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就在劉徹帶頭轉身的那一瞬間,曹酩猛地開口將他叫住。

劉徹眉頭微挑。

還有什麼事情?

念頭一起,他就立馬轉身往曹酩看了過去:“臭小子,還有什麼事情?”

“沒什麼……”曹酩咧開嘴巴無聲一笑:“就是想補充兩句話……”

一面說著,他就伸手指向了群臣:“五年內,別讓我看到漢麥一號出現在某些人家的田地裡。”

“原因有兩點,其一,陛下詔命已下,這些種子是由我和農研所進行保管的。”

“其二……”

“這種子是我前前後後在農研所投了千萬錢才研究出來的,整個大漢,僅此一家,別無分號,換一句話來說,這些玩意兒是我的私人物品,價值連城的私人物品。”

“漢律當中,對盜匪竊賊如何判的,我想你們應該比我清楚,一旦這五年內,我發現你們當中的某些人家田地裡出現了漢麥一號,哪怕只有一株,我也會盡全力追查……別懷疑我的本事有多大,當然—你們也用不著懷疑。”

“畢竟,你們已經見過了不是麼?”

人多代表的就是混亂,先前包括劉徹在內的人可都沒少往田地裡湊。

或許會有些比較聰明的人能壓得住內心的貪婪……但不可否認,人有百樣,花有百色。

有聰明的人自然也有蠢貨,有腦子靈活的人自然也就會有腦子比較軸的人。

這一點完全不用考慮。

更何況……

不論是漢律還是後世每個朝代的律法,都有著漏洞可鑽。

尤其是像這種科技手段還沒能發展到足以對比基因序列的時代,其餘人完全可以說他們拿到手的漢麥一號不是從農研所這邊偷摸弄到的。

同樣的,沒有人能拿得出來鐵證。

但眼下曹酩說出來就不同了,尤其是當著劉徹的面說出來。

絕對不會有人敢在現在用‘我手上的種子不是你的種子’這個理由來回懟曹酩。

而這……就是典型的—勿謂言之不預!

至於說事後他們是否狡辯,都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現在曹酩說了,過後真要出現他所言當中的情況,直接收拾就是了。

更何況……劉徹那邊,還有欺君一罪放著呢!

這是一把懸樑之劍,曹酩搞不動,劉徹一旦出手,即便不要命的話,也能將某些人連同他的家族弄個半死不活。

到時候誰損失大也就不必多說了。

聽到曹酩所言,劉徹當即就眯起了眼睛,緩緩掃過群臣,最後他就直接笑了出來:“酩兒,你怎麼還是一副小兒心性?都多大了?”

“看來還得多歷練歷練才行……”

曹酩老老實實垂首:“還請舅舅指教!”

劉徹:“三日內,將不該自己的東西交上來,不追究,否則……”

他掃了一眼群臣:“三日後,告發之人不在此列。”

牛!

曹酩暗中給劉徹豎了根大拇指出來。

看得出來,這幾年老太太確實把劉徹調教成真正的皇帝了。

三兩句話就直接用利益在群臣間撕開了一道口子……

換成以前的劉徹,恐怕解決問題的思路要遠比這個更加粗暴。

當然,不是說粗暴就不能用了,而是說……與其皇權直面某些東西,還真不如讓某些東西、某些人先互相爭起來。

皇帝局中調停。

不過……

曹酩心底一抹期待伴隨著隱憂閃過。

他猜不到現如今的劉徹會不會還是如同正史上一樣,對匈奴戰爭直接開莽。

事實證明,正史上劉徹選擇的直接開莽以及那麼大膽的任命,確實沒錯。

萬一他謹慎過頭了呢?不敢直接把之前沒有任何戰功的衛青丟上漢匈戰場呢?

龍城之戰缺了衛青會是怎麼樣一個下場?

公孫賀、公孫敖、李廣?

還真不是他看不起這三個人。

李廣擅守和小規模流寇式作戰。

公孫賀……老迷路人了。

至於說公孫敖的話,老迷路人+不善戰。

對上匈奴,李廣還能有點反擊之力,但不多,撐死了跟一路匈奴打成平手,只是,誰能料到公孫賀老迷路人屬性一上戰場就爆發了呢?

