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羨仙（下）

自渡劫過後，連思服回到神仙渡口鞏固修為，這日，連思服出關，發現池玉等在竹屋外，就詢問有何事。

池玉先恭喜連思服成了仙君，再解釋道:“殿下得了砍神刀，仙帝陛下大悅，親自帶著殿下回了家族秘地歷練，歸期不定……所以叫小的來囑咐一聲，仙君有何事也可以到摘星殿找小的。”

“我知了。”連思服點頭。

連思服又回到了天天帶著仙兵巡視的日子，這日連思服發現腰間與妖界哥哥的傳訊符正一陣陣發燙，取出一看是靈羅，靈羅在大喊，“姐姐妖界被魔軍圍困了！千萬不要來！”

連思服一聽正欲前往妖界，卻發現自己施展不開，卻原來被一道繩索束縛住了！

吹雪從後頭走來，冷笑一聲，“破魔將軍勾結魔軍，罪無可恕，流放虛無間！”

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連思服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裡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一片虛無。

身上的捆仙繩好像也失去了法力，只要隨意一掙就能脫落，但連思服什麼也沒做，只任它還纏著她，似乎這樣就能麻痺自己。

斬仙劍靜靜躺在她身旁，身上的法力也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睜眼什麼也看不見，連思服只好閉上眼睛，心裡卻想起了以前的事。

從人間的爹孃想起，到軟軟或者說是衛風也死了又死，剛剛發現墨玉牌碎了，意味著身在妖界的哥哥也死了……她身邊的人似乎都一個個死了，哪怕衛風是九尾狐，但是衛風又能死多少次呢。

她在想，她是不是以前村裡的人常說的命硬克親，否則，為何他們都一個個死去……

想著死去的他們，連思服似乎又重新陷入了掙扎中，他們是為了護她而死，都死了，她卻活了。

想不出來，想得腦海裡一陣陣疼，似乎又陷入了與魔軍對抗大殺魔軍的時候，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殺！

只要殺了，她要護著的才不會死！

連思服突然睜眼，眼裡閃過一絲妖豔的紅光，心裡的念頭越來越盛，強烈渴望大殺一場！

“靜心！”

一個清越的聲音在連思服耳邊響起，瞬間就清散了連思服的魔念。

連思服抬首，不知為何五感又恢復了，不遠處站著位蒙面的白衣女子。

“你為何成仙？”女子問了句。

為何成仙？渡劫成仙時也被問過這個問題，她當時回答為了護住想要守護的，可本來想要守護的都死了呢，那守護還有什麼意義？說什麼為天下蒼生，可她沒有那麼無私，她只想守住她身邊的人而已……

“你剛剛差點就入魔了，”女子提醒道，“切不可妄動心神，在這虛無間，容易滋生魔念，要摒棄一些不好的想法，儘量多想些美好的場景。”

她剛剛死了哥哥，妖界被攻破，她還是妖界公主，也會為妖界眾妖的死亡而悲痛，哪裡還有美好的場景？她連為什麼妖界被魔界圍困都不知，也不知到底哪方是對的，哪方是錯的，即便有藉口也不過是個幌子，無非是起了貪念罷了，那她就殺。

那女子又嘆了聲:“世間對錯，難以辨別，只要不忘初心，問心無愧就好。”

不忘初心，問心無愧？

她沒忘了初心，可她愧對那些死去的她想要守護的人或者妖。

“那你還有想要守護的麼？”女子輕輕問道。

還有嗎？大家都死了，還能守護誰……即便她有斬仙劍，所謂的神器又有何用……衛風，還有衛風！

“既然還有想要守護的，那就振作起來，積蓄力量，讓自己強大起來。”

連思服終於開口了，只是久不說話，聲音沙啞難聽:“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想要一個點醒你的人，我便來了。接下來你想要一個教導你精進劍法的人，我也會來。”

“我想你來，你便來麼？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

連思服驚了:“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是未來的你，未來更強大的你，穿越到此，來幫助你。”

連思服久久說不出話來。

似乎又過去了很久，那女子早就消失不見了，這時連思服腦海中的斬仙劍法也翻開了第五頁。

斬仙劍法第五層，人劍合一。

人劍合一這個劍法不像之前的幾層有招式，就一個最簡單的提劍而斬。

連思服跟之前一般學著這招式提劍而斬，劍尖斬斷一片虛無，好像什麼都斬斷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斬到。

