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吃點什麼?”
掌櫃招呼著新來的客人,面上始終帶笑。
朱樉臉上帶著笑,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笑起來還有些溫和。
掃了眼店內。
此時還沒到飯點,除了邊上一桌,店內便顯冷清。
他也沒在意,將背後的弓與箭放到就近的桌上,自顧自的坐在椅子上,吹了吹指甲,也不說話。
“額……”
掌櫃擦了擦桌子,又看到朱樉手上的老繭,忍不住好奇道:“客官是獵戶?不會是要去秦嶺山脈打獵吧?”
“呵……”朱樉笑了笑,不置可否。
“還真被我猜中了!”
掌櫃笑著去拿茶壺,卻是一邊沏茶一邊道:“客官,別怪我多嘴,你還是別去秦嶺山脈打獵了!”
“哦?為什麼?”朱樉好奇反問。
“沒了!”
掌櫃道:“現在秦嶺山脈,到處都是砍樹的,根本打不到獵,西安附近獵戶,已經有兩年沒獵到獵物了。”
“兩年沒獵到了?”
朱樉有些詫異:“秦嶺山脈沒了,那邊不是還有金香山嗎?也沒了?”
“沒了,都沒了!”
掌櫃嘆了口氣:“你看外面那些,全都是徵發的民夫徭役,西安周邊的樹都被砍光了,全都用來修宮殿!”
“修宮殿怎麼了?”朱樉淡淡反問。
“聽你口音,是外地來的吧?”
掌櫃左右看看,小聲道:“你怕是不知道,兩年前,俺們這來了個秦王,自從那秦王來了,西安的百姓日子可不好過了……”
朱樉微微坐起身,語氣平淡,看不出半點波瀾,只是嘴角卻是平了下去:“怎麼個不好過?”
“俺們不想這皇子王爺是個賢明愛戴的主,只希望他不要折騰就好……但……”
掌櫃又壓低些聲音道:“但這秦王大興土木,修建秦王宮,勞民傷財也就罷了,他還草菅人命,動不動就殺人。”
“你看外面樹上綁的的那些……嘖嘖,何止一個慘字了得?”
“不給人休息,也不給人吃飽飯,連喝口水都不行,要麼活活累死,要麼綁到樹上被鞭撻而死,要麼就是被餓死曬死……慘啊!”
“簡直比當年的楊廣還殘暴!”
掌櫃搖頭嘆息:“俺們這西安,說起來是歷朝古都,但西安人卻多災多難啊。”
“比楊廣還殘暴?”朱樉笑了。
“是啊!”
掌櫃又悄聲道:“這秦王每年還要搜刮一遍百姓,拿不出錢的,只能賣兒賣女,導致家破人亡!那些沒錢的,上門求饒的,全都被王府護衛打死打殘!”
“說起來都是淚,苦不堪言啊!整個西安府是雞犬不寧!”
“還有啊,我聽說,他連軍戶都不放過,那些交不起錢的軍戶被秦王記恨上,等軍戶出征土番的時候,他就把人家懷有身孕的妻子抓到府中,說是想看看孩子在肚子里長啥樣,就森森把人家肚子給……唉……”
說到後面,掌櫃都覺得殘忍,說不下去了。
“砰!”
忽的,一聲沉重的拍桌聲響起。
兩人轉頭一看,就見邊上那座客人,其中一人猛地站起身,身子都在顫抖……
“你幹什麼?”朱樉眼中閃爍寒光。
“沒什麼,掌櫃,再給這黃老爺加一個饃!”秦霄淡淡開口。
“唉,好嘞!”
掌櫃趕忙起身,去拿了一個饃過來遞給老朱。
老朱深吸口氣,強壓怒意接過,僵硬著身子半天才坐下。
“你繼續……”
朱樉瞥了眼便沒在例會,而是看向那掌櫃道:“後來怎麼了?”
“唉……哪還有什麼後來啊?消失了唄!女人孩子,連同那軍戶,都消失了!”
掌櫃咬牙切齒道:“說起來是皇親國戚,是皇子,是秦王,但這秦王做出來的事簡直就是土匪!”
“土匪?”朱樉嘖嘖兩聲,上下打量這掌櫃。
“哦,不對……”
掌櫃一愣,想了想道:“應該說,連土匪都不如!這王八蛋秦王簡直就是畜生裡的畜生。”
“呵呵?畜生裡的畜生?”
朱樉笑著反問:“你跟他很大仇啊?”
“何止很大仇?”
