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三次,每次吃兩顆,記得是飯後不是飯前。”
尖銳的筆頭在粗糙的病歷本上劃過,奇妙的摩擦聲不知為何聽上去有些悅耳。
一隻手拿走了裝著紅白膠囊的藥瓶,放在棕色的眼眸前隨意打量了一眼。
但很快拿走藥瓶的人又緩緩將它放下,用平靜的語氣問道:“周醫生,它會有用嗎?”
“不知道。”寫完病歷本後周醫生將筆扔到一旁打量著面前的病人,“但它會讓你在發作的時候不會傷害自己。”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有些消極,醫生只能扶了扶眼鏡重新解釋道:“我應該很早就說過了吧鉞羽,你的人格分裂現象在目前醫學條件下難以解釋,畢竟大腦領域自始至終都是人類觸碰的禁區,那塊碎片很有可能........”
似乎是提及了某些不合時宜的事情,周醫生有些洩氣的攤了攤手轉移話題:“我所能做的就是阻止你的副人格做出偏激的事情,治療你這麼多年了,應該懂我的意思吧小陳。”
“明白。”
拿走藥瓶的男生微微點頭後便朝房間外走去,只是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幾分。
站在醫院的大門口,男生仰望天空彷彿周圍的一切都按下了暫停鍵。
但微微思考後他意識到這個世界可沒有主角,即使有,也不是你自己。
於是他接受了現實隱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叫陳鉞羽,如你所見是一名精神病人,一個擁有雙重人格的“怪物”。
6年前,也就是剛上初中那一會我所乘坐的航班不幸墜毀,作為迫降中倖存的少數人之一頭部受到了重創。
雖然經過治療後恢復正常,但自從那以後父母就發現了我身上“與眾不同”的地方。
在有些時候自己就像是個打架上頭的瘋子,逮到任何惹惱自己的事情都會大打出手。
而在這期間某些記憶總會不翼而飛。
不過大多數時候我總是沉穩且冷靜審視周圍的一切,尋找自己意識缺失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似乎有另一個人藏在自己的體內,當生命受到威脅時就會本能的破殼而出。
原本我以為這輩子將會在這種困境中蹉跎一生,卻沒想到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
“在城際軌道上遠眺晨曦的陽光,心中總會有種莫名的敬畏。
因為只有這個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以及這個鋼鐵蒼穹的世界裡又有多少地方是陽光照不到的。
或許萬年前這裡只是一片平原山川,也曾沐浴過陽光,接受宇宙的滋養。
只可惜現在依然只剩下了自然的廢墟——城市。”
這一段話是陳鉞羽很喜歡的作者筆名叫做【星空雨】在文章末尾的一段話。
這是一篇對現代科技影響自然與社會平衡的探討文章,只可惜在大多數人眼裡不比物理或者數學要容易看得進去。
陳鉞羽坐在城際軌道列車上,望著車窗外陌生的城市出神。
只是這種發呆似的沉思但很快就被一陣刺耳的笑聲打斷。
幾名穿著啦啦隊服裝的女生從這個站點上了車,如果猜的沒錯的話她們應該與我是同一所大學的。
陳鉞羽很喜歡在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之間切換著思考問題,他覺得這樣做能提出不同的想法。
也許她們只是某個球隊請來的氣氛組?
不過當這些女孩在自己旁邊落座時,陳鉞羽清楚自己應該繼續保持深思,而不是將目光放在她們的超短裙上。
陳鉞羽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離學校的新生歡迎會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應該不成問題。
他想象不到之後的大學生活是什麼樣的,就好像一個連魚都沒吃過的鄉巴佬去吃海鮮大餐。
有人說這是青春邁出的一大步,但陳鉞羽只覺得這只不過從一個牢籠跳進另一個名為“社會”的大牢籠。
“喂小子,不介意我們幾個人挨著坐吧?”
一聲粗口將陳鉞羽拉回了現實,他仰起臉便看見三個染了頭髮的不良少年擠在面前。
列車上的人不是很多這也意味著這三個傢伙想坐哪都沒問題。
但他們偏偏選擇了這個座位,顯然是對這幾個啦啦隊的女孩有些想法。
陳鉞羽語氣平靜的說道:“抱歉,我暫時沒有換位置的想法。”
最中間嚼著腮幫子裡口香糖的黃毛微微皺眉,嘴上的話愈發難聽:“我他媽有問你滾不滾嗎?”
“笑死,人家是問你介不介意小子,沒睡醒是吧?”
幾個人一唱一和倒是嚇走了旁邊的啦啦隊女孩,而陳鉞羽也無心與他們糾纏。
可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時,黃毛卻按住了他得肩膀冷笑道:“我讓你走了嗎?”
另外兩名小弟分坐在陳鉞羽兩邊,炫耀力量似的故意抓住他得手臂,頗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但陳鉞羽回敬二人的只有一個冰冷的眼神:“鬆開。”
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禁對陳鉞羽的話笑出了聲,彷彿在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陳鉞羽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了口袋裡的一支鋼筆。
不行,陳鉞羽你要保持清醒!
即使陳鉞羽的青筋暴起,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說了......松......開.......”
陳鉞羽的眼前已經開始閃爍無陣列血腥殘暴的畫面。
鋒利的鋼筆扎入了黃毛的眼球.......割斷了兩人的喉嚨.......挑斷了他們的手筋。
而陳鉞羽自己就像一位勝利者將瀕死的幾人踩在腳下,像野獸一樣撕扯他們的四肢。
噴湧而出血液急速匯聚成一條湍急的血河,將整個車廂染成了鮮紅色。
就在陳鉞羽的手指已經抓住了口袋裡的鋼筆時,一個沉悶的聲音將他拖回了現實。
砰!
