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世鏡第一世：紅豆生南國（上）

“爺爺，你有沒有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賀小溪挽緊了賀老的手臂。

賀老回頭看了一眼，渾不在意，“早就跟著啦，隨他去吧，愛跟就跟。”

賀小溪認真盯著那人看，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啊！爺爺，我知道他是誰了，好像是九兒的一個叔叔。”

賀小溪話說完，就見衛風已經大踏步來到了他們面前，上次賀小溪只是遠遠見了一面，現在近距離看，才發現衛風長得實在是好看，比她們學校的歷史老師還要好看。

衛風走近向賀老鞠了一躬，溫聲喊道:“賀老。”

賀老點頭，“你跟著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想跟著您學槍法。”衛風直視衛老犀利的雙眼，不躲不避。

“我已經很久不摸槍，你找錯人了。”賀老聞言拒絕了，平淡久了，就再也不想過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小溪，我們回去。”

賀小溪本跟著爺爺走了，沒走幾步，又噠噠噠小跑到衛風面前，“衛叔叔，你學槍法是為了九兒提的那個要求嗎，九兒可能在和你開玩笑，她怎麼會想殺死歷史老師呢，歷史老師最喜歡她了，她之前也說很喜歡歷史老師，說不定九兒是一時還接受不了你的出現，你放心我會勸九兒的，你不要去做危險的事。”

沒等衛風回答，賀小溪又噠噠噠小跑到賀老身邊了。

衛風看著走遠的祖孫倆，從大衣口袋裡掏出香菸，剛叼著正想點火，想起連九兒看著他抽菸時更抗拒的神情，自嘲地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點火。

這日，棠華女子學堂的歷史老師周文被一隊軍隊帶走了，學堂裡的學生紛紛議論，賀小溪生氣地跑到連九兒面前，大聲質問她:“是你！是你對不對？周老師做了什麼讓你這麼對他？你成績是最好的，周老師也最喜歡你，你懂不懂尊師重道！”

“怎麼回事？”

“是啊，聽賀小溪這麼一說，難道周老師被抓走和連九兒有關？”

“我看不像，連九兒怎麼可能認識軍隊的人，那些軍閥可不好惹……”

“那為什麼賀小溪這麼說？”

“不知道，看看吧。”

眾人的疑問讓賀小溪更加鬥志滿滿，她加大了音量，繼續大聲說道:“你說啊！你為什麼不說！是不是心虛！周老師就是你害的！”

連九兒對同學們的疑惑和議論充耳不聞，只是對賀小溪略有些不耐，嘲諷道:“他那樣的人也配稱為老師？”

“你什麼意思？我知道了，一定是周老師拒絕了你，你懷恨在心所以想報復他對不對！連九兒你怎麼這麼惡毒？難怪你剋死了自己的爹媽！”賀小溪聞言更大聲了，她不允許有人質疑周老師，在她看來，周老師有學識又溫柔有禮，是最好的人了。

連九兒收拾好自己的書本，真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對攔在她面前的賀小溪，一把推開。

“愚蠢。”

丟下兩個字連九兒就走出了教室，徒留哭得傷心的賀小溪和一眾安慰的同學們。

走出了教室，又一路走出學堂大門，這所學堂是周文一手辦起來的，他被軍隊的人帶走了，剩下的人自然無心教學，門房裡的看門大伯也不在，沒人攔著連九兒。

學堂外，衛風等在那裡，看到連九兒出來，大踏步走到連九兒面前，“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連九兒，是吧，怎麼我幫你解決了周文，你是不是也該幫我的忙了。”衛風不急，他知道連九兒遲早會答應他的，他去看了調查結果，連九兒在家過得並不好。

“周文是你解決的嗎？不是被軍隊的人帶走的？”連九兒抱緊了書本。

“現在不比以前了，這裡不是我的地方，貿然殺個地頭蛇不好解決，不過我查到了他幾年前販賣過軍火，就這一條足夠解決他了。”一句話帶過去，衛風又反問連九兒，“你是為了退學的幾個學生嗎？”

連九兒抬頭認真地盯著衛風看，就是這個人，自稱是他的叔叔，來找她說希望她能幫他一個忙，連九兒開始不相信，又剛好被周文煩惱，就隨便說了句“如果能幫我殺了周文，我就答應你”，可他真的解決了周文，那她真的要答應他嗎？還不知道要去做什麼，如果也是幫他去殺人呢……

