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眉一時怔忪,許久之後才忽然想起她的師兄景沅很多年前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阿煙,你肯努力,凡事也能堅持到底。這樣很好,只是性子太過急躁冒進,如果能改一改,恐怕成就不止現在。”
記憶中的景沅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她淡淡的笑著,看起來溫柔多情,深沉如潭的眼眸裡有載滿了寵溺與無奈。
可是她卻一聽作罷,如今也算是自食惡果。人啊,總是一路犯錯一路成長。沒有點教訓,總是對很多東西不屑一顧。
左卿眉雖然修到煉虛期大圓滿,但這也僅僅代表她的資質卓絕、悟性上佳、又聰慧過人罷了。並不是說她在心智上就會有多麼成熟,恰恰相反,左卿眉的大部分時間全部花在修煉之上,對人生的感悟反而少之又少。
她這八百年有過大風大浪,也有過小小的坎坷,但卻也阻擋不了她的意氣風發,阻擋不了她的自負、她的自傲。
直到最後釀成了致命的錯誤她才如夢初醒。
師兄,阿煙知道錯了,好在,阿煙現在還有機會彌補不是麼?
劍指本心、本心、難道她的本心就是這樣魯莽嬌縱的麼?
不、不是這樣的。
這八百年來,她有努力,也從未放棄。修仙之路崎嶇險阻,她若真的是一味嬌縱魯莽,又怎麼能活到今天?
多少次的死裡逃生,多少次破釜沉舟。
左卿眉自認能走到這一步她也是付出了無數的血汗,是一刀一劍實打實的拼殺出來的。
他人都道她資質好,靠山大,好像她天生就是受盡一切榮寵,可是這其中的她的付出,又有誰能看見?
她心中忽然通透,回想著《滄瀾奕劍訣》的內容,調動著那丹田中的一縷靈力,在經脈中游走起來。
體內靈氣湧動,原主修煉《仙羽經》所帶來的靈力運轉方式在這一刻完全被逆轉顛覆!
經脈內彷彿被劍鋒密密刮過,細碎而鑽心的疼痛席捲而來。左卿眉只覺得渾身無一處不痛,丹田處更是鼓脹的似乎要被撐爆!她臉色霎時蒼白,額角溢位了細密的冷汗,順著鬢角流了下來。
她強提一口氣,以指為劍,斜指蒼天。腳踏北斗七星步,在原地緩緩舞動。
起身,迴旋。
斜刺,挑起。
動作宛如行雲流水,好像演練過千萬次。
有一條大河在她腦中逐漸成形,波瀾湍急,深不見底。
瀾河藏日月,滄海渡清風。
左卿眉放空心神,閉上了眼睛,整個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種於外界隔絕的狀態中。
泥丸宮內忽然生出了一點兒藍光,那點藍光繞著元神轉了一圈,又化作一柄藍濛濛的小劍,徑直衝入經脈中。
經脈中修煉《仙羽經》所得到的靈力在這把小劍的鋒銳強勢下被寸寸吞沒,每吞一點,藍色小劍就壯大一分,它一路龍蛇遊走,所到之處其他靈力摧拉枯朽一般紛紛崩散。
直到一個大周天後,那柄不知壯大了凡幾的小劍最終化作一團靈力,安靜的伏在了左卿眉的丹田之內。
左卿眉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麼建築的倒塌,然後又重建。頓時間對天地靈力的感應都變得敏銳起來,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遊走在天地中的靈氣紛紛受其吸引,瘋狂的朝她聚集。
而這動靜,終於是驚動了藏嬌谷中大部分人。
那些人們不管正在做什麼,都放下了手中的事,紛紛朝著柔園的方向看來。
凌香以及其他幾個管事姑姑臉色陰沉,披上外衣就帶著侍女不約而同的朝柔園而去。
蘭映露抬頭看向空中的一輪皎月,此刻雲開霧散,弦月如鉤。
左卿眉對這一切卻恍然不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揮一灑,袖舞流雲。她似乎看到了庭前花開花落,聽到了窗外小蟲子飛過振翅的聲音。彷彿一片全新的畫卷在她面前徐徐展開。
左卿眉猛然睜開雙眼,雙目中神光湛然。
練氣六層居然就這樣突破了,《滄瀾奕劍訣》果真不凡。
