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珍怕呂雙因為與小娟的事情再次找到自己,於是每接到小娟單獨約的紙條,不應不回,穆珍的良苦用心並沒有阻止小娟的想法,她希望穆珍能隨叫隨到,不然就接受不了這種無應無回的態度,本來兩個人的交往,張然與劉旭昶都有所察覺,只是覺得四個人之間都親密無間,也沒有什麼生疑的地方。
兩天的時間裡,穆珍故意疏遠小娟,然而事與違願,小娟的問題越來越多,紙條也傳遞得頻繁了許多,甚至是下課時間,直接在窗外叫到穆珍,讓穆珍非常煩惱,但是又有苦無法訴說。
真應了一句俗語——物極必反,事情發展到一定極點,必然朝著另一方向發展,小娟應接不暇的紙條給穆珍帶來的麻煩,避之不及。
晚上放學時,他們四人照例走在一起回家,張然與劉旭昶這兩天也看出來穆珍與小娟的反常,無論小娟說什麼,穆珍一反常態,均不接話,引來兩個人的懷疑,四個人往常在路上說說笑笑的,無所顧忌,而今卻大不相同,他們四個人都沉默了,好像是四個陌路人初到一起,生疏得沒有什麼話兒可說一樣。
“穆珍,你給我說清楚,這幾天你為何不理我?”小娟十分生氣地當著三個人的面質問穆珍,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讓三個人都有點吃驚。
“我,我,我……”穆珍吱吱唔唔,說不出來。
張然看到自己的表姐受穆珍欺負,當然很不高興,也跟著起鬨:“我表姐對你怎麼了,你犯得著那麼欺負人嗎?”
“你別不問清紅皂白,胡說些什麼?”穆珍的回應本來是說的實話,可這話卻激怒了張然,張然揮了揮拳頭:“如果你再欺負她,我的拳頭可饒不了你!”
張然的話顯然是說重了,穆珍沒有說話,劉旭昶看他們倆人要紅起臉,連忙打圓場:“別說了,什麼欺負不欺負的,大家在一起玩,怎麼能這麼說呢?”
“你別打叉,欺負就是欺負,他給我軟刀子,讓人難受!”說著,小娟竟哽咽起來。
張然見狀,幾乎沒有什麼思考,便撲上去,竟直抓住穆珍的衣領,穆珍一看不好,連忙揮拳,突然想起在警察學校上學的大安曾教給他的幾個絕招來,縮拳換手,雙手抱住張然抓衣領的拳頭,反轉一擰,張然轟然倒下,小娟見狀,上去扶住張然,黑暗中看著的劉旭昶真不知道拉哪個才好,穆珍將張然翻倒後,又將張然拉了起來,他依然默不作聲,他實在不想說,也不願解釋,因為他怕知道的人更多,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反而還會給自己增添麻煩。
站起的張然,拍著身上泥土,依然不依不饒地說:“你小子,以後若再欺負小娟,我還要與你一較高低!”
穆珍沒有爭辯,並不是沒有什麼可爭辯的,只是覺得任何爭辯都是那麼枉然。
小娟停住了抽咽,她知道這事不能願穆珍,願只能願她自己:“別吵了,再這樣吵下去,還有沒有完?”
小娟的話立時起到了安定的作用,大家都沉默了!就是這沉默,蘊藏著極大的當量。
第二天,張然跑到辦公室向呂雙訴說了晚上的事,稱穆珍欺負二班的小娟。呂雙當時火冒三丈:“竟然有這等事,他真的是吃熊心豹子膽,竟敢胡作非為?“
張然本想讓呂雙批評穆珍一頓了事,沒有想到竟然讓呂老師發這麼大火,他知道自己已無法攔住發火中的老師,突然明白自己捅了馬蜂窩,顧不上多想,從辦公室退了出來。
此時的呂雙已明顯失去理智,正值班級自習時間,呂雙直接去了教室,面帶慍色站在了講臺上,掃視了全班一眼,然後定了定神,怒吼道:”今天我要在班裡宣佈一件可怕的事,我們中間竟然有人談戀愛,你們還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嗎?就你們這年齡,說沒掉灰口袋有點過分,可你們才多大,可以這麼講,你們的人生還沒有起步,這個年齡是你們學習的黃金年齡,是你們應當往腦海中裝知識,武裝自己的年齡,而你們當中竟然有人不聽規勸,屢教不改,無法無天,公然與學校對抗,你們還有沒有紀律?“呂雙越說越氣,拿起黑板擦在講桌上狠狠地拍了下去,只聽到一個清脆有力的“啪”,黑板擦一分為二,斷為兩截。
下面的同學看到呂雙生氣動怒的樣子,感覺十分搞笑,但是沒有人敢笑出聲,大家誰也沒有注意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穆珍,都挺直腰桿聽得聚精會神,好像這比起呂雙講那個《社會發展簡史》來精神得多。
“穆珍!站起來!”講到怒處稍停的呂雙高聲呵斥。
穆珍立時覺得血往上湧,感覺臉熱辣辣得發痛,腦袋膨脹得很,聽到呂雙喊叫的聲音,穆珍緩慢地站起來。
呂雙指著穆珍繼續吼:“你還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不?你有什麼了不起?別認為學習好點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還不夠資格!”
