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們這下是死定了。”葉楓對擠到自己身旁的張芷晴苦笑著說道。笑容牽動了他臉上的傷口,最終變成了齜牙咧嘴。

他原本還想在臨死前耍個帥。

“葉楓,我——”

“芷晴,我絕對是上輩子欠你的。”看了看張芷晴搭在自己肩膀上那隻正在流血的手腕,葉楓嘆了口氣,張芷晴手腕上的那個標記,是她自己用指甲活活釦壞的,“你要是不犯傻的話,此時我們說不定已經回家了。”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葉楓說,“你中招了,被壞人強迫做了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就這麼簡單,你也是受害者。”

張芷晴流著眼淚,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可是你、你已經快要被打死了。”

“沒什麼,只是撓癢癢而已。”葉楓說,“問題是,這些人可不是凱恩那種小粉拳啊。”他環顧著四周眼冒兇光的人們,不由得吞嚥了一口口水,“這些人會把我們生吞活剝了。”

“我可以保護你,葉楓。”張芷晴站在葉楓的身前,張開雙臂護住他,“只要我還活著,他們就絕對不會傷到你。”

“好了,好了。”葉楓苦笑著說道,“這時候你就別逞英雄了,美救英雄嗎?咱倆肯定死定了,誰都倖存不下來,只是差幾分種的事情。”

張芷晴後頭看向他:“葉楓...”

“別說抱歉了,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葉楓...”

“行了,別在我的辦公室裡表演苦情劇了!!”凱恩死死捂住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怨毒的對擁擠在小木屋中的人們吼道,“把這兩個人——不,再加上她!!”凱恩指著琳達,“把這三個人給我弄死!萬能的天父需要這三個邪惡的人的生命作為祭品!!動手!!”

“m的,真是聒噪。”

呢喃了一句,葉楓把血肉模糊的頭貼在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張芷晴的身上,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生命終結的那一刻的到來。

葉楓設想過很多種死亡,但是被人亂拳打死,絕對是最令他生厭的一種。

無數的腳步聲,無數的咒罵聲,無數的無意義的嘶吼聲,充斥在這間小木屋中,葉楓能夠感覺到人們在他的四周瘋狂著,宣洩著,怒吼著。

但是他沒有感覺到瘋狂的手伸向自己。

他就像是一條航行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的一條獨木舟,滔天的海浪就在他的四周,但似乎正在戲弄他,並不打算真的把他吞沒。

葉楓睜開了眼睛。

張芷晴仍舊站在他的面前。

但是她毫髮無損。

好吧,頭髮是有些散亂,但是身上似乎沒有受傷。

那是誰的慘叫聲?

難道是琳達的?

葉楓看向刺耳慘叫聲傳來的方位。

他看到了琳達。

這個嫵媚的女人站在房間的一角,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葉楓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仇恨,看到了悲傷,也看到了無奈。

尖叫的人是誰?

葉楓迷糊了。

不是張芷晴,不是琳達,應該也不是我——葉楓其實有些不確定。

難不成是凱恩?

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迷途羔羊們,一個個兇性大發,對他們的牧羊人凱恩動手了?

這個世界太奇怪了,羊羔都能圍攻獅子了。

葉楓被自己扭曲的幽默感逗笑了,他想要哈哈大笑幾聲,但是劫後餘生的解脫感讓他緊繃的神經終於支撐不住了。

他頭一歪,靠在張芷晴的身上,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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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能不能安靜一點!!”葉楓把手中這本《漫長的告別》放下,衝正在病房內聊得熱火朝天的幾個人吼道,“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靜嗎?”

張芷晴斜睨著他:“切,醫生說了,你就是皮外傷而已,看著像是被打成了豬頭——”

“豬頭?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誰啊?!”

“——但是傷的並不嚴重,靜養幾天就好了。”張芷晴說,“啊梓,我跟你說啊,買平替色號口紅還不如直接入手——”

“你別教壞啊梓!!”葉楓不滿的看著她,“你是個小富婆,不差錢,我家可沒有隨意購買奢侈品的條件。”

“又不是你出錢,你激動個毛線的。是不是,上官?”

