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酩又看了一眼桑弘羊餐盤裡的東西,依舊面無表情:“回頭記得吃完。”

而後他就轉換了話題:“別的不說,我也不傻。”

“變法……”曹酩微微搖頭:“確切點來說,這個也算不上變法了,充其量就是要往漢律當中加一部分進去補充律法而已。”

上至先秦,下至宋明,為何變法總是會經歷流血,再發展往成功或者失敗?

很簡單,動了他人已經在吃下去肚子裡的肉了而已。

也就是說,只要漢律已有得部分沒有發生任何改變,那就不等於某些人得把肚子剖開,取肉出來進行再分配。

自然不需要流血什麼的。

再者這個專利法,定義的方向是還沒有進行分配的新蛋糕。

雖然曹酩是提出者,但專利法被劉徹拿過去之後,肯定是也從朝堂上三公九卿那個級別的人手中過了一遍了。

換句話說……

基本上等同於大家坐下來,把新出現的蛋糕的分配方式商量了一下,雖然商量的過程可能有點不盡如人意,但多少也能讓某一部分人捏著鼻子認下來(還是有利可圖)。

所以……

從某種方面來說,曹酩搞出來的那個專利法,撐死了算補充法。

因為一部分新興事物而後續誕生的律法,並不需要修改原本已有的法律。

這種的怎麼能叫變法呢?

“補充律法?”

桑弘羊皺眉重複了一遍,大致算是明白了一點過來。

“不是變法?

他又問了一遍。

曹酩滿臉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確定了曹酩這真不是變法之後,桑弘羊立馬就坐了回去,重新將剛剛他吐出來到餐盤裡的飯塞進嘴裡咀嚼了起來。

既然不是,那就沒啥好擔心的了。

當然……至於說好奇不好奇曹酩口中那‘補充律法’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好奇!

肯定好奇!

但……

這玩意兒又急不在這一時之間,而且桑弘羊也清楚,就算他現在問了,曹酩和盤托出了,也未必會是最終版本的律法。

一部律法的問世,從來都不是某一小部分人拍板就能徹底定下來的,從來都是漸行漸改總結出來的。

就算如今的漢律,也早就不是大漢開國時期,劉邦手裡的漢律了。

那會兒的漢律還是一個嬰兒,如今的漢律卻已經漸漸步入成熟之中了。

大多數的東西在漢律當中已經定型了。

所以……與其現在就問曹酩……還真不如等著等到律法正式頒佈再去了解的好。

很快,桑弘羊餐盤上的飯就徹底見底了。

他這才擦了下嘴巴再度開口:“行,我曉得了,老曹你就安心回去長安吧。”

“學院這邊你不用擔心什麼。”

曹酩斜著看了一眼桑弘羊。

他當然不擔心什麼。

學院這邊,只要沒有人在內部刻意搗亂,那就肯定不會出問題。

而外部的話……有衛青帶著那一大幫將士在,誰敢來搗亂,那他腦子裡面絕對長腫瘤了。

挑戰劉徹身為皇帝心中禁區的事情都敢做,腦子裡面的腫瘤絕對不會小。

“我應該也不會在長安待很久,回頭運動會結束了之後,你先看著學院恢復正常教學的秩序就行,沒別的事情了。”

別的事情,也還輪不到桑弘羊來管。

工研所有人在管,農研所有人在管。

這兩個暫時依託學院而存在的地方……眼下的級別可並不比學院低,甚至已經隱隱有所超出學院了。

當然,農研所暫時還是全權歸曹酩個人所有的。

這年頭,就算皇帝也不能無緣無故隨意剝奪他人的私人財產。

否則有的是人跟劉徹急。

當然,如果劉徹找事情扣帽子啥的……那就另說了。

畢竟日後有不少就是被一頂帽子給扣死的。

不過這些被扣死的傢伙,也確實不乏自己作死這麼個原因了。

劉徹還真的很少有那種不問緣由就直接弄死一個人的行徑。

這人霸道歸霸道,但他確實不是屬於昏君的那種無端霸道。

“行!”

桑弘羊答應得很是乾脆。

多大點兒事?