整個班級鴉雀無聲,大家都懵在鼓裡,不知道穆珍與誰在談戀愛,更不知道呂老師為這事為何生這麼大氣,教室裡的安靜更加映襯出呂雙的怒吼聲調之高,怒吼隨之變成了咆哮,這咆哮聲早已穿出教室,讓許多站在院子外的、隔壁教室裡的師生都聽得一清二楚。大家都屏住呼吸,聽著從初二一班傳出的咆哮聲,很多人從認識呂雙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發這麼大火,竟然能做出這等異樣的舉動。
“別認為今天學習好點,就能代表明天一定會好,其實你現在學習好,以後說不定什麼都不是,我教了幾十年學,從來沒有遇到你這樣的學生,我不是說醜話,你們這個班,將來能出個鄉鎮黨高官都難,你們熊什麼熊?你們沒有一個能熊起來!”呂雙越說越來氣,也許真的忍無可忍,目的就是要讓穆珍真正知道什麼叫紀律。
“今天你在學校裡,就要遵守學校的紀律,明天你走向社會,就要遵守法律,這是準繩,這是規則,你不遵守,你就是在犯規,你就是在犯罪,你今天的犯規就是在為明天的犯罪打基礎。別以為別人今天不知道,不認識你,當大家都知道,都認識了你是誰,你還是個人麼?”呂雙的話,如同鋼針,針針直刺穆珍的心窩。
穆珍在心裡不停地叫冤:“這是我的錯嗎?這能全怪我嗎?”可是他沒有爭辯的機會,呂雙也不會再給他爭辯的機會,爭辯只會增加他的憤怒!他默默地站在那裡,耳朵開始出現嗡嗡聲,他已經聽不進呂雙說的任何一句話,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唯一能感到的是此時正有一個站在講臺上胡亂咆哮的人正對著自己發著無明火。
他腦海中時而一片空白,時而混沌,時而雜亂無章的湧進不知名的東西,他似乎已經沒有知覺,他似乎又看到一個清靜的世界。呂雙繼續著他的咆哮,教室裡依然寧靜得落針可聞,穆珍的思緒已經遊走於教室之外,不知所向。
同時懷有複雜心情的還有張然,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兩句話引來呂雙這麼大的震怒,他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當他聽到穆珍與小娟在談戀愛的話,他也覺得這麼唐突,平時他四人一起回家,根本不存在什麼談戀愛,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但是從呂雙嘴裡出來的,卻是千真萬確的,這讓自己、小娟如何面對呢?他根本無法理解此時穆珍的委屈,此時的他沒有絲毫對穆珍的怨恨,有的只是對穆珍的同情,他從心裡感覺對不起這位玩得很開心的朋友。
半個小時過去了,呂雙的牢騷已經讓他明顯感到累了,聲音變小了,手開始發顫,他走下講臺,甩手出了教室,大家的眼光隨著他的離去的身影而收了回來,集中到穆珍的身上,站在那裡的穆珍依然沒有動,他已經麻木了,目光呆滯,同桌拉了一下他的褲子,小聲說:“坐下吧,老師走了。”
好像剛從夢中驚醒般的穆珍才“噢”了一聲,隨著坐了下來。
這半小時的吼聲,隨之傳遍了學校,全體師生沒有不知道初二一班有個小男孩談戀愛的事情,他的名字叫穆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