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蘭若寺。

聶小倩氣勢大變，從一隻瑟瑟發抖的柔弱女鬼，瞬間轉變為一尊高高在上的主宰。

這一變化，直看得燕赤霞眼皮子直跳，臉色大變。

聶小倩這女鬼，他見過很多次，千年樹妖手裡控制著的無數女鬼之一。

和其他女鬼惟一的區別就是，長相更為漂亮，深受樹姥的喜愛，時常派她出來勾引無辜男子，再交給樹妖吸取元陽。

即便聶小倩或許身不由己，被那樹妖姥姥脅迫，可她既已沉淪鬼道，習性與本質已然改變，每一次奉命行事，便是在罪惡的泥沼裡陷得更深一分。

那姥姥操控著一眾女鬼，編織成一張奪命的網，聶小倩便是掛在網上最為誘人的誘餌，她輕移蓮步、淺笑嫣然間，便是索命的咒符。

聶小倩看似柔弱溫婉、我見猶憐，可她雙手沾滿了鮮血，有無數無辜書生的性命死於她手，那些被她迷了心智、勾了魂魄的男子，最終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軀殼，魂飛魄散於這荒郊野寺。

千萬別以為她長得漂亮，就以為她是什麼好鬼，鬼就是鬼，人鬼殊途，人與鬼恰似白晝與黑夜，永無相融之理，一旦糾纏，便是禍端。

但是，一個柔弱的女鬼，充其量也有一些迷惑普通人的法術而已，他一劍便能斬殺。

為何卻突然就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無上主宰存在，光憑氣勢就令人喘不過氣來。

這到底是為什麼，燕赤霞怎麼也想不通。

按理來說，聶小倩有如此神通，也不會屈居於千年樹妖之下，任由驅使，任打任罵啊！

“難道....這就是萬前輩所說的殘酷真相？”

突然，燕赤霞身心一震，想到萬劍一之前所說的話，瞬間破開黑暗的迷霧，看到了一絲光明。

“誰能想到，這個世界的主宰竟是一隻女鬼呢！”

萬劍一沒有理會燕赤霞的心理活動，看著氣勢大變的聶小倩，輕輕一嘆。

自從踏入此界，再用神識一掃，他就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之處。

表面上確實如燕赤霞所說，神佛絕跡，天下各地妖魔叢生，生靈塗炭。

然而，蘭若寺後山森林中卻有一抹至尊至高的氣息，有如黑暗中的明燈一般，吸引了萬劍一的注意。

神佛絕跡之地，竟然誕生了一尊類似於天地之主般的尊位，還被一個女鬼得到，使其成為世界主宰。

而且，這位世界主宰竟偽裝成一個柔弱女鬼，任由千年樹妖擺佈，這種行為更是讓人難以理解。

這要是說出去，怕是沒人會相信。

“什麼，世界主宰....這....”

燕赤霞聽了，更是臉色大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世界主宰，豈不是相當於天界的天帝？

一個女鬼竟是世界主宰，這世界太荒謬，真相也太殘酷了！

“不錯，這位就是此界的世界主宰，若是按本源天地的劃分，有著六階化神境的實力。”

萬劍一回答燕赤霞的疑惑，轉頭看向聶小倩，抱拳一禮道：“在下萬劍一，來自異界，見過至尊。”

不管怎麼樣，這女鬼也是一界主宰的身份，儘管實力稍弱於他，也得保持該有的尊敬。

“萬先生來自異界....原來如此，本座之前發現有一道異常氣息，想來應該便是你吧？不知萬先生來自何處，又是如何進入此界？本座能否跟隨萬先生前往異界？”

聶小倩沉吟片刻，恍然大悟，諸天令的到來，自然瞞不過她，但還沒等她去追尋，那道異常氣息就不見了。

隨後，便是萬劍一出手斬殺千年樹妖，取得她的屍骨金塔，再逼她現出真身。

“異常的氣息並非老夫，而是燕赤霞老弟，老夫隨後才來。”

萬劍一搖了搖頭，說道：“至於你能否離開嘛，咱們開誠佈公，老夫告訴你來歷，你說說你的經歷，如何？”

改變此界天地大勢的關鍵，還是在於聶小倩身上，找燕赤霞沒用。

而燕赤霞一聽，不由得雙眼一亮，他也很好奇聶小倩為何能成為世界主宰。

“好，本座早就玩膩了，若能脫去樊籠得自由，這世界主宰不做也罷。”

聶小倩點了點頭，玉手一揮，將枯草堆裡沉睡的寧採臣喚醒，接著便娓娓道起了自身經歷和奇遇。

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是江浙一帶的官宦家庭的千金小姐，意外客死他鄉，被好心人安葬於蘭若寺旁，化身為孤魂野鬼。