站在面前的黃毛的頭突然被抓著撞在了扶手上,整個人仰面向後倒去。
另一人先詫異了片刻,很快便露出了兇相:“你媽的敢動手?!”
他剛想出拳回擊就被鉗住了手腕,劇烈的疼痛讓混混哀嚎著栽倒在了地上。
最後一人見大勢已去,嘴裡罵著“瘋子”連忙朝下一個車廂跑去。
陳鉞羽微微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一個揹著黑色書包穿著狼頭紋衛衣的背影在抵達下一站離開了列車。
而地上躺著的兩個混混還在叫苦不迭,就好像他們斷的不是手腳而是命根子。
此時列車員慌慌張張的趕來,安撫陳鉞羽的情緒:“您沒事吧先生?剛剛有乘客反映有人在尋事滋事,請問您沒受傷吧?”
“我......我沒事。”說話的時候陳鉞羽的目光卻一直望向車窗外那個神秘的背影。
我認識他嗎?
只可惜在調取監控的時候,列車員發現從這中間的一段時間監控莫名其妙的丟失。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請”陳鉞羽到派出所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
只是這其中浪費的時間,陳鉞羽知道自己恐怕趕不上開學典禮了。
索性他穿過了熱鬧的校園,就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審視這個他即將學習成長的地方。
“新世界大學”從名字聽上去就顯得與眾不同,也正因為這樣的獨特,才讓它成為了龍國乃至世界上的一流大學。
它培養的是真正有著夢想與愛好,對世界有著卓越貢獻的天才。
有的人就算資歷再高、高考成績再好、刷題再多也始終無法融入這裡。
而有的人即便成績有所缺陷,卻也能憑藉一技之長被招入這所學校。
陳鉞羽的評價也很簡單:“這裡與其他大學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心裡非要給個答案的話,就是少了很多無聊的作業但多了很多有趣的活動。
這周是各大社團招新的日子,開學典禮後就連著社團招新環節。
從足球場到體育館,宿舍門口到教學樓裡,幾乎哪都有社團成員的身影。
因為自己的病情陳鉞羽並沒有想過加入社團,他也不理解為什麼學校會允許這麼多社團發展。
可就在他對此抱有疑惑時,一位中年男人已經站在了他得身後。
陳鉞羽的面前恰好有面“魔術社”的鏡子,雖然鏡面有些扭曲但他依然可以看到男人筆挺的黑色西裝,銀色的髮梢工整的梳向後側露出了寬厚的額頭。
一小撮鬍子向兩側延伸,但遠沒有八字鬍那樣的可笑,反倒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長者。
而他面對路過問號的學生時露出了微笑,又讓陳鉞羽明白他並不喜歡嚴肅。
路過的學生幾乎一口一個校長好,顯而易見這位便是“新世界大學”的校長喬離烽先生。
喬離烽校長輕咳了幾聲,用溫柔的聲音問道:“對學校的一切都還滿意嗎陳鉞羽同學?”
“滿意?當然......我是說......一切都還好。”
陳鉞羽一時間沒想到這位校長居然對學生如此客氣,就像是在和顧客打交道的服務生。
只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畢竟每年都有數百名新生,他總不可能一個名字一張臉的記下來吧?
但喬離烽沒有讓陳鉞羽有太多尷尬,他呵呵笑了一聲解釋道:“不用緊張孩子,我和你的父親在以前可是摯交,不過那個時候太過久遠了.......順便一提你想好加入哪個社團了嗎?”
“社團?”陳鉞羽微微搖頭,“我.....不太想加入。”
讓一個精神分裂的傢伙隨時隨地大開殺戒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喬校長似乎明白陳鉞羽的難處:“那可真抱歉,畢竟每個學生加入自己心儀的社團是本校特色,如果不加入社團的話在學分上可能會有影響。”
“不過任何學生都有權利做出自己的選擇,一次小小的嘗試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最後,祝你玩的愉快。”
說完這些話後喬離烽便離開了陳鉞羽面前。
不得不說喬離烽校長的言語間處處透露著對學生的包容與諒解,這讓陳鉞羽也陷入了沉思。
一次小小的嘗試是嗎........
就在陳鉞羽陷入兩難時,他感覺到後背似乎撞到了某個人。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站在路中間,於是連忙回過頭道歉:“對不起同學,我剛剛有些走神了——”
然而話還沒說完陳鉞羽卻愣在了原地。
狼頭紋路的衛衣、黑色書包、這個熟悉的身高.......眼前這位不正是列車上幫了自己的人嗎?!
但唯獨一點讓陳鉞羽心存疑惑,因為眼前這個人居然是個女生。
她將雙手插在口袋裡,黑色的短髮發尖是種深染的藍色,淡紫色的眼影有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選擇牛仔短褲搭配長袖衛衣不是什麼很新穎的穿搭,但她白皙的大腿卻完美滿足了每個男生的幻想。
女生用一種很颯的語氣冷冷的問道:“道歉說完了嗎?”
陳鉞羽有些愣愣的說道:“我.......”
還沒等他丟擲疑惑,女生就早已與自己擦肩而過。
在他明白自己應該追上去的時候,另一個瘋狂的想法從腦子裡跳了出來。
喬校長說的沒錯,我確實應該做出一點改變、一點嘗試。
加入一個社團,興許是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