反正事情越少他越開心就是了。

除了某些總喜歡沒事找事的nc,一般人都還是更加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桑弘羊自認為他也一樣是一般人。

事情越少自然越好。

“既然這樣……老曹,那我先走了哈?”

午飯吃完,回去眯上一會兒,醒來正好接上下午的運動會……

曹酩黑著臉擺手。

趕緊走,別在這兒待著繼續礙眼了。

看多了容易上火。

桑弘羊離開之後,曹酩就繼續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也就是這時,玩了一上午的霍去病也走進了食堂。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曹酩。

同樣,曹酩也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去病,過來!”

聲音落下,霍去病就滿臉乖巧地走到了身邊,曹酩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隨即點頭:“還不錯。”

當下,話音陡轉:“這兩天我要回去長安一趟,你在學院裡待著,運動會過了之後好好跟著信讀書。”

“知道了麼?”

“等過幾天我回來會去問信你書讀得如何的。”

雖然直接考校也行……

但以霍去病這小子的腦子,如果好好學的話,很多東西他都能在短時間內學明白。

所以檢測成果這種事情,意義不大。

還不如直接去問叔孫信。

他的半個學生總不會為了霍去病來騙他這半個老師說霍去病在學堂上表現有多好多好。

熊孩子的噩夢—自家長輩是他所在學院的老師。

而曹酩就屬於噩夢加倍的那種。

學院老師都歸他管。

只要開口,學院裡什麼事情都逃不過曹酩的耳朵。

他有著很多渠道可以在學院裡打聽一個人的事情—真實情況。

除卻學院裡的老師,還有學院裡的學子。

一個人撒謊或許很簡單就能完美,但一群人撒謊的話……除非很早就全員串過供了,否則基本沒有任何可能成功。

但不撒謊的話,也就只有真話可說了。

聽了前面的話,霍去病還多少有點不開心,但等聽了後面的話之後……他就更不開心了!

摸魚的機會沒有了。

他要是能開心得起來……才怪!

曹酩則是笑著搖頭。

而後他就將餐盤收拾了起來:“行了,吃完飯繼續去玩你的吧。”

“運動會這幾天,還是這樣,玩好了就去給我好好讀書,知道了麼?”

瞬間,霍去病就從地獄直上天堂。

臉上的表情也燦爛了起來:“兄長我知道了!”

曹酩無奈搖頭:“吃飯去吧,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直接端起餐盤往外走去。

……

等再度回到平陽侯府的時候,連大門都沒來得及進去,曹酩就愣住了。

這是幹啥呢?

搬家?

怎麼大包小包的?

平陽侯府要搬哪兒去?

帶著一臉疑惑,剛走進平陽侯府,他就聽到了某個極為熟悉的聲音,頓時臉色一黑。

“你們小心著點兒!把酩兒的東西碰壞了怎麼辦?”

“……”

又是好幾個下人‘吭哧吭哧’地把一張書桌搬出來。

曹酩當即就抹了把冷汗。

得!

自家老孃!

真的是……

話說自家老孃把他的東西都搬出來幹嘛?

帶著滿心疑惑,曹酩當即就開口叫了出來:“阿母!”

“你搬我東西幹嘛啊!”

聲音落下,裡面頓時就一陣雞飛狗跳,陽信公主隨即就提著裙子跑了出來。

“酩兒?”

“你怎麼回來了?”

頓時,曹酩就不知道應該說啥才好了。

憋了半天,最後還是迴歸了初始話題:“阿母,你還沒跟我說搬我東西幹嘛!”

下一刻,陽信公主就送了他一對兒白眼。

“怎麼,阿母還不能搬了?”

“你舅舅給了你一座宅子,我先把你的這些東西給你搬過去……”

“現在都已經是列侯了,繼續住平陽侯府多少有點不好。”

“……”

曹酩一陣無語。

有這麼急的?沒必要吧?他現在經常在學院住的,長安城有座宅子……他也未必會住多久……但還不等他開口說什麼,陽信公主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一樣,雙目如電直接就鎖定在了曹酩臉上。

“臭小子,難不成你不想讓阿母去你那宅子住?”

