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裡有話。
我小心翼翼地應道:“姐姐哪裡話,我們姊妹都是承了皇恩,妹妹不過運氣了,跟熙嬪娘娘有幾分神似,才得了寵。”其實我拿不穩她可否知曉我跟皇上的糾葛,也不知道她對於我住在鳳華宮卻變成冷宮作何想法,不過現在只有這個由頭能化開她方才的話中意。
“想當日熙嬪那樣得寵,也不知犯了什麼事兒,皇上就不去她宮裡走了。”魏妃不知是信了我的說辭沒有,接著我的話說下來了,“現在是哪個宮都不走了。”
我尷尬不已,她這話是要我勸著皇上去其他宮裡走走嗎?還別說我願不願意開口勸,怕是我一開口,皇上見了苗頭,都會黑著臉耗費我好些功夫才能哄得高興了。
“姐姐這話。”我故作無奈地說,“姐姐想必知道,當今皇上對後宮干政一向反感,妹妹若是相勸,雖是不及干政來得嚴重,但干預皇上思想決策的罪過,妹妹同樣擔不起的。”
“妹妹這話不假。”魏妃沒想到我輕易駁回了她的話,沒有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指了我腰間的纏綿,問我,“妹妹這香囊是個稀罕物,香味與眾不同,可否於姐姐瞧瞧。”
方才才駁了她的話,我當然不好再拂她的意思,旋即取下纏綿,命墨兒送到她手上。她把玩一會兒,想是覺得無趣,只淡淡地讚了手工精湛,金線價值不菲,便還了回來。
之後閒聊了一陣子,內容我都記得模糊不清,但她邀我一同去接太皇太后回靖安宮這個事兒我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從我進宮,我的那位外祖母就一直在皇覲寺裡為先皇守佛,為天下祈福,掐指一算,該要回來了,只是不知這次她是回宮長住還是先歇歇腳,再轉回琅琊建國夫人府。
向魏皇貴妃告辭回玉麟宮的時候,魏妃假意贈我一盒酥和茉莉露,該是想讓我帶回玉麟宮讓皇帝嚐嚐,最好是一吃上癮,從此只往她那昭沐宮中去,晾著我這位宸妃為好,打發回鳳華宮最好。
於情於禮,我都是含笑滿腔謝意地收了,再拜出了昭沐宮。
墨兒這才適時地接過我手中的食龕,疑惑地問:“主子,魏妃娘娘傳你來不會就為了為難為難你,又給了這些個東西慰勞慰勞吧。”
我輕輕笑道:“我們這位皇貴妃娘娘可不簡單。”
“是不簡單。”墨兒接話,“墨兒都弄不懂她的心思。”
“她衝著我來,你自然是不能懂的。”我說。
接太皇太后的話從她口中傳達出來,無非就是要警告我,認清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就算我是太皇太后的外孫女,先得了她要回宮的訊息的人仍然不是我,而是她魏皇貴妃。
罷了罷了,母妃讓我小心太皇太后的,由魏妃出頭,我也省了很多麻煩。不過魏妃邀了我一起去迎,我不能怠慢,一定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
這位名義上的外祖母,是個鐵血手腕的人,母妃要我防著,我就要好好地仔細地防著,不能等閒視之。
回到玉麟宮寢殿,皇上已然回了,悠閒地坐在正殿等我。見我回來,眸光含笑地瞥我,卻面不改色。我早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奇怪的性子,猜想他初黨政權,想用肅穆的面孔在大臣和宮中各人看來不怒自威。
“去哪兒閒逛了?”他淡淡地問。
我暗罵,明明知道,非要我說,真是任性過了度,抑或是又在試探我。想到這些,再加上在昭沐宮受了閒氣,我心中抑鬱,悶悶地回了話:“皇貴妃差人尋我,豈有不去之理?”
“她尋你是知會過朕的,不過是閒來無事罷了。”他說,無視我的憂鬱。
“還真是閒來無事了。”我咬著牙,心中忿恨,招手讓墨兒拿來食龕,“這是魏妃娘娘讓臣妾替皇上帶來的,一片痴心。”
“瞧這脾氣。”皇上嘖嘖開口,打發了殿中的各人,這才笑道,“氣什麼呢?”
“無妨。”我答。
他沉聲悶笑,好不正經:“怕是有人心裡疙瘩了。”
“誰疙瘩?”我不自覺反駁,“吃了這茶和一盒酥,讓臣妾好跟魏妃娘娘交代了去。”
“瞧瞧,瞧瞧,還道不是,嘴硬。”他起身上前環過我的腰,正色問,“你道是我大還是魏妃大,怕了她倒不懼我。”
我不知他這問何意,又來自何處,從他臉上也瞧不出絲毫破綻,只得冷靜地搏一回:“要是這皇貴妃一氣之下能下令要了我的性命,可你不會,捨不得不是?”
“你……”皇上好氣又好笑地收緊手臂,繼續笑道,“偏生讓你給瞧破了,我道是難怪從不跟我以禮相待。”
“那是自然。”我笑得更歡,有真情亦有假意。
他怎知,我是不願意給他行君王之禮,一旦跪了,他是君,我是妃。
他放開自己的手臂,臉色驟冷,淡漠地開口:“顧德安!”嚇了我一身虛汗,以為自己哪裡又惹惱了他,好在喊的是安公公。
安公公顯然也是被他的聲線嚇到的,慌張地匍匐進來,還趁機睨了我一眼,尋思著我幫他說話。我幾不可見地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公公膽戰心驚地趴在地上,我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結果皇上卻只一句話:“把食龕送回去。”安公公倒是鬆了一口氣,我一口氣提上來。這食龕要是送了回去還得了,那位皇貴妃娘娘還不得找我撒潑拼命。
我忙攔住安公公的動作,語氣親和:“皇上賞了我吧,我愛吃。”
安公公僵持著身子,不能駁我,也不敢不聽命皇上,兩頭為難。
皇上垂著眼瞼,半響不語,弄得我跟安公公如坐針氈,終是鬆口說話:“顧德安,送去給宮婢門分了,不要言傳。”他還是顧了我的處境。
女人真的是容易感動的,不論之前他如何罔顧我,就這一次小小地考慮到我,我竟是有了些許感動,但嘴裡還不免抱怨:“挺好吃的,浪費了。”
安公公倒吸一口涼氣,忙從桌上奪過食龕,準備應了命出去分發。皇上又開口叫住他:“顧德安!”
安公公的背脊瞬間僵直,五官有些扭曲,可能是想不明白為何要替我受這罪過。皇上直接無視安公公不太正常的臉,吩咐:“送去御膳房裡,命廚子研製了來再分發了。”
這次安公公學得聰明機警了,見皇上說完,不得我開口,嘴裡忙應了嗻,舉著食龕腳步不穩地退出去。
我裝作疑惑,納悶地問:“安公公這麼慌張作甚,一點也不似素日裡的穩重。”
皇上失笑睨我,問道:“你這性子何時開朗了,會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