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言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陡然劃過一絲煩躁與無措。

他下意識地緊咬下唇,下唇都被他咬得泛白,整個人看起來既糾結又無奈。

顯然,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母親竟會在如此重要的場合,這般肆無忌憚,全然不顧逝者的尊嚴與體面。

“那也和我無關。”謝子言微微抿了抿唇,薄唇輕啟,聲音裡裹挾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話語間滿是對衛穎所作所為的不滿與抗拒。

衛穎斜斜地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仿若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寒意十足,緊接著,她的視線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念念啊,我知道你不是貪慕虛榮的人。謝氏集團怎麼說都是你晨輝叔當年辛辛苦苦、一步一步打拼下來的。當初啊,他也是念著心裡對李錦有愧,這才主動把謝氏集團的股份都給了她。

可如今李錦已經不在了,這股份是不是也該物歸原主,還給你晨輝叔了?”

說著,她眼中泛起了淚花,看似情深意切,可那眼神深處,滿滿的都是算計。

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唇角微微彎起,扯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

衛穎見我一聲不吭,態度還這般冷淡,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惱怒,那惱怒稍縱即逝。

她與我對視一眼,提高了音量,理直氣壯地說道:“晚晚一直把你當作親姐妹,謝家上下也始終把你當成自家孩子看待。你想想,小時候你和晚晚一起上學,可沒少受謝家的照顧與恩惠。現在你身份可不一般了,想必也不會一直惦記著謝家的東西吧?”

聽到她這一番話,我心裡不禁暗暗佩服,怪不得她有本事讓謝晨輝拋棄曾經深愛的女人。她可真是厲害,一下子就找準了我最致命的軟肋。

要是我接受了李錦的無償贈予,在眾人眼裡,我無疑就成了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

當她察覺到之前汙衊我的那些話,我根本就不在意時,便立刻把話題轉移到謝家曾經給予我的幫助上。

她這話確實沒錯,當初若不是謝晨輝幫忙,我根本不可能和謝晚晚上同一所學校,更沒機會憑藉優異成績考上好高中,進而遇到陳潯。

也不會有機會接觸到陳希月,更別說嫁給他了。

在他們看來,我能嫁給陳希月這樣的男人,就該感恩戴德,絕不該再覬覦李錦留下的產業。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緩緩開口說道:“衛姨,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霸佔任何人的東西。

李姨把遺產留給我,肯定有她的原因。我會尊重她的決定,要是晨輝叔以後遇到什麼難處,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肯定會出手幫忙。”

衛穎見我根本不為所動,不聽她的勸,臉上原本虛偽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謝晨輝見狀,趕忙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衛穎的胳膊,臉上堆滿了焦急與尷尬。

他壓低聲音,近乎哀求地說道:“別再鬧了,這麼多人都看著呢!”

可衛穎卻像發了瘋似的,根本不顧及他的顏面,用力一甩胳膊,掙脫了謝晨輝的手,然後手指著我,大聲叫嚷道:“你把她當成自家孩子,可她呢?她是怎麼回報我們的?我看她當初接近謝晚晚就是居心不良。你現在還護著她,也不怕她哪天把你給剋死了,她就是個災星!”

眾人的目光瞬間像聚光燈一般,齊刷刷地落在我的身上,那一道道目光,猶如芒在背。

陳樂一從人群中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笑,那笑容裡滿是輕蔑,她陰陽怪氣地說道:“清唸啊,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啊!陳家對你也不薄。”

就在我滿心委屈,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百口莫辯之時,趙明川目光平靜地看向衛穎,聲音不高,卻清晰有力地說道:“倘若白清念女士不接受李錦女士贈送的遺產,李錦女士也會把所有的遺產全部捐贈出去,分文不留。”

這話一出口,全場頓時一片譁然,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看來李錦早就有先見之明。”

“是啊,她寧願把自己的所有財產都捐贈出去,也不願意留給謝晨輝。”

衛穎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見了鬼似的,不可置信地看向趙明川,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最終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的眼神中滿是不甘和怨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轉身朝著謝晨輝走去,嘴裡還不停地嘟囔著,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謝晨輝無奈地搖了搖頭,滿臉疲憊,只能一邊輕聲安撫著她,一邊向周圍的人投去歉意的目光。

趙明川走到我的身邊,聲音壓得很低,輕聲說道:“白小姐,你不必太在意。這一切都是李錦女士的決定,你有權按照自己的意願處理這筆遺產。”

我抬起頭,目光真摯地看向他,由衷地說道:“趙律師,謝謝你。”

趙明川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那笑容如春風拂面,讓人安心,“這是我的職責所在,週一記得來我律師樓辦理一下手續。”

葬禮結束後,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現陳希月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不見蹤影。

謝子言走到我的身邊,神色間滿是愧疚,聲音也帶著幾分暗啞,“抱歉,我媽她……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搖了搖頭,“子言,我真的不想要謝家的財產,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歸還的時候。”

謝子言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滿臉困惑,眼中滿是擔憂,問道:“你知道殺死謝晚晚的兇手是誰了嗎?”

我抬頭看向謝子言,緩緩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你現在身份越高,處境就會越危險嗎?”謝子言一雙犀利的眸子直直地盯著我。

“我不怕死。”我唇角扯出一抹笑,那笑容裡帶著幾分無畏與灑脫,看向謝子言。

“可是我怕。”謝子言聲音哽咽,眼眶裡含著淚,淚光閃爍,卻倔強地沒有讓一滴眼淚落下。就像小時候一樣,他哭的時候,總會背過身去,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哪怕是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