這一路匈奴加入李廣、公孫敖所面臨的戰場後,兩人直接被揍了個滿頭包。

老慘了。

龍城之戰,唯一取得小勝的,也就只有衛青這個自帶gps、精修過犁地戰術的人了。

這也給大漢取得了戰中喘息的機會。

可若是劉徹沒敢在這一場戰鬥中用衛青的話……

曹酩還真不敢猜測大漢一方在隨後還能否繼續勝利下去。

眾所周知,不管哪個時代,只要開啟戰爭,那第一場的勝負就代表了接下來國家內部各方勢力的勝負。

雖然龍城之戰僅僅只是一路小勝,但也確實給了大漢朝堂上主戰派以希望。

那些主和派系雖然也頗有微詞,但雙方大體上也還是維持了均衡狀態。

也就是—可以打,但是同樣也得繼續觀察。

一旦龍城之戰徹底輸了,恐怕到時候主和派的聲音肯定會佔據朝堂上的主流。

主戰派被壓下,軍隊氣勢也會頃刻消散。

都說哀兵必勝,那也是要先把哀兵的後路給徹底斬斷,才能讓他們知道不拼命不行。

可一旦有退路的話,情況就會截然不同。

誰都清楚打不贏可以退回去,有朝廷給他們兜底,這還打個屁!

張八百破孫十萬,不就是這種的?

不過當時給東吳兜底的確實不是朝廷,而是地方豪強地主—東吳的兵,本來大多就是各地豪強地主家的私兵。

東吳朝廷手裡的兵,還真不多。

至於說為何期待……

曹酩目光在劉徹身上停留了許久。

在劉徹身上,魯莽是他的優勢,但也同樣是他的劣勢。

開戰魯莽,後備力量不足的問題始終圍繞在漢朝身上,而且這個問題,也隨著漢匈雙方每一次大規模戰爭的繼續在逐漸加深。

一直到最後,民生凋敝,國家困苦。

如果在後備問題上劉徹能更謹慎一些的話……就眼下而言,糧食軍械這兩方面如果大漢軍隊能夠對匈奴形成碾壓剋制之勢。

比如……超重步對上匈奴的輕騎兵,然後再輔助以強弩兵、車兵……之類的。

雖然這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衛青的統帥作用。

但個人秀的削減一般代表的就是己方戰後有生力量的存留。

也就是輕傷以及未傷軍士的增多。

算是極力削減了朝廷撫卹、徵兵的支出,也儲存了現有青壯勞動力。

當然,眼下超重步的打造……好像連拉開都還沒拉開。

畢竟大漢算是全民皆兵了,連普通兵器現在都未必備齊了。

也不知道純鋼甲的輕步兵打造拉開序幕了沒有……

這一切眼下都還屬於未知數。

劉徹說完,而後就立即轉身離開了,絲毫不帶留戀。

他沒興趣主動去查眼下這麼些人當中究竟有沒有人去偷摸著幹某些事情。

當然,曹酩也一樣不感興趣。

與其將這麼些人攔下來一個個查還真不如讓他們自查。

更何況劉徹都已經說了。

曹酩可不想將群臣的內部矛盾全部攬到他自己的身上來。

那樣純純得不償失。

到時候還會再度勾起某些人心中以往的怨念。

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芒種、芒種。

這個節氣本就取的麥芒、稻種各自其中的某一字,麥芒夠硬,代表著的就是麥子成熟,而稻種的話……更多還是代指應該下種了。

後世,小麥跟水稻有著極其明顯的南北劃分,當然,不是北方不能種水稻,而是北方氣候、水文等條件並不怎麼適合種水稻。

歷來人的認知就是北方天然乾旱,而作為深處內陸的長安更是乾旱。

……

但!