“怎麼可能!”

曹酩當即就開始叫屈:“阿母你冤枉我!”

自家老孃,不管是平陽侯府還是劉徹給他新弄的那個宅子,願意擱哪兒住他都萬分歡迎。

唯一有點小問題就是……眼下他還真未必會經常在長安。

陽信公主就算是住過去了,那邊也肯定不會有幾個人。

與其那樣,還真不如重新住回來平陽侯府這邊,最起碼這邊還有人照顧之類的。

“那就好!”

陽信公主當即就滿意了,而後便湊到了近處,仔細在曹酩身上打量了起來。

“嗯……”

“壯了,臉也又黑了些……”

“……”

曹酩任由自家老孃擺弄著,嘴都沒張。

他很清楚,只要他敢張嘴,自家老孃肯定能在下一刻把他給懟到無語。

“對了,酩兒,你書房裡的書要怎麼搬?”

那些東西太過貴重,直到現在,陽信公主都沒有開啟房門讓下人收拾。

本來她就想著等曹酩回來了再說搬的,既然現在曹酩就已經回來了……

那自然就是要先搬了。

“那些書?”

曹酩當即一愣。

也是!那些東西還真不好讓外人收拾,就算碰壞了一點兒也屬於是得不償失,要知道那些他當時還記得的東西,現在讓曹酩去回憶,還真未必能全部記起來,屬於是記憶褪化了……換一句話來說,也就只能他自己來收拾了。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書房的完好。

但隨後他就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對了,阿母,我舅舅他什麼時候去過我書房了?”

“他沒帶走什麼東西吧?”

“你說這個啊!”陽信公主滿臉無奈:“你離開長安去了學院之後,你舅舅就已經知道了,不過他也就進去過一回,並沒有帶走什麼東西。”

“反倒是過後又送來了不少書,他讓阿母給你收到書房裡,說讓你回頭好好看看的。”

“???”

曹酩一臉迷茫。

啥玩意兒?

劉徹來了,沒帶走什麼東西不說,竟然還多送了些書來?

這合理嗎?

就算是想破了腦袋……

算了!

就算想著再不合理,但只要已經發生了,那就是合理。

劉徹真能幹出來這樣的事情!

“要去看看麼?”

見他一臉迷茫,陽信公主當即提議。

無奈,曹酩只能選擇答應下來。

“好吧……去看看。”

很快他就看到了劉徹送來的書。

都是一些古籍原本,還有些他連看都看不懂的。

年代肯定很久遠了!

但僅僅只是翻看了幾卷,曹酩就徹底對這些東西里面的內容失去了興趣。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

這些東西收藏的價值更勝於實際的價值吧!

“阿母,你去讓人給我搬幾口箱子過來吧……”

“這些書得先收拾了。”

看著滿書房的書,曹酩多少有些無奈。

還好很大一部分的書他都直接用的是裝訂好的帛布……要是全部用竹簡……恐怕沒有個五六車,根本不可能搬完。

唯一讓人有點頭疼的,就只有那些古籍原本了。

都是竹簡不說,還得小心當祖宗伺候著,一不小心就有散架的可能,而且這可能還不小。

人都不是祖宗。

這玩意兒tm比祖宗都祖宗。

“行!”

陽信公主應下,當即就轉身離開了。

不多時,她就帶著好幾口大箱子重新回來了。

當然,那些箱子都是下人搬進來的。

曹酩長舒了一口氣後立馬就動作了起來。

先是那些帛布的書。

然後才是那些古籍原本。

這一收拾,天色很快就近了晚上。

看著明顯今天收拾不完的書,曹酩這才反應過來。

“阿母,我屋子裡的床鋪……”

陽信公主臉上當即一抹尷尬浮現:“撤了,已經送到你舅舅給你的宅子裡去了……”

“……”

曹酩眼角一抽。

好嘛!

今天連睡覺都沒地方睡了!

“算了,我今晚睡床板就行……”

還好現在還是夏天……要換成冬天,那就真的涼透了。

“阿母,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