連思服一遍遍練著這個招式，雖然愈練愈熟，速度也越來越快，但是總感覺差了點什麼，又或者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劍合一，只是徒有一個招式。

連思服又從頭開始練起，從氣貫長虹、乘風破浪、千軍萬馬、斗轉星移到人劍合一，練了一遍又一遍，練到招式之間能熟練又迅速轉換，可到了最後的人劍合一，似乎還是不行。

不知練了多久，在招招式式間轉換，銀龍也累了，在這一片虛無中遨遊，連思服也累了，放任銀龍不管，看著銀龍一時玩個雷球，一時尾巴掃落一片星光點點，一時又化成千萬個小銀龍的分身，追逐散落的星點。

什麼是人劍合一呢？

人、劍、合、一，人與劍合為一體嗎？

人持劍，劍帶人，劍握在手中與人本就是一體……

難道是把自己當做是一把劍嗎？

人就是劍，劍就是人？

連思服放下斬仙劍，也沒有召回銀龍，而是自行練起了招式。

從氣貫長虹一直練到斗轉星移，又從斗轉星移一直練到氣貫長虹，連思服將自己當成了一把劍，以往她是持劍的，以往劍是怎麼流轉變換的，她就怎麼流轉變換，一遍遍飛轉著與以往劍的痕跡保持一致……

就這麼一直演練下來，連思服似乎感覺自己變成了劍，身形變換間也逐漸有了領悟。

使出一招氣貫長虹，以往是銀龍長嘯一聲直擊對手，現在是她自己如一道流影直破而去！

再來一招乘風破浪，連思服感覺到自己乘風而去，劈開了那片虛無，雖然虛無四散開來還是虛無，但連思服直覺自己的思路並沒有錯！

一招千軍萬馬使出，身影變換間連思服彷彿看見了千千萬萬個自己，做著同樣的招式帶著同樣的力量！

下一招到了斗轉星移，遙遠天上的星辰閃耀著灌注了一股力量到連思服身上，連思服感覺自己體內充滿了星辰之力，身影蹁躚帶動一片星光點點！

連思服並未收住，而是自然而然地到了第五層，人劍合一。

劍就是我，我就是劍！

連思服直擊對面，整個虛無間一片動盪搖晃，許久，又迴歸於一片寂靜般的虛無。

成功了！

連思服拿起斬仙劍，感覺到自己與斬仙劍的聯結越來越緊密，彷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乎是真正與斬仙劍合為一體！

連思服又一遍遍演練著劍法，到了一個臨界點，連思服與銀龍一同衝破了虛無間的桎梏！

外頭池玉本是無精打采地坐著，聽得動靜大跳起來，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連思服，不禁淚目:“仙君！小的可算把您等出來了！嗚嗚嗚……小的可以和殿下交代了……小的等了您三百年……”

三百年……已經過去三百年了麼，原來她流放虛無間已經三百年了。

連思服看著身上破爛髒汙的衣裙，重新換了乾淨的法衣，這才問池玉:“你怎麼在這？”

池玉聞言止住了淚，為連思服解惑:“您不知道！三百年前您被抓回來流放到這，我就想聯絡殿下，這才發現殿下聯絡不上了，後來仙后又說仙帝和殿下都隕落在秘地中，仙后執掌天庭，還封了摘星殿，小的無處可去，就只好在這等著您出來……我就知道仙君一定會出來的……”

得知真的過去了三百年，連思服一陣恍然，虛無間內感受不到歲月痕跡，那裡什麼也沒有隻有她自己，她以為也就過去幾個月而已，誰想到外界還發生了這麼多事。

連思服感受著手腕上紅繩的牽動，便知衛風還安好，安慰了池玉幾句:“不要擔心，你家殿下還好好的，可能只是在秘地裡困住了。”

池玉雖然相信他家殿下無事，但是多了連思服的肯定也更欣喜:“我就說殿下無事，”話鋒一轉，又提起如今的天庭，“可惜現在天庭是仙后執政，仙君您不如回妖界去，先避一避，又有吹雪仙君輔佐仙后掌管天庭，對您太不利了……”話是這麼說，可池玉又想到三百年前妖界的敗落，又說不下去了，總之，如今的形勢對他們太不利了。

“現在那吹雪還在天庭嗎？”連思服首先需要了解如今的狀況。

池玉搖頭:“吹雪仙君依然還在。”

連思服誇了池玉一句:“看來你雖然不在天庭中，對天庭的狀況還挺了解。”

池玉點頭:“那必須為我家殿下做好耳報神的工作！仙君那您……”

