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務必收好玥光。”太子的臉色帶著鐵青,眼神凌厲地看一眼墨兒,道,“顧好你的主子,今日之事勿傳。”
見墨兒諾了,太子起身掀起被衾往墨兒身上蓋住,推開輦車門大喝:“停車!”
輦車應聲停下,太子故作生氣地躍下輦車,輦車門順勢被帶上。墨兒從被衾中鑽出頭來,露著一雙眼平靜地看著我。我們的視線被輦車門隔絕,卻聽到太子在外怒喝:“為何隨行不帶太醫,豫章王妃這病懨懨的樣子影響本宮跟七妹說笑。”
之後外面便是誠惶誠恐地雜亂腳步,不知過了多久才安靜下來,又是太子的聲音傳來:“全部不許叨擾王妃歇息,王妃好了就是七妹好,七妹好了就是本宮好,本宮好了你們自是都好。”再之後就又只剩下骨碌碌地行車聲。
墨兒撲哧一聲笑開,小聲說:“太子這戲演得真好。”
天色漸晚,輦車依舊行駛在郊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停下前行,就地歇息,等明天天明再走。我撩起輦車側邊的簾子觀望,沒有異常,大家生火準備食物,忙忙碌碌地。
不多久就有人來敲我們的輦車門,在外說道:“公主,王妃娘娘的藥煎好了。”
墨兒再次快速鑽進被衾喬裝,我開啟輦車門,接過藥碗,溫聲說:“晚膳送點簡單清淡的就是了。”
“是,公主。”婢女垂首答應了。
我端著藥碗進了輦車,墨兒忙下得榻來,接過藥倒在輦車一角的花泥中。這車是太子安排來王府接我們的,設定有軟榻方便母妃歇息,還有一盆盆的花草讓人賞心悅目。
用過晚膳,墨兒為我鋪了軟榻讓我歇息,自己坐在一旁搗鼓著案上的碗筷,不知怎麼處理。果然是不出我們所料的,晚膳並不乾淨。我和墨兒在暗格中取了乾糧和水就著吃了,沒有用婢女送來的飯。
“墨兒,別愁了,放那兒吧!”我懶散地翻了身,眯著眼囈語。墨兒得了我的話,走到輦車另一邊和衣靠著睡了。
大約一刻時間,輦車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猛然睜開眼。墨兒也已轉醒,手中握著劍。
刀劍刺入血肉之軀的聲音越發清晰,我靜靜地等著,緩慢地閉了眼又睜開。是怎樣的殘忍才能做到如此,外面的人早已中毒身亡,他們竟還要動刀劍確保。
“砰……”輦車門被踹開來,對付我們的人似是早已想到我跟墨兒的清醒。
“永華郡主。”為首的殺手蒙著面,但那絲諷刺的意味兒卻是擋不住的,“哦不,該是永華公主,在下來送你一程,跟那倒黴太子繼續同行吧。”
天很黑,沒有月光,看來他沒有發現母妃不在輦車上。我鬆了一口氣,寒著臉心想,虧你沒有洞察力,否則活不了了。這殺手我是要放他回去領賞的,要讓他把訊息帶回去。
我冷冷地笑了,說:“你殺不了我,見好就收,回去向你主子覆命吧!”
那黑衣人愣住,良久才反應過來,大笑:“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嬌嬌公主,何以這麼大口氣?你還真以為你那三腳貓功夫帶著王妃這個病秧子能逃過我們的追殺?”
“是嗎?”我嘴角的笑漸漸擴大,身形一閃帶上門出了輦車,立在這群黑衣人後面,問,“現在如何?”
為首的黑衣人還是沒有動靜,只其中一個黑衣人輕聲喚一聲:“頭兒……”
“閉嘴!”為首的黑衣人衝他喝道,然後轉過臉來,“公主要走我攔不住,但回去我們交不了差依舊是死。”
“呵呵……”我掩嘴嗤笑,“你們上頭要殺的好像是太子吧!”
一眾黑衣人都鬆動了身形,看來都是些怕死之輩,我也不管他們,徑直走回輦車上,說:“你們該走了!”
那群人躊躇著,最後為首的黑衣人終是心一橫,下令:“撤!為了你們的小命兒,都給我縫好嘴巴。”
聽到外面的黑衣人散去,我才有心思打量著輦車中多出來的人。車內燈火早已燃盡,只隱隱有夜光珠薄弱的光。他妖冶地扯著嘴角,卻不是在笑,高深莫測的。
“不是中了毒,還中了刀麼?”我問。
“毒發作過了,刀傷愈了。”他答。
我沒再理會他,側身躺回軟榻。墨兒也未作言語,依舊靠著輦車閉了眼。第二天我睜開雙眼時,天才朦朦亮,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我皺著眉,滑下軟榻,這才看清太子身上全是血跡。他滿面疲憊,臉色蒼白,身上傷口很多,血定是好不容易才止住的。
我慌了一下,忙喚醒墨兒同我把他扶上軟榻。他悠悠地睜開那雙魅惑眾生的眼,安慰我道:“沒事,血止住了。”
我怒喝:“昨晚不是問了,為何不說?”
他仍是那樣無所謂地扯扯嘴角,沒說話。我遣了墨兒把所有我們出行帶的飲水拿來,仔細地幫他清理傷口。每每一碰到他,他都會吸著冷氣卻硬是咬牙不出聲。他身上中了五刀三劍,有一劍離心臟的位置只有指甲頭的距離,怕是他為了詐死只稍稍挪了一點保住了心臟。
我難以想象他是怎樣忍受著這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熬過來的。
等我給他每個傷口上好金創藥時,他已是滿頭冷汗。我拎幹手中的細絹,為他擦了,他說:“謝謝!昨夜你也累了,我不想吵到你,莫氣。”
我的鼻頭猛地泛酸,意識到自己失態,我趕緊轉移話題:“為何不躲?就算不會武功也會呼救。”
“躲也無用,下次還會再來,不如搏一回。”還是那無所謂的口氣,彷彿生命於他並不是那麼重要。
我點頭,不能不同意他的話有理,說:“你這傷要養段時日,特別是胸口那一劍。”
“往前行兩個時辰就有小集鎮,這裡荒郊野嶺的你也不好休息。”他說。
我不知道為何他萬事都把我考慮在先,但心中些微感動,對他已不再有厭惡。我遲疑地看了看他的傷口,擔憂道:“你的傷口……”
“無妨,撐得住。”他截了我的話,說完就閉上眼,“趕路吧!”
我拗不過他,喚回在外檢視並收拾有用物品的墨兒,趕路。輦車接近小城城門,太子叫墨兒停了車,掙扎著要從軟榻上起來。我忙扶了他,他只說:“棄車,墨兒看看有什麼要帶的,我們走進城去。”
墨兒領了命令鑽進車廂收拾,我扶著他下車,尋了一棵樹讓他靠著,問他:“你這身子如何走進城去?”
“這樣的小城,難得會有輦車經過,目標太大容易暴露。”他冷靜地分析給我聽,“就我們這身衣著,走進城不引來注意都很困難,還得讓墨兒先進城買來衣物,打點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