二營和第三營的營指揮使官職文書。

這個官職對於團練使的單廷圭和魏定國來說,有點吸引力,但不多,於是就沒有如關勝那般著急啟程,而是歇息一晚明日再開拔。

第二天,單廷圭和魏定國剛率部南下,大名府留守司正牌軍索超帶著五十人趕到。

索超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正牌軍,居然有朝一日能收到樞密院的調令。

識吾之才,必是能人。

索超的心思很簡單,認定淮西總管不凡,當即興沖沖地糾結五十好手趕赴京師。

淮西總管府禁軍第二軍第四營營指揮使。

從燕青手裡接過這份蓋著御印的任命文書,索超二話不說率領五十人策馬直奔淮西。

東昌府張清、龔旺和丁得孫率軍八百趕到朝陽營。

淮西總管府禁軍第三軍軍都指揮使

第三軍第一營營指揮使。

第三軍第二營營指揮使。

這是顧誠給張清、龔旺和丁得孫三人的官職任命。

張清三人二話不說,率領八百人奔向淮西。

東平府兵馬都監董平率軍六百姍姍來遲。

董平是非常不想來的。

程太守有個女兒,十分大有顏色,董平無妻一見驚為天人日思夜想,正在死纏爛打時,收到這勞什子的狗屁調令。

可這是樞密院調令,若是不遵,輕者丟官罷職,重則以謀反論處。

董平無奈,只得點起六百馬步軍,一路罵罵咧咧而來。

一個區區第三軍第三營的營指揮使,在董平眼裡哪有程太守的閨女誘人。

董平在東京磨蹭了兩天,去了一趟礬樓,這才罵罵咧咧地率部前往淮西。

“此人不堪重用!”

燕青全程關注董平,認為此人品德大有問題,就算武藝了得也不能用。

哥哥徵調的人,現在就剩下一個韓世忠了。

只是韓世忠還沒有影子,燕青暗想莫不是劉延慶不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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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娘賊的,你這潑韓五說沒錢不請客,卻有錢跑到這來戲耍,是何道理?”

韓世忠剛揉著腰從一頂掛著兩根紅布條的營帳裡出來,就被七八條漢子給堵住,立即罵道:“直娘賊的,一個無品級狗屁進義副尉,值得請個屁客!”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韓世忠氣就不打一處來。

前年跟著劉延慶打西夏,韓世忠可是第一個登城,並“割護城氈以獻”。

去年又跟著劉延慶打西夏,戰局不利撤退,是韓世忠殿後死戰不退,這才讓大部順利回撤。

三個月前,老種相公進攻臧底河城,韓世忠跟隨劉延慶參戰,又是他身先士卒攻殺在前。

直娘賊的,這一個個的功勞,換成那些西軍嫡系大小鳥衙內,早就成為都虞侯指揮使了,輪到韓世忠,就一個都頭,加個鳥用沒有的進義副尉。

這口悶氣,憋得韓世忠無處發洩,不是賭錢就是來找營妓發洩一番。

就在韓世忠跟同袍好友們罵罵咧咧時,一騎飛奔而來,叫道:“韓世忠,總管喚你,速速過去不得延遲。”

同袍好友們頓時笑罵:“直娘賊的,潑韓五你這是時運來了!”

“直娘賊的,老子真要走運,今個花光家當也要讓你們這群賊廝鳥吃喝個盡興!”

“我呸,就你這潑韓五窮得褲襠都漏風有個甚的家當,速去速去,免得總管等急了捱上幾十殺威棒。”

在同袍好友的笑罵聲中,韓世忠一路來到鄜延路總管府,見到了劉延慶。

劉延慶打量一番韓世忠這個兵油子,很是疑惑地問道:“你跟新任淮西總管顧誠相熟?”

“誰?”韓世忠摸著腦袋,很肯定地道:“俺不認識!”

劉延慶更感疑惑,韓世忠只是一個小小都頭,就連這都頭還是剛提拔的。

若不是之前親眼所見這廝有些悍勇,劉延慶都不知道手下會有這麼一個大頭兵,那遠在京師的南來子,又是如何知道千里之外的韓世忠?

“你確定沒有跟誰接觸過?”

劉延慶吃驚和擔憂的,是顧誠透過某種渠道瞭解到韓世忠,從而讓西軍中的貓膩曝光在朝堂中。

韓世忠的心裡湧上一絲不妙,忙叫道:“總管明鑑,俺韓老五的父母家人遠在延安府鄉下,在這裡又無妻兒終日在軍中廝混,能接觸個什麼鳥人。”

劉延慶收到樞密院調令和顧誠書信,疑惑吃驚的同時立馬調查韓世忠。

這韓世忠作戰的確悍勇,可在西軍中這樣的人並不少見,根據調查得知,這韓世忠就是一個混不吝的兵油子,終日不是賭錢喝酒就是逛窯子。

這樣的人能知道個屁。

應該是顧誠這個南來子靠蹴鞠登上高位,當上淮西總管又毫無根基,在病急亂投醫的情況下,不知誰舉薦了潑皮韓五,這才當作寶。

不但發來調令,唯恐自己不放人還寫來書信利誘威脅。

這顧誠註定是高俅王黼之流,這種小人的確不能得罪,區區一個屁都算不上的韓世忠而已,沒必要因此惹來麻煩。

要是真能因此得到顧誠的一個人情,將來在關鍵時候就能派上大用場,甚至能救命。

劉延慶換了一副面孔,笑盈盈地將調令給了韓世忠。

拿著調令的韓世忠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