成為鬼魂的她又被蘭若寺旁的千年樹妖抓去，成為樹妖麾下勾引男人吸取元陽的厲鬼之一，謀害了不知有多少男人。

有一天，先後有一個名為燕赤霞的道士、一個名為寧採臣的書生來到了蘭若寺，打破了聶小倩平靜的生活。

夜裡的一次邂逅，使聶小倩愛上了寧採臣，並夥同燕赤霞與寧採臣一起，殺死了千年樹妖，終於脫離樹妖的魔爪，重歸自由。

英雄救美，使聶小倩委身於寧採臣，冒著人鬼殊途、魂飛魄散的風險，願意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燕赤霞勸說無果之後，只好幫寧採臣挖出聶小倩的金塔，由寧採臣將她帶回金華老家。

到了寧家，聶小倩才知道，寧採臣早已娶妻，家中還有老母尚在，她只能成為寧採臣的妾室。

但聶小倩甘之如飴，只要能跟著寧採臣，她並不反對做妾。

從那之後，聶小倩便安心做起了妾室，侍伺公婆、服侍正室，入得庭堂、下得廚房。

憑藉自己的聰慧能幹、知禮重情，聶小倩取得了寧母和正室的喜愛。

哪曾想，寧採臣並非對她真心喜歡，只是男人的通病，見色起義而已。

過了幾年寧採臣就玩膩了，竟讓她給他的同窗陪寢。

畢竟，這個時代的書生們，以妾室招待同窗也是很正常的事。

聞名天下的蘇軾大才子就將妾室送與友人，換得一匹寶馬而歸。

聶小倩悲憤欲絕，直到此時才看清寧採臣薄情寡性的真面目，遂自盡而死，寧死不屈。

按理來說，人死為鬼，鬼死就真的死了，真正的魂飛魄散。

或許是聶小倩強烈的不甘心，又或許是有某種變故，使得聶小倩並未真正的死亡。

等聶小倩恢復知覺之後，她又變成了鬼，又回到了蘭若寺，成了千年樹妖的爪牙。

她再一次遇到了燕赤霞和寧採臣，但奇怪的是，兩人並不認識她，好似初次相識一般。

接下來的故事，依舊如故，聶小倩依然跟著寧採臣回了金華老家，依然成了他的妾。

故事依舊，聶小倩依然自盡而死，魂飛魄散，再一次醒來，她又雙叒叕回到了蘭若寺。

就好似被固定了命運一般，聶小倩一次又一次經歷著同樣的故事，不知輪迴億萬次。

只不過，聶小倩也發現了端倪，隨著一次次輪迴，她的實力竟然一次比一次強。

第一世的時候，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鬼，她的法術頂多能勾引普通書生，若對方意志強烈，她就無法勾引。

到了第一百世時，她只需一個眼神看過去，哪怕再精壯的男人，也會為之著迷，為之神魂顛倒。

到了第一萬世時，她的實力便已不在千年樹妖之下，就連燕赤霞也不是她的對手，輕易便被她的神采所著迷。

到了第一百萬世時，她的實力已是當世第一，就連佔據地府的黑山老妖也不是她的對手。

到了第一億世時，她竟不知不覺成了世界主宰，凝聚出鬼王真體，一念便可山河變色、一念便可天地顛倒。

有了足夠強大的實力，聶小倩嘗試著改變，她殺了千年樹妖，殺了寧採臣，甚至她嘗試毀滅整個世界。

但沒用，當世界毀滅之後，很快又會變成原樣，她依舊會回到蘭若寺，成為千年樹妖控制下的一個小女鬼。

無論輪迴多少次，無論她的實力變得多強，無論她如何改變劇情，她也無法擺脫命運的束縛，只能按照固定的劇本，經歷那一次次相同的輪迴。

待得劇情結束，一切從頭再來。

這種相同且無法改變的固定命運，聶小倩真的玩膩了。

她已經躺平了，懶得去做無用功，任由輪迴的流轉、命運的擺佈。

這已是她不知多少次的輪迴，一切都重新回到起點，劇情的開始，燕赤霞到來，寧採臣也來了。

就當聶小倩以為這一次的輪迴也會依舊如故時，劇情終於有了變化！

萬劍一的到來，讓她看到了脫離命運束縛、擺脫世界樊籠的曙光。

“不可能，小生不是這種忘恩負義、薄性寡性的陰險小人，姑娘你這是汙衊人。”

寧採臣迷迷糊糊醒來，聽到這一段生動形象又離奇的故事。

他瞬間就漲紅了臉，從枯草堆裡跳了起來，大聲為自己辯解。

“呵呵，你是什麼人，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要知道，咱們可是同床共枕了億萬世、億萬年，連你身上有幾根毛都一清二楚。”

聶小倩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等他說完，才幽幽開口說道：“怎麼