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少頃,同清歡落身至月華殿庭院之內,隨即便攜她疾步行往寢殿方向,行至門前後,見由我離開時所佈下的結界屏障尚值完好,緩而撥出了一口氣,久久懸著的一顆心,於此安定了些許。

抬手輕拂結界屏障其上,默唸咒語,結界隨之驟然消卻,同清歡一併匆匆邁步入殿後,行至床榻前,再度解開於太子龍夜周身所佈下的一層結界,隨之我便伸出手臂,指尖輕覆於太子龍夜腕間,感知其體內氣息變化波動。

此時他體內的氣息仍舊未有過多好轉,淺薄非常,且混淆有雷電戾氣,望向他此時緊閉的一雙眸子,同輕懸於其面頰一側的血染面紗,不禁失神,指尖略有幾分微顫。

“龍夜的面紗……是你為他取下的?”

清歡相詢之聲入耳,隨之收回了思緒,側身抬眸望向於她。

“是我為他取下的。”

“可還有旁人見及?”

“除卻你我二人,再無旁人見及。”

聽及我如此回應過後,清歡輕舒了一口氣,神情其間平緩了些許。

“如此便好。”

見她如此,想必,太子龍夜真正的面容她是早便見及過的,因而於此才未有過多驚詫之色,可令我心覺不明的是,為何她會擔憂有旁人見及太子龍夜的真容,而太子龍夜的這般容貌,又為何要這般所飾面紗終日遮掩。

與其說是我現今不明此事,不如說是自同他謀面的第一刻,我便已心存不解疑惑,如今再度回想過往,若是他當初當真以同塵楓一般無二的真面貌示人,我若見及,定然會萬般震驚不已,便也自然不會如此輕易便應下此番婚約了。

他,終歸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無論他究竟是為天族太子龍夜,還是為降妖一族族領塵楓,而今若是不能相救於他,那麼所謂的真相,我便也無從得知。

清歡緩身落座於床榻邊,緩合雙眸,雙唇輕啟張合,不知在低聲輕念著何種咒語,見她如此,我便向後退身了三五步,同其拉開了些許距離。

隨著咒語輕聲念動,清歡周身漸而泛起淡金色星點光芒,於其身後,金色光芒漸而凝結,逐漸幻化出了一雙赤色鎏金羽翼,羽翼頓展,清歡驟然睜開雙眸,瞳色也已然幻為了赤金之色。

清歡為鳳族的公主,真身便自然為一隻鳳凰,雖早便知曉如此,但真當親眼見及之時,心中依舊頗覺撼然,於她身後幻化而出的那雙偌大的赤色鎏金羽翼,閃映著熠熠金光,頗為奇幻絢目,羽翼微展,於我面前拂過絲縷輕風,頗有幾分灼燒之感。

此時,於清歡雙掌之內已然凝聚起了赤金色光珠,只見她將雙掌緩而抬起,令光珠於半空逐漸融合,繼而推掌,將赤金色光珠置於太子龍夜心口之處,停滯沉浮少頃,隨之便自心口漸而融入了太子龍夜體內。

待赤金色光珠全然融入後,清歡身後的羽翼隨之漸轉透明,幻化為金色星點光芒消散,瞳色也漸而恢復了尋常墨色,面色較方才而言,蒼白了些許。

清歡隨即抬手覆於太子龍夜腕間,試探過後,面容其上的凝重之色緩解了諸多,微顰的眉間也緩而舒展,見其如此,想來太子龍夜此時應當已暫無大礙。

“清歡,龍夜他如何了?”

“他而今已無大礙,只是這三千天雷著實重創了他的元神,且他又不知為何失去了幾近三百年的修為,雖已無性命之憂,但卻也不知何時才可甦醒。”

“三百年的修為……”

此番若無太子龍夜相渡於我的這三百年的修為,如此強行催動法力,且又抵禦了數度天雷,想必重傷在身的我早便已支撐不住了,他明明知道,他會去遭受那三千天雷之刑,但卻仍舊為我相渡了三百年的修為,未同我透露半字他將承受之苦。

他這個人,怎會如此傻。

顰眉凝望太子龍夜仍值蒼白的面容,心口之處恍若被何物壓制一般,幾近透不過氣,此時,清歡緩而自床榻邊起身站起,行至我身側之時,忽而停住了步伐。

“龍夜已然無恙,覓兒,不要忘記你同我的約定,離開天界,離開龍夜,這樣不僅僅是對你好,對所有人,皆是最好的。”

說罷,未待我回應,也未待我開口相詢,清歡便拂袖自我身側擦肩而過,其腳步之聲於身後愈行漸遠,望向意識尚未清醒的太子龍夜,緩步行至床榻旁,輕身坐下,抬手將垂於他面頰一側的血染面紗緩而重新為他覆於了面容其上。

垂眸望向他血跡斑駁的面龐同浸染血色的衣襟,隨之再度強行喚動元神氣息,施法催動法力,於掌心緩而溢位赤色氣息,縈繞於太子龍夜周身,轉瞬之間,便將其身著的淡藍色染血衣袍幻化為了赤色絹紗衣袍,其所覆面紗也是一般,皆被我消卻了血色。

無論他究竟是太子龍夜,還是那個塵世之間同我結緣的塵楓,我既為相救於他而應下了清歡離開天界,便自然不會再留在他的身邊,或許,當真如清歡所言一般,我的離開,對於我,對於他,對於旁人而言,皆是好的。

只是,那令我心存不解的種種,此番許是無法輕易得到那所謂的真相了,當時決定前來天界聯姻,本便不是我萬般情願所做出的抉擇,而今自天界離去,也決然並非我心中所望,所謂因果,許然便是如此。

世間萬物,芸芸眾生,這其內所有的變數,皆無法掌握在尋常之人的手中,而世人能做到的,也僅是隨著命運所佈下的軌跡,隨波逐流,順應天命,何人也無法避免如此。

凝望太子龍夜微合的眼簾,如此少頃,緩而移開了目光,輕嘆一聲,眸中略顯朦朧,繼而起身向寢殿殿門邁步而行,卻未料方才轉身邁步,沙啞輕喚之聲便自身後悠悠傳入耳中。

“覓兒……丫頭……”

此言入耳,驟然頓神愣住,腳下猶如被何物牽扯一般,再無法向前邁出半步,輕咬下唇,心中決然,隨即拂袖向前,踏出了寢殿,再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