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才多大?蘇衛國住在部隊,一年難得回來幾次,沈君婉一個人去了勇國,她一個人在蘇家的大宅子里長大,吃穿從來不愁的她每天就如獨自生活在城堡裡的公主,運氣好的時候,她能夠和蘇家老爺子同吃一頓飯,也只有蘇家老爺子偶爾關照她一下。

四歲那年,獨自去了勇國的沈君婉終於回來了,蘇衛國也從部隊回來,一家人等在家裡,等著沈君婉。那一刻她的心情很雀躍。她在想,沈君婉去了那麼久,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不論她曾做錯了什麼,沈君婉都會改變對她的態度了吧?

沈君婉進門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她的身邊牽著一個三歲的孩子,便是蘇奕。他漂亮得不像話,身上聚集著蘇衛國和沈君婉所有的優點,寬而光潤的額頭,如鑽石般明亮的眼睛,他的臉如天上的雲朵細膩而潔白,紅嘟嘟的唇如抹了蜜一般,見到蘇衛國就撲了過去,甜甜地喊著:“爹地!”

見此,蘇妮也朝沈君婉跑了過去,只是沈君婉卻避開了她,只匆匆地瞥了她一眼,如不認識一般,便只是那一眼,蘇妮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喜,甚至是厭惡。

“真像,真是像,哈哈哈,我的兒子!”

那笑聲,響亮的笑聲,蘇衛國舉著蘇奕在客廳裡歡喜地轉著,呼喊出來的笑聲,一直到現在都在她腦子裡縈繞,震得她腦瓜子疼,耳邊都是嗡嗡的回應聲。

蘇妮不願去想,可思緒卻如潮水一般停不下來。略長大一點之後,她便在想,或許她不是沈君婉生的,必定是蘇衛國與外面的女人生下了她。只是,蘇衛國太愛沈君婉,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男人可以愛一個女人至斯。沈君婉大半的日子都不在國內,就算是在國內,對蘇衛國也冷冷的,可蘇衛國卻絲毫不介意,不但如此,對沈君婉百般遷就,就像是心懷歉疚的補償。

十歲那年,她的生日,她等了整整一天,不但沒有等來沈君婉的電話祝賀,連蘇衛國也沒有回來。她淌著眼淚去找蘇老爺子,老爺子安排警衛帶她出去好好吃一頓。

她在蘇家這麼多年,錦衣玉食,從來沒有過過一次生日的她,難道只是為了吃一頓嗎?路上,她逼迫警衛帶她去了蘇衛國那裡,找到了正在開會的蘇衛國。

當著外人的面,蘇衛國倒沒有說什麼,還很誠懇地跟她道歉,等到蘇衛國把她從會議室裡帶了出來之後,蘇衛國就不高興了,狠狠地把警衛斥責了一頓。

“媽媽討厭我,因為我不是她生的,可你是我爸爸,為什麼你也要這樣對我?我有什麼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討厭媽媽,我討厭她,我再也不要喊她是媽媽……”

“啪!”一聲脆響傳來,蘇妮不敢置信地看著掌摑了她一巴掌的蘇衛國,他並沒有徹底釋放他身為軍人的威嚴,但蘇衛國臉上的神色依舊是嚇著了她。

“不許你這樣說她!”蘇衛國說完,扔下她就走了。

她不懂,那時候十歲的她不懂,不懂她生在蘇家的意義,那時候她只想著離開,若是有一個人能夠疼她,愛她,願意接納她,她一定要跟著他走。

可是,她看到了他,那個雲端高陽的男子,那個都城裡傳奇般的男人,那個冷漠、無情、狠戾,與她一般寂寞的男子。後來真的有人要認她,帶她走的時候,她才發現,她沒辦法離開了。

一旦離開,她與他便是雲泥之隔。後來,她才明白,她身在蘇家的意義,是為了讓她能夠遇到他,只有蘇家的小公主才能配上那樣清貴的男人!

她的承墨哥哥!

蘇茉沿著街道慢慢地往回晃,走到星巴克門口的時候,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撲鼻而來,蘇茉吸了吸鼻子,實在有些剋制不住那股子饞勁,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與門外的世界不同,裡面已經開了暖氣,空氣中瀰漫著越發濃郁的醇香,耳邊是一首老歌《aslongasIloveyou》,蘇茉點了一杯要帶走的經典盟式咖啡,站在櫃檯前等的時候,整個人沉入在音樂之中了。

“小姐,您要的咖啡好了!”

服務員小哥將打包好的咖啡遞給蘇茉,見蘇茉如夢初醒的樣子,笑著提醒道:“是不是很好聽,這是我今天選的曲子,可以讓人記起遠方的人!”

蘇茉接過咖啡,笑著點點頭,出門之後,她掏出了手機,迎著秋風,撥通了那一串熟悉的號碼,手機只響了數聲,就被人接通了,電話那端,低沉略顯沙啞,卻非常熟悉的聲音傳來,“喂,還記得我啊?”

蘇茉的心裡略有些酸澀,許是風吹得有些猛了,她的眼裡竟然蓄起了淚,“你在哪裡了?我想去看看你!”

電話裡一時間有些沉默下來,就在蘇茉想要挽回自己方才說的話時,便聽到徐承墨在電話裡說,“茉兒,我已經回浩市了,你現在去一醫院,半個小時後,就能見面了。”

“好!”

“路上注意安全!”

蘇茉掛了電話,她抬頭看向天邊,一天又快過去了,最近的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才五點多鐘,天邊已經能夠看到星星了。身世不明,業障纏身,學業被毀,蘇茉告訴自己她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格去想那些旁的事情,去享受一份世間最濃的溫情,可是,習慣了一個人的相伴之後,真的很難一個人行走。

她沒有打車,嘴裡啜著咖啡,慢慢地沿著馬路牙子朝前走去,再往前走三個街區便是一醫院,這些日子,她不是不擔心他的傷,胳膊腿都骨折了,他總是這樣,舊傷未復就生新的傷,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他的身上就沒有完好過一天。

他似乎從來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那些傷,也從來沒有在乎自己的性命,地宮裡時,他那麼坦然地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了那乾屍的尖齒底下,每一次憶起乾屍的利齒深深地扎入他的血肉之中時,蘇茉就有種想要把那一片記憶全部扯掉的強烈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