張芷晴遞給一直在安靜聽葉梓聊天的上官明一個玩味的眼神,上官明不易察覺的點了下頭。

“你們玩啥眼神呢?我咋看不懂呢?”葉楓來回打量著兩人,“我警告你們啊,要是讓我發現你們對我妹妹圖謀不軌,我——”

“啊梓,你是如何忍受和這樣的妹控哥哥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不煩嗎?”張芷晴認真的問向葉梓。

“不煩啊。”葉梓搖搖頭,“我一直把哥哥當父親看待。老男人都是這樣磨磨嘰嘰的。”

老男人,磨磨嘰嘰,親妹妹對自己的評價彷彿是兩柄鋒利的飛刀一樣,精準的命中了葉楓的心臟。他總算安靜下來了。

“楓子,男人最愚蠢的行為就是和女人爭辯。”王建仁說,“聊點正經事吧。葉楓,張芷晴,我現在也沒弄懂,為什麼我和上官帶人趕到那個破社群後,被撕成碎片的不是你們倆,而是那個凱恩——朱劍鋒?”

“葉梓,去給我買點水果吃。”葉楓說道,“醫院對面就有一家水果超市,你去買吧。”

“哥哥,我——”

葉楓瞪大了眼睛:“現在。”

“哦。”

葉梓乖乖的離開了病房。

“芷晴,你說吧。”葉楓躺回到病榻上,“我補充。”

“好。我認為是這樣的。”張芷晴嚴肅的說道,她伸出了手臂,在手腕上纏著繃帶,“大王,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家園’社群中的所有人,手腕上都烙印著同樣的標記,我和葉楓也不例外。”

“是,我知道。”王建仁說,“最tm詭異的是,那些被逮捕的社群的人,一宿過去後,他們手腕上的標記就都不見了。”

葉楓說:“我猜測這應該與標記的製造者凱恩,也就是你口中的朱劍鋒已經被他們親手撕成餃子餡有關係。”

上官明問:“你們倆說朱劍鋒是一名新人類,這種可能性大嗎?”

“很大。”張芷晴說,“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朱劍鋒能夠控制身上有他烙印下標誌的人的行動和思維。在常理上,這完全解釋不通。”

王建仁問:“會不會是催眠?我看過類似的節目,看著很唬人的。”

“應該不是。”葉楓搖了搖頭,“我做過很多次的催眠治療,不是這種感覺。”

“這人有問題。”張芷晴恐懼的說道,“彷彿他時時刻刻都在你耳邊說話,他就住在你的腦子裡,向你灌輸各種想法,奪走你身體的方向盤,超速駛向毀滅...”

“好了,別說了。”葉楓翻身坐起,牽住了張芷晴的手,“別說了,芷晴。”

“嗯...”

“行吧,你們說啥就是啥。”王建仁得意洋洋的看著上官明,“話說這個王八蛋還真的在那個破地方種植鬼腳趾?看吧,我一說就中!這就是能力!!”

“你nb行了吧。”

上官明翻了個白眼。

“事實上,要是沒有那個叫做琳達的娘們。”王建仁說,“凱恩狗屁都不是,他除了能騙騙錢,控制控制別人外,攪不起大浪。

“那個琳達可不是一般人,她和凱恩是合法夫妻,所以說當她得知凱恩揹著她亂搞的時候,她才會表現的如此瘋狂。畢竟她那樣自視甚高的女人,忍受不了這種事情。

“琳達也確實有自負的資本,她是什麼植物學方面的權威,別看年紀不大,才三十大幾,但是她出了好幾本專業書籍,還有幾十篇有學術影響力的優秀論文,這些都是她的同事說的。她明面上的職業是某大學的教授。

“她和朱劍鋒勾搭在一起,大概是距今七年前,也就是王軒失蹤的前一年左右。我想朱劍鋒是有意接近她的。這孫子當年就走私過‘鬼腳趾’,在王軒的遺物中就有一顆。”

“我記得朱劍鋒提過一嘴王軒這個名字。”葉楓蹙眉說道,“好像是說因為意外,王軒脫離了他的控制。”

“可能是吧。”王建仁說,“王軒在被朱劍鋒幹掉之前,他似乎一直在蒐集朱劍鋒犯罪的證據,只不過這些東西沒能保住他的小命。至於那個被丟進水泥攪拌機的徐夢,似乎是因為他偷了朱劍鋒的錢,還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朱劍鋒才動手把他幹掉的。”

葉楓感概道:“對金錢的執著,竟然能夠對抗朱劍鋒對他施加的控制?徐夢這個人還真是貪財不要命啊。”

“對於有些人而言,錢或許比命還重要。”王建仁說,“畢竟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在過生日的時候收到跑車這樣的禮物,我說得對嗎,上官?”

“我只花我自己賺來的錢。”

“誰又不是呢?”王建仁哈哈大笑,“錢是王八蛋,沒錢真難辦。我這話精闢吧。”

張芷晴說:“你是在自問自答嗎?臭大叔,反正你也來醫院了,就順便去質詢一下更年期如何治療吧。”

“我還很直溜,我還很年輕。”

病房內頓時響起一陣乾嘔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