可是還沒等她打坐調息,以穩固境界,不遠處便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而且不僅僅是同一個方向傳來的。
糟了!左卿眉心中一驚,她剛才處在那種狀況之中,根本就沒有辦法掩蓋一整片天地的靈氣波動,此時一定是已經被他人發覺。
她只慌亂了一瞬間就鎮定了下來,憑她現在的修為,根本沒有辦法從這個地方脫身,不宜撕破臉皮,那麼只能裝傻充愣了。
魂珠再次派上了用場,她將渾身閃動的靈光一掩,盤腿坐下,一副正在入定的樣子,她又思慮了一下,控制魂珠改變了一下自己的氣息。
她的兩個侍女是凡人,因此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直到藏嬌谷幾個管事姑姑上門來之後才被驚醒。戰戰兢兢的伏在地上,試圖辯解,又被一個守衛一腳踹開。
左卿眉面對被踹開的門,依舊無動於衷的盤腿坐在地上調息。
幾個管事姑姑們面色有些不定的看著她,拿不準剛才發生了什麼,卻也沒有打擾她調息。凌香一揮手,守衛們將她一圈圈圍住。
左卿眉心下這才安定,她暗地裡撥出一口氣。看來,藏嬌谷的人在沒有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是不會動她的。
凌香看著盤腿而坐的小女孩,心裡暗暗皺了皺眉,難道這從交易市場買來的小女奴還是個刺頭不成?。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女孩才睜開眼。她看到周圍這麼多人,好像被嚇到了。
她環視周圍,最後把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眼睛裡泛起水霧,猶豫了半天才怯怯開口問道:“凌香姑姑,怎麼了。”
“怎麼了?”凌香眉毛挑動,頗有些凌厲的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麼?”
“我、我……”左卿眉面上有些慌亂迷茫,彷彿有些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我剛才在修煉,怎麼晚了,姑姑怎麼……”
“修煉?”凌香勾起嘴角,眼底卻無半分笑意,“我看你修煉的不是我給你的功法吧!”
左卿眉微張著嘴,幾次張合,“我、我沒有。我一直很認真的修煉,剛剛不知怎麼忽然有了感悟,就突破了第四層,姑姑……”那樣子又是可憐,又是無辜。
凌香狐疑的打量了她幾眼,看到她似乎真的剛剛到達練氣四層的樣子,周身的氣息也和剛才空氣中傳來的波動大不相同。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一半,她也不相信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能有這麼深的心機和演技。
那個氣息,和劍修很是相似,可是這個小女孩是劍修?怎麼可能!這樣一想,凌香又放心了不少,也許是錯覺?畢竟進階也可以帶來這樣的靈氣湧動。
這樣一想,她的臉色便緩和下來,冷冷哼了一聲,“我警告你,最好別再我面前搞什麼小動作,否則……”
凌香釋放出一身威壓,看著跟前的小女孩身子一晃幾乎要撲在地上,疑慮才完全打消。她又警告了幾句。留下幾個守衛在門口看守。帶著其餘的人離開了。
左卿眉確定人已經走遠後才撫了撫心口,暗暗有些心驚。剛才那番表現也算是孤注一擲,賭的就是他們不會相信她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地下搞出什麼來。
接下來的日子,左卿眉過的很是有規律。白日完成各種課程,晚上便悉心體悟劍意。直到三個月後,凌香撤走了專門監視她的守衛,她才開始重新練劍,不過她這次不敢再動用靈力,只是一比一劃的練習著劍招。
不過多久,她因為頓悟和改換功法隱隱有些不穩的基礎就被穩固在練氣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