掌櫃咬牙怒道:“俺閨女,去年被抓去秦王宮當宮女,結果,不知道因為哪個宮女說錯話,所有宮女都被割了舌頭!俺那可憐的娃才十四歲啊!那豬狗不如的王八蛋還把俺閨女埋在雪裡,凍僵了就丟到亂葬崗,好在俺閨女命大撿回一條命……”
正說話間,就見樓上走下來一小姑娘……
小姑娘十五六的樣子,怯生生,穿著布衣,臉上還有許多麻點。
說不上好看,但從衣角的墨跡來看,這麻點恐怕是點上去的。
那掌櫃的瞥見小姑娘下樓,不由道:“這就是俺閨女,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她……俺說過,一定要去金陵告他!要是皇帝做不了主,俺就是死,化做厲鬼也不放過他!”
“哦?”
朱樉微微偏頭,看向下樓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怯生生的,但在看到朱樉臉的那一刻,瞳孔驟縮,瘦弱的身子忍不住打顫,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恐怖經歷一般,眼中滿是害怕與驚懼。
“爹……”小姑娘含糊喊了聲,語氣都帶著些哭腔。
可因為舌頭被割掉一半,只能聽得出她在喊人,卻是聽不出語氣中的驚恐。
“過來!”朱樉抬了抬頭。
那小姑娘捏著衣角,抽搐著,一臉膽怯的站到旁邊。
“哎呀,閨女,大方點,你來招呼客人……”
掌櫃說著又看向朱樉,開口道:“客官大老遠過來一定餓了吧?要不,我給你上碗招牌羊肉泡饃嚐嚐?”
“好!”
朱樉笑道:“不要蔥花!”
“唉,好嘞!”掌櫃說著就起身去後廚。
“坐!”
直到此時,朱樉才示意旁邊的小姑娘坐到椅子上。
小姑娘卻是拼命搖頭。
“讓你坐你就坐!”朱樉語氣冷了下來。
“嗚……”
小姑娘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顫抖,攝於恐懼,卻還是僵硬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在秦王府當過宮女?”朱樉淡漠看著這小姑娘……
“求王爺開恩……”小姑娘嗚咽說著,像個受傷的小鹿般無助。
“你說,孤像不像一個草菅人命濫殺人命的畜生?”朱樉一臉無害的看著小姑娘詢問。
小姑娘嚇哭了,可面對如此詢問,也只能強忍著恐懼搖頭。
“那不就得了?”
朱樉笑道:“你們是孤封地的子民,就是孤的子民,孤的命令就是王命,孤要你們死,你們就不得不死!還私下裡罵孤?孤做錯什麼了?”
小姑娘不敢說話……
“說話!孤讓你說話!”朱樉面色瞬間一沉,冷喝出聲。
“嗚……”小姑娘瞬間哭了。
朱樉冷冷道:“再哭,殺光所有人!”
小姑娘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趕忙擦了擦眼淚,怯聲道:“她們,沒有做錯,為什麼,要殺人?”
朱樉反問:“殺人需要理由嗎?”
小姑娘緊抿唇,身子還因為害怕而止不住的哆嗦。
“枉你還在宮裡呆過,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朱樉淡淡道:“本王教你個乖,有權有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你爹不是要去京城告本王嗎?那你猜猜,他能否走出這西安府!?”
小姑娘只是無聲落淚,眼中盡是絕望。
“本王跟你玩個遊戲!”
朱樉忽然道:“輸,本王馬上就走!贏,你們全部都要死!”
他瞥了眼後廚那隱約可見的忙碌身影,平靜道:“就賭你爹的羊肉湯裡,有沒有放蔥花!”
“選吧!”
小姑娘只是顫抖……
“你不選那本王就選了!因為他一直在罵我,呵呵,我肯定湯裡放了很多蔥花!”
小姑娘攥緊秀拳,指節都因用力過度而微微泛白。
也就在這時,那忙碌的身影終於弄完了,端著羊肉泡饃就走了過來……
“客官,羊肉泡饃,趁熱吃!”
掌櫃的說著,放下羊肉湯與饃。
朱樉低頭一看,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就見那羊肉湯裡,真的一顆蔥花都沒有,不僅沒有蔥花,羊肉的分量還很足。
濃白的湯,香氣四溢。
小姑娘鬆了口氣,心底升起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
朱樉看看小姑娘,又看看羊肉湯,凝固的笑容再次揚起,變臉不扣豆……
“呵呵,我不吃羊肉!”
他猛地起身,瞬間抽出腰間短刃,一刀就朝那掌櫃的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