連思服撫摸著斬仙劍，淺笑著說:“那自然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

路上，連思服又問了原先神仙渡口的仙兵們如何了，池玉便說仙后似乎也看不上荒蕪之地那點兵力，並未收管，連思服便吩咐池玉將神仙渡口的仙兵集結，交給池玉，讓池玉攻進天庭。

而連思服自己則手持斬仙劍，先闖入了天庭中心太虛殿。

路遇的阻攔被連思服通通廢去修為，不過連思服也只使出了一兩層的力量，保持了大部分等著對付後頭的。

太虛殿外，一眾仙侍仙兵攔住來者不善的連思服:“大膽！竟敢擅闖太虛殿！”

連思服未當回事，很快便解決了外頭的小嘍囉。

飛身進殿，與吹雪正面對上。

吹雪笑了:“這不是我們的原破魔將軍麼，這麼快就從虛無間出來了？果然是神器主人，讓我等不可小覷啊……”

連思服也笑:“神器？知道這把劍為何叫斬仙劍嗎？那是因為，斬仙劍要斬的就是你們這種仙！”

連思服只求速戰速決，便迅速出招，過了三百年又新學了招式，早就不是原來還被吹雪用捆仙繩束縛住扔進虛無間流放的連思服了！

劍光一閃，直接出了招人劍合一，斬仙劍擊中吹雪！

吹雪大驚，原以為流放到虛無間那使人法力全無的地方，連思服修為會倒退或者沒那麼快出來，可誰知卻比以往更盛！

連思服又迅速廢去吹雪的修為，看著半躺著的吹雪神情不再倨傲，走過時淡淡問了句:“不知斬仙劍的滋味如何？”

說完連思服沒有等吹雪的回答，而是又往裡去準備解決仙后了。

連思服將仙后軟禁在她自己原來的宮殿內，等仙帝或者衛風回來再說。

整理好了一切，池玉從外頭進來也告知了聲這場平亂也收尾了，解釋了下有許多本來就不滿仙后執政的仙人仙君，並未遇到什麼阻礙。

連思服也未理，將這一切交給池玉，準備去那處秘地將衛風找回來。

走出太虛殿，斬仙劍突然振動了下，連思服看著站在她面前那位身穿紅衣玄裳戴著銀面具的男子，持劍以待。

男子摘下面具，語氣極淡:“你哥哥被我殺死了，妖界被我併入魔界，不知你是不是我的對手。”

連思服突然有些想笑:“哦，我也不知。”

又聽魔皇說:“聽聞太子殿下回來了，可魔界此時圍攻仙界九重天，你說，他是會來救你，還是救他的子民？”

連思服使出一招斗轉星移，將漫天的星辰之力灌注在劍尖，銀龍帶著星光點點長嘯一聲直衝扶風而去，魔皇冷笑打出一道颶風形成一個大風口，風口處片片風刃高速運轉，張開大口似乎想將銀龍粉碎！

連思服卻趁勢使出人劍合一，一劍穿透了魔皇，看著倒地消散在風中的魔皇，冷笑道:“自古反派死於話多。

剛剛出劍時她就暗暗與漫天星辰聯結，剛剛的斗轉星移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斗轉星移是她自己，加上人劍合一的招數，才能一招斃命。

但看著化作一道流光飛入自己眉間的黑團，連思服知道，還有一場戰要打。

魔皇的魂魄進入連思服的識海處，化作了光團與連思服的神魂撕咬著，你咬下一大口，我撕下一大片，漸漸地兩個光團都越來越小，連思服識海一陣陣撕裂，吞噬著心神，兩個光團四處撕咬亂竄，將連思服肉身當做了戰場，所過之處血肉爆裂！

連思服調動著星辰之力，又有上天的星辰不斷湧入灌注，很快一條星光點點的繩索將魔皇的神魂困住在一角！

魔皇看抵擋不住，暗自調動力量，引爆了此處！

衛風遠遠衝來時，就看見倒在一片血泊中的連思服，大喊了聲:“連思服！”

抱著生機不斷流失的連思服，衛風變出四條狐尾，割了一條又一條，狐尾化作的仙丹，傳說可以續命，可衛風一直連餵了三顆，也挽留不住連思服流失的生機！

“連思服！你不許死！”

衛風忘了，他只剩四條狐尾，連割了三條後，剩下的一條他割了他自己也會死，可他那時忘記了，或者說也無所謂，在割下最後一條時，也沒能救回連思服……

最後，連思服和衛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