“退學的一位同學是我的好朋友，我去看過她，她已經瘋了，可是有一天她卻很清醒地跟我說要遠離周文，我存下疑惑，之後不小心撞見了周文和……就被威脅下一個就是我，那時我才知道退學的並不是家裡出了事，而是不能接受這件事的，通通被周文退學處理，剩下的……他這樣的人，是怎麼辦起學堂的，又怎麼能稱為老師、先生？”

“如果我沒出現，你打算怎麼解決？”衛風清楚，女孩子遇到這種事，又是為人師表的長者，可能會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

“當然是自己殺了他。”連九兒本來是抱著書本，可能是累了，又通通將書本放到衛風懷裡，“你不是我叔叔嗎，那幫侄女拿書吧。”

“在自己還弱小時，能借力解決的就不要動手，免得把自己陷於不利之地。你承認我是你叔叔了？”

“嘴巴長在你身上，那不是隨你如何說？反正你說過了幫我解決我爺奶叔嬸那群人，你不會說得到做不到吧？”說是她的爺奶叔嬸，可自從爹媽死了後，他們就變了一副嘴臉，甚至還說讓她別去上學了，反正她也不是親生的，養這麼大已經可以了，趕緊嫁人好換一筆彩禮錢，如果不是周文上門說了她成績優異加上爹媽一次性付完了學費，後來嬸嬸還說可能去學堂鍍了一層金子也許能換個更高的彩禮，她可能早就不能上了，說起來她還該感謝周文？

“我自然可以幫你解決，不過，你是答應幫我演戲了嗎？”衛風有必要問清楚，否則他幫了忙，卻沒得到需要的回報，這種白費力氣的事他可不做，畢竟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可以，只要我能繼續讀書，不會被爺奶叔嬸賣掉就行，不過，只是演戲嗎？”連九兒有些疑惑，看衛風也不是缺錢的人，難道還缺人幫他的忙？

“對，就是演一場戲，你放心我會供你繼續上學，想上多久上多久，甚至你想出國也行。”衛風見連九兒答應了，很是大方地許諾，反正就是出一筆錢而已。

“好，那現在……”

“不急，你先看看這份材料。”衛風單手捧著一堆書本，另一隻手從大衣口袋裡取出一個筆記本來。

連九兒快速看完，又合上了。

“行嗎？扮演一個真的女兒回到了連家，這出真假千金的戲不難吧？”衛風又想抽菸了，但想想還是忍住了，單手剝了顆糖含入口中，壓下那份念想，又遞給連九兒一顆，“反正那個假千金本來就是假的，你們都是假的，也不用擔心是不是搶了她的東西。”

“那真的呢？”

“死了。就是你們連家村被泥石流壓死的連貴一家。”衛風吞下了糖，總算稍稍壓制住了念頭。

“是他們？”連九兒心裡不免有一點厭惡，那家確實對那個連大丫很不好，動輒非打即罵，小小的年紀就要幹一大家子的活，有時連九兒還想，她這個撿來的都被爹媽視若親生，連大丫明明是連貴夫妻親生的卻被這樣對待，誰能想到原來並不是呢……

不過，連九兒又繼續問:“會不會被揭穿？”

“我都安排好了，當時那個醫院裡的人知情者並不多，而且人多眼雜，並沒有人看到孩子被換了，誰能想到連貴一個大男人竟然將自己的孩子與別人的孩子換了過來呢？我都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人。”

“那你怎麼知道？”

“我是被連老夫人收養的，被當成老夫人那邊家產的繼承人，老夫人遺願讓我娶她孫女，希望我照拂一下她的兒子，可我並不想娶，後來看那個女孩子長得和連家人沒一個像的，又剛好聽聞市裡有家醫院有報錯小孩的事情存在，心裡就存了個疑惑讓人去到當時的縣醫院調查，知道當天出生有三個女孩，一個是連大丫，一個是假千金，一個就是你了。調查到連貴一家上，又從他兄弟口中得知早年連貴醉酒曾不小心說出他親閨女是千金小姐在享福呢，用了點手段逼連貴說了出來，卻被告知連老夫人病重，我就想著之後再來接連大丫，誰想處理好了連老夫人的後事，再來就得知連貴一家都死在了泥石流裡。”

“真千金不在了，我又想到當時醫院裡不是還有個小女孩嗎，找到那個女孩假扮下也行。”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連九兒問。

