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猶抱著吉他在我面前開始彈唱的時候，氣質裡的靦腆在一瞬間便褪去了。
認真的模樣很吸引人，讓我下意識放緩了呼吸。
一曲盡了，我真誠地道謝又表達了自己的喜歡，許猶咬著唇低著頭，把吉他小心放在一邊的動作有些侷促。
我心裡有些好笑，這人還真是分裂，手中握著吉他的時候和放下吉他的時候反差大得讓人不敢相信。
我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雲煙已然睡了過去，一張臉上滿是舒坦，是十分愜意的模樣。
“好啦，謝謝你的歌，我就先回去了，以後有什麼事情用得上我，隨時叫我。”
見許猶侷促得幾乎把自己繃成殭屍，我也不再和他尬聊，起身告辭了。許猶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
“好的好的……其實也沒關係，都是鄰居嘛，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
一句寒暄也說得顛三倒四，可見這人平日裡有多不會交際。
我對著他笑了笑，轉身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周圍緊張的氣氛都緩和了些。
那之後的幾天，我的日子變得格外單純，每日除了照顧雲煙，也沒什麼其他的事情。
所有人都忙著，我一個人的空閒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因為之前陸沉舟的承諾，我連焦躁的情緒也沒了，一天到晚無事可做，最多的時間都用來發呆。
然後我就發現，許猶大多數時候確實是很閒的，之前我剛搬進來的時候他運氣比較好，臨時接了一個在酒吧唱歌的活，所以在家的時間還少些。
大多數時候，房子裡都只剩下我和他，當然，還不會說話的雲煙是不算的，許猶一如既往地靦腆，我和他坐在一起的時間卻越來越多。
不過除了當一個安安靜靜的聽眾，也實在沒和他什麼其他的交流。
——我的前半生裡從未遇見過這種路數的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
好在許猶似乎一點沒對這安靜得詭異的相處模式發表任何意見，反而樂在其中。
那天周依忽然回來的時候，在許猶的門口站著目瞪口呆。
“你們……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好了？”
許猶的表演被人打斷，愣在原地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然後我又一次親眼見證了他臉上面板由白變紅，周遭的空氣緊張而熱烈。
我站起來出聲打破了寧靜。
“你回來了？雲煙剛剛哭鬧得狠，我試試讓她聽聽音樂能不能安靜些，那就謝謝啦，我先走了。”
我看了一眼在自己世界裡的許猶，走出門的時候順手關了門。
周依還是一臉的震驚。
“這這這……你們兩個是怎麼勾搭到一起的？你不是有……難道你已經想好不回去了？”
我白了她一眼。
“說什麼呢？不就是聽個歌嗎，你是腦補出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能不能把你腦子裡的黃色廢料倒一倒？想想正事？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不是說去面試了嗎。”
之前周依拒絕了實習單位的offer，正四處找工作呢。
大概因為我年長她幾歲，她總愛和我說這些事，聽聽我的意見，也讓自己理清思路。大多數時候我都只是安靜聽著，並不直接提供意見。
畢竟人需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所以理所當然，也擁有選擇的權利，她要的只是傾訴，並不是聽取意見。
然而今日，周依顯然有了其他的興致。
“不是啊，你不知道，你沒來的時候，我和他說話他都不怎麼理我的，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之前才會有人誤以為他吸毒吧……哎，你和我說說唄，你們整天待在一起都聊什麼呢？”
我嘖了一聲，看了她一眼，十分無語。
“我們哪裡就整天待在一起了……”
周依立即變了說法。
“行行行，是我錯了，那我換個說法，你們現在關係怎麼樣？他和你說過沒有，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有些茫然。
“什麼怎麼想的？”
“哎呀你不知道，他這個人三天兩頭就得拖欠房租，整天就知道抱著吉他擺弄，也不幹正事，你既然和他熟悉了，幫我問問，他有沒有找工作的想法？”
我哦了一聲，回憶了一下這幾日來許猶的無所事事，也有些憂心。
“這個……他以前也這樣嗎？他欠了你多少房租啊？”
許猶看起來並不是會耍賴的人，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估計也不會拖欠房租。也是……若不是囊中羞澀，以他的性子，大概死也不會選擇和人合租吧。
我的心裡一片悵然，只覺得堵得慌。
滾滾紅塵裡，有人已不在乎路上多風霜，卻也難確認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我不懂音樂，其實聽不太出來他唱得如何，只能勉強知道比平常人是好多了，只是這實力是否能夠支撐他往前走，我其實也不太知道。
心裡的疑惑沒說出來，我等著周依的回答。
周依啊了一下，皺著眉仔細想了一會，聲音裡帶著一些嘆息。
“其實也沒有欠多少，我就是看到了隨口問一問……他在這裡也住了大半年了，我怕他……哎，要是我有錢，也就不用糾結這麼多了……”
她說得有些含糊，我卻聽得明明白白。
對許猶，她大概是沒什麼惡感的，只是周依也不是什麼衣食無憂的大小姐，自己手中拮据，自然也就顧不上發善心了。
“好了，不說他了。你來找我幹什麼？今天的面試如何了？”
我心中一動，卻是沒有想得太具體，只兀自開口轉移了話題。
周依如夢初醒地哦了一聲，跟著我到了床邊坐下，說起了今天面試時候遇上的事情。
“你也知道，我其實一直沒有多喜歡自己的專業，找工作其實挺辛苦的。然後今天去的那一家先是筆試嘛，規定是半個小時我做了大概一個小時才做完……結果那個人事又開始挑刺……最後說可以先實習，可是我都已經畢業了啊……”
她絮絮叨叨說著的時候，聲音裡有些糾結，像是看不清前路而迷茫且無所適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