在這個時代,情況卻跟後世有著極其明顯的不同。

如今的大漢,南方沼澤遍佈,溫度也高,明顯就是一個高溫高溼的環境,更像是後世東南亞一代的氣候。

而長安這一帶,水文氣候明顯更加宜居。

再加上學院所處本來就有一大片河谷,別的不說,單就曹酩的體感而言……這片河谷明顯更接近後世的蜀地。

當然,夏季溫度上確實沒有後世蜀地那樣高。

這也是曹酩為何會選擇就地準備水田的原因之一了。

至於說其次的原因……方便。

既然在學院裡就能找到更加適宜種植水稻的地方……那為何還要捨近求遠呢?完全沒有任何必要!

而且一旦出了學院,萬一別人來禍禍水稻田呢?

如果能夠在學院這麼個環境當中培育出來高產的水稻,隨後再將這水稻搬出去普及種植,甚至南方(吳楚荊襄等),那不僅能用起來那些天然的沼澤地,也能把水稻推到一個更高產的地步。

占城稻的一年三季,無非就是高溫高溼高營養的環境下,水稻天然發生的適應性變異再加上人為篩選了。

理論上來說,大漢南方如果一直能保證現有的樣子,那大漢也一樣能培育出來三季稻。

不過真要那樣來的話,必須以人力作為主導,自然氣候作為輔助了。

……當然,這是理論,理論上如此,不代表一定就要如此。

大漢還有另外一個更好的選擇,打下來東南亞那塊地方,或者說打服那塊地方。

然後直接去那塊地方上搜羅三季稻,拿過來之後再跟已經培育出來的本土高產水稻雜交,直接轉嫁高產基因。

當然……這個也很麻煩。

因為高產基因要轉嫁,原有短季節成熟的基因也需要保留。

這兩點聽起來很簡單……但真要操作起來的話,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在微觀科學沒能發展起來之前,這種操作完全就是屬於碰運氣了。

運氣好一次碰上,運氣差好幾年碰不上。

而後,曹酩就給衛青打了個眼色。

趕人吧。

這群人沒有再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再留著他們,只會徒生事端。

接下來得趕忙種水稻了。

芒種……忙種嘛!

讓這群鳥人知道一個高產小麥足矣,至於說新品種水稻的事情,暫時能瞞就瞞。

尤其是在專利法出來之前。

衛青自然反應了過來,當即就看向群臣:“諸位,請吧!”

“學院內部禁止任何外人留存。”

劉徹都已經走了,這些人若是再留下來……那算什麼?

找死!

學院裡的秘密可不止糧食,真正重要的,還是那些學子。

人……尤其是人才,才是真正的根本!

糧食說到底了不過還是為了保證‘人’存在(活)的基礎。

不是說糧食不重要,而是對比糧食,人明顯更加重要。

在衛青及一眾軍士的‘監視’下,在場群臣明顯沒有機會看到更多。

或許說……除了這糧食跟農研所的人,他們明顯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還活著的生物。

而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他們被‘送出’了學院所在的範圍。

他們真正離開之後,曹酩也才鬆了口氣。

再度回來。

他臉上就掛起了濃郁的笑意。

眼中映著的,除去一眾農研所的研究人員外就只有那些金燦燦的小麥種子了。

‘啪啪啪……’

雙手輕拍,將眾人目光吸引過來。

“我宣佈,漢麥一號,研製成功!”

“所有人的禁足全部解除!”

“水稻播種結束後,學院所有成員,三天院慶!不夜!”

“漢麥一號入庫,不準有任何鬆懈,種子庫周圍兩百步範圍內,禁止見火!”

“院慶時間內,酒肉不限量供應,不準有任何浪費!”

一道道聲音落下,頓時,周遭一片寂靜。

曹酩目光再度掃過,隨即嘴角緩緩勾起:“怎麼,不開心?”

四年以來,除去年節,學院基本沒有任何休息日,包括所有老師、學子以及工農研究所的研究員都是一樣。

就算年節,也只是一天休息。

可以說朝堂上那種休沐的頻率也要遠高於學院。

但也沒有誰有怨言的。

學院沒有具體教學進度的要求,學子們也沒有學習進度的要求。

也就是說,對於這些只能在學院內部待著(全封閉式)的人來說,日常學習就已經是休息了。

唯一有嚴格要求的……可能就只有某些根本性要求了。

比如……男女不準串寢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