“對，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撿來的，反而是連大丫，在這邊重男輕女打罵女兒是常有的事，人們不會去懷疑，再說了我還調查了當時醫院裡的老人，曾經有位護士看到了點，以為是偷孩子的，想制止連貴，連貴便走了護士看三個孩子都還在便沒有放在心上，誰能想到連貴將孩子換了？那位護士如今還在，不過她並不知道孩子被換了，換的又是誰，反而是當時的你，不是後來找不到生母了嗎，就被去醫院看病的你爸媽領養了吧。大家都知道你並不是連家親生的，這麼多年過去你也沒有父母找來，在連家村裡的輿論是最好控制和收集的。”衛風長篇大論地說完，反正該安排的他都安排好了，這一切都真的是太巧了。

反正，連勝夫妻很看重他們的好女兒，就將連思月安排到那位找不到生母的孩子名上，說當時醫院抱錯了，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出個證明而已。

“再說了，你這張臉就是最大的殺器，你和連老夫人長得很像，連老爺子看到你就會相信，不會說別的。”

衛風帶著連九兒回到了連家村，找村長說明了一切，又拿出連老夫人年輕時的照片，醫院裡的資料等等，又給了一大筆錢給連九兒的養父母家中，帶連九兒去給養父母上了個墳，還偷偷祭拜了下連大丫，反正等之後塵埃落定，他會回來遷走連大丫的墳的。

坐在小車上，見衛風提醒快要到連家了，連九兒內心反而一緊，不知道會不會被拆穿，又或者她這樣騙人真的好嗎，就為了能夠繼續讀書？

看來，她真的不是什麼好人。

連九兒換上了白裙子，小皮鞋，之前又在衛風的訓練下，學習連老夫人是如何笑的、走路的，不要求特別像，只求有那麼一點她的影子罷了。

“衛叔叔……我……”連九兒握緊了手又開啟，又握緊，手心裡已經全都是汗了。

“別緊張，放輕鬆點，還有，你現在應該叫我衛哥哥。”之前說是她的叔叔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還叫著一聲“叔叔”頗有些不自在，再說了他也沒那麼老吧？恩，二十三，正是大好年紀。

“不是叔叔嗎？”

“不是，按照繼承的約定，我要繼承老夫人的財產，就必須要娶你，你以後要嫁給我，所以叫哥哥。”見連九瞪大了雙眼看過來，又笑，“放心，不是叫你真的嫁給我，只是名義上的，等……老爺子走了，就不需要繼續演下去了。”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大好了，連老夫人走後就更是……雖然他也不想騙老爺子，但他真的不想娶那個連思月。

連九兒跟在衛風身後進了連家大院，一路上目不斜視不敢四處亂看，等進了連家大門，看到沙發上坐著的那位老爺子，手下杵著一根獸頭柺杖，連九兒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

連老爺子見衛風回來了，又看到身後的那位小姑娘，雙眼一眯，啞聲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女孩？”

“是，我有次到外地路過雲縣時看到她，因為和老夫人長得太像了便留意了下，跟著她回到村裡，又聽村裡的人說她是被領養的，便存了個心去調查了下，誰想真的調查出這樣的結果來。”衛風溫聲回道。

“孩子，你上前來。”連老爺子招手。

連九兒上前，頓時把衛風的提醒什麼都忘了，不記得笑，也不記得叫爺爺，只是默默低下頭。

“你叫什麼名字？”

“九兒。”連九兒老實回答。

“是九兒啊……”連老重複著唸了幾遍，資料做不得假，村裡和學校證明確實是寫連九兒，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衛風不想娶思月，故意找來一個人，還找來名字和如月重複的，現在見到連九兒本人，不禁暗歎了句，如果是巧合，那真的也是太巧了。

連老夫人孫如月，小名就叫九兒。連老回憶了下，又見連九兒拘謹，軟和了聲音讓連九兒在沙發上坐下。

“你養父母為什麼給你取名叫九兒？”

“媽說，是因為那天是初九領養的，但是女孩子叫初九不好聽，所以取名叫九兒。”

“這樣……給你取個學名吧，叫思服，‘寤寐思服'的‘思服'，以後上學就用這個名字，以前你奶奶想要個女兒，早早就想好了這個名字，後來生的是個兒子沒用上，雖然有個孫女不過和兒媳婦關係不好也不親近，如果你奶奶見到你，一定很高興。在外面這麼多年，苦了你了。”連老爺子一錘定音，連九兒就變成連思服了。

連思服搖頭，“不苦，養父母對我很好。”

連老爺子讚許地點點頭，知恩圖報是個好的，不像某人長大了就開始搞小動作了，哼，別以為他不知道衛風是怎麼想的。

“來，和我一起去給你奶奶上個香。”

連思服在衛風示意下趕緊扶著老爺子走進了內間。

衛風長呼一口氣，看來初步是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