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丐見兩人看了看自己後都不再有其他的言語,於是又道:“蓬萊山瓢把子,端平了碗卻不盛水,併肩子若是不扯,也著了他的道了!”

老丐說完這句話後張博看了高陽一眼,他見高陽沒有絲毫搭話的意思自己也就認下來了,可後來那句他怎麼也挺不住了。

這老丐上句話的意思是說:“丁八爺要玩黑吃黑,這次你們進來跟他有關。

別以為就是關關你們這麼簡單,他要一次吃個痛快。”

張博雖是江湖人卻身在江湖外,所以老丐這樣說他不太相信,丁八爺針對自己幹嗎?紅門能出頭挑大樑的人多了。

不過老丐後面的話卻沒有用江湖海底說,直接就那樣喊的,屋子裡所有的人都聽明白了。

“難道你不要老婆孩子了?”

老婆,孩子。

有些男人將其視為生命中的全部,當然也有些人將其比作事業人生的絆腳石,所以才有愛情墳墓、子蟲蛀之說。

兩個名詞。

不管如何,男人的一生都離不開這兩個詞。

聽到老婆孩子後,張博的拳頭慢慢地攥緊。

當下也不顧監號中人多眼雜徑直用白話問道:“你有什麼辦法讓我洗脫冤屈?”老丐呵呵一笑隨後用海底語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出去談如何?”

張博回頭看了一眼高陽,見千門主將靠在牆上一言不發,張博也有點犯嘀咕,這老丐是江湖人肯定是假不了的,不是老合肯定沒有這麼純正的江湖海底。

江湖上有句話叫“寧舍一錠金,不捨一句唇”,唇典是絕對不會外傳的,這是身家性命的大事,如果這些話讓警察掌握了,那麼綠林道的就都別混了。

所以江湖海底語一般都掌握在老江湖的手中,不是山頭的樑柱人物都無法學全。

不過雖然這老丐是老合,但他真有能力讓自己洗脫冤屈嗎?張博激動之後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如果出去了,這老頭子再沒有辦法,或者他的辦法不靠譜,已還加了一個罪名,到時候即便是老婆活動得當,恐怕牢獄之禍仍然免不了。

千門主將方才曾經說過這事他攬過去了,究竟隨口一說,還是真有此意呢?如果他真的可以幫我的話……一方是千門的當家人,一方是不知名的老乞丐,傻子都知道哪一邊靠譜。不過……張博現在就是不能確定高陽的想法。

“高兄弟!”張博低聲道。

千門主將此時也在想問題,他在想整個千局,從他進到局子之後,一直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原來他還以為是白露的出現打亂了他的思維,今天見到張博的遺遇之後,高陽忽然明白一件事,那種異樣原來竟然不是來自於白露。

他此時感覺主動權竟然不在自己的手中,這是行千時最可怕的。他教過張磊談判時要掌握話語的主動,他教過付可布謠時要掌握風向的主動,他教過施妖策戰時要掌控時機的主動,他教過雁尾子當中所有的兄弟,因為掌控是局之關鍵。

此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竟然沒了主動,這對千門主將來說是一個很大心理打擊。

他在大局剛開之際,就讓自己深陷牢獄,這就是為了主動權。

丁八爺是一個了不起的對手,短短二十年不到的光景他便讓盜門萬眾歸屬,與丁八斗必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高陽進局子有三個目的:一者他身在上海,可以牽扯盜門以及其他染指《永樂大典》之人一部分精力;二者他要在這裡面等他第一次來上海的時候在盜門中做下的連環局,這個局到了收扣的時候了;第三就是要掌握主動權。

他與丁八爺鬥最被動的地方就是在上海露了相有案底。雖然綠林道有規矩,不得牽鷹進來,但盜門幹這事不是一次兩次了,高陽怎能不防?

在上海的案底就是他被動的地方,盜門在關鍵時刻肯定會拿出這個撒手銅。高陽此舉就是直接掐斷盜門的後手,我現在把這事直接了了,我自己進去,這事也便在緊要的時候構不成威脅了。這是一種反常理的逆向思維,但從實際意義上講,確實把最關鍵的問題給解決了。幹門有除將在,高陽在上海的案子留下了很多後手,他到時候全身而退不是問題。

不過在這裡見到張博卻打亂了他擬定的發展方向。

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帶著幹門參與《永樂大典》之爭是錯誤的,柳七找自己的目的竟然是……

想到這裡高陽渾身直冒冷汗,腦海中所有殘餘的片段陸續地出現。

民國七公子當中,外八行為什麼沒有千門的參與。

蘭花門……猛然間王母山蘭花門幾個字忽然出現在高陽的腦中,竟然是如此?這不會是真的吧……

想到結果竟然是這樣,泰山崩塌而色不變的千門主將頓時覺得一股寒意上湧,壓抑了許久的寒疾再次爆發。

“高兄弟,你怎麼了?”見高陽的臉色不對,張博急忙上前檢視。

千門主將渾身顫抖起來,上下牙齒的磕碰非常密集。

“和這個老先生離開,帶著家人離開上海,剩下的我來解決!”高陽強忍痛楚對張博道。

聽千門主將如此說,張博先是一愣,隨後就是一喜,高陽也這樣說,看來出去是正確的。但……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張博與高陽萍水相逢,但一賭之下頓有相惜之感,此時高陽這般,怎能丟下他出去。

“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你有辦法出去嗎?”高陽將頭靠在張博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三門九鎖銅牆鐵壁也關不住紅手絹,不過你……”

高陽輕輕地搖了搖頭低聲道:“你放心吧,你出去後也幫我辦一件事,你的事就千門攬過來善後了!需要武力嗎?”

後一句千門主將是在問張博如何脫離,張博搖了搖頭,隨後低聲問道:“什麼事?你說!”

高陽和張博耳語的時候,那個老乞丐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其實就連高陽也不太相信,他能在看守所中不用武力逃脫出去,而且還要帶一個人。何況這裡面還有很多外人,人多眼雜的,難保準備的時候不被人壞了事情,特別是那兩個小流氓,在自己寒病復發這工夫,兩人的目光一直往這邊掃,估計是摸不準這是怎麼了!

當晚十一點,張博和那老乞丐安全順利地從看守所中脫身,這期間陳亞男來過一次。她見高陽渾身顫抖,一副重病之態,就想將幹門主將提出去看病,但看守所的人跟她要市局的審批,陳亞男走了之後就再也沒過來,估計跟上面商量的時候出了些問題。

高陽那一陣忍過去,後面也就不那麼難受了,只不過還是渾身無力,遍體冰涼。

晚上十一點看守所中剛關燈不久,張博就從脖子後拿出一根短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