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灑了,你去再端一碗來。”我吩咐。

墨兒雖然還很擔心我,但聽說我要吃東西了,雙手抹了把臉,站起來就往御膳房去。

現在我的首要任務就是養好身體,其他的從長計議。

墨兒每天變著花樣兒地給我補身子,我恢復的速度驚人的快,很快就面色紅潤起來。肩骨上的傷我沒有特意去料理,也不準墨兒為我上藥包紮,我要讓它自然癒合,不管多痛,都咬著牙撐過來。

可能是沒有上藥的原因,肩頭的傷好得很慢,每到陰雨天氣,就有像從骨頭裡面散發出來的抽痛,疼得我齜牙咧嘴的。

每每這個時候,墨兒總是坐在我身邊陪著我。她是個堅強的女子,強忍著不哭,雙眼卻不受她控制地紅了。是在心疼我的倔強吧。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一病去了半年,終日躺在床上,偶爾下來走動走動,都是吊著膀子,動作很不自在,連練劍的動作都會經常因為左肩頭的疼痛而緩慢下來。

我不顧那鑽心的疼,堅持每日練劍,任冷汗侵透衣裳。起初墨兒還會上來阻止,但每次都在還沒靠近我的時候被我攻擊,最後她放棄了勸阻,站在一旁為我拿了細絹擦汗。

我知道論武,對付皇上我還不夠格,就連柳家姐妹我都打不過。那我要替那可憐的尚未出世的孩子報仇,只有智取。

要智取,唯一的籌碼就是我自己。他不要我的孩子,把我趕出玉麟宮,卻沒有把我打入冷宮而是送回鳳華宮,足以證明,他對我還留了後路。

這日清早,我剛練完劍,身子甚是疲憊,左肩也隱隱作痛。

“娘娘,右丞相夫人和禮部尚書夫人求見。”我倚在貴妃榻上,懶懶地活動這自己的左手,墨兒進來稟報說。

我挑眉,好奇不已。這位右丞相夫人是何人?在鳳華宮靜養這半年來,沒有任何人來看過我,或許是皇上下了令禁止任何人的探望,又或許是沒有人願意來看我。

那今時今日又是誰來,又為什麼而來。

“請進來。”我淡淡地吩咐,拖著疲乏的身子起身,也不收拾自己,就著貴妃榻坐著等來訪者進來。

現如今,我不過是個如處在冷宮無異的人,只不過宸妃這頭銜還沒有被剝奪而已。

跟著墨兒進來的人,遠遠看來那番眼熟。我愣愣地盯著進來的人,竟然是柳絲絮和六姐。六姐沒有太多變化,少了調皮可愛,越發穩重起來。柳絲絮雖然已經嫁做人婦,頭髮綰成髻看上去少了很多以往的拒人千里之外,卻依然清冷孤傲。

方才墨兒說來人是右丞相夫人和禮部尚書夫人,不知柳絲絮是嫁了誰,誰又是右丞相,誰又是禮部尚書。看來這段時日,朝中的變化很大,皇上是把丞相權利分開了交由左右丞相,以便互相掣肘麼?

“臣婦參見宸妃娘娘。”兩人恭敬地對我行了跪拜之禮,這才把我的思緒拉回來。

“起吧。”半年來,我的聲音早已被我練得沒有起伏,讓人聽不出我任何情緒。這邊讓兩人起來,那邊我又吩咐墨兒,“墨兒,端茶來。”鳳華宮裡只墨兒跟我,這些事情當然是墨兒做了。

猶記得洛陽之行前,六姐同我的疏離和冷漠。我揪著心,不敢招呼六姐,對於柳絲絮我認為只是泛泛之交,更何況她還是皇上的人,於是我沒有再搭理兩人。她們來找我,自然有她們的事,她們遲早會開口。

“七妹……”六姐囁嚅,聲如細蚊,但聽在我耳裡還是讓我身體微顫。這句久違的七妹,不光是六姐,從我進宮開始,沒有人再叫過我七妹。

我微微一笑,客氣地說:“戟夫人,本宮雖不得寵,卻還身在後宮中。”

一句話,回絕了這親近的稱呼,不知道六姐心中作何感想,不過她臉色明顯暗下去,咬著唇不再說話。

令我意外的是,柳絲絮竟然伸手握住六姐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這才跟我說:“宸妃娘娘,我跟尚書夫人來看看你。”戟翼竟然做了禮部尚書,皇上竟然能容下他。

這代表著戟翼背後的一黨人離他們所謂的復國,實則是搶奪皇位更近一步了麼?

“哦。”我語氣平緩,沒有一絲驚訝地說,“本宮過得好,不送。”

六姐那脾氣是壓抑了多久,見我這樣冷淡終於爆發了。她霍地站起來,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大叫:“七妹,你是要這樣多久?”

我淡笑著拂去六姐的手,安靜地整理被她抓過的衣袖,一言不發。

六姐更激動了,幾乎是要整個人撲過來。我條件反射地要躲,卻又怕六姐摔倒地上,只得站在原地,眼神凌厲地掃過她的臉。

六姐僵在那裡,腳像灌了鉛一樣重得動不了。柳絲絮不愧是一貫冷靜,她拉著六姐坐下,又拍著六姐的肩讓她不要衝動。

她安慰好六姐,嘴角勾著難得的笑對我說:“宸妃娘娘的肩傷拖了這麼久,何不讓絲絮替你看看。”

我並不奇怪她知道我的肩傷,一來皇上說不定派什麼人跟在我身邊,就像藍葉一樣,二來柳絲絮本就是江湖有名的仙醫,這點傷不可能瞞過她。

說到左肩的傷,我心頭又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一樣生疼,恨恨地咬牙,半天情緒才平復,淡漠地回絕:“快好了。”

六姐聽說我有傷,著急地看著我,想到剛才她拉住的就是我的左手,手足無措地盯著我又盯著柳絲絮。半響後,她竟然語氣帶著哀求地說:“七妹,讓絲絮幫你看看吧。”

絲絮麼?她們兩人何時變得這麼親近了。

那倒是,皇上怎麼可能放心戟翼,他能放心的永遠只有柳絲絮和柳絲絲而已。

“墨兒,送客。”我懶得跟她們糾纏,直接轉身進內殿裡,不再理會兩人。特別是看到柳絲絮我就想到皇上,想到我的孩子,想到自己的武功根本無力與他們抗衡。

過了很久很久,墨兒才跟進內殿來,悄然站在我床榻邊。她有事要說,明知道我並沒有睡過去,卻也沒有吵我。

我等了很久沒見她說話,終是失笑暗罵自己,墨兒的性格我難道還不熟,她又怎麼會主動來煩我?

我收起嘴角的笑意,並沒有坐起身來,保持著背對著墨兒側躺的姿勢問:“她們走的時候留了什麼話?”

“右丞相夫人留話說,娘娘如果想賞牡丹,儘管往右丞相府去。”墨兒答。

牡丹?為何忽然說到牡丹。我是不喜歡牡丹的,母妃喜歡。她是想告訴我母妃在右丞相府裡,如果我想見母妃就去找她?

那母妃又怎會不在豫章王府而去了右丞相府,是要用母妃要挾我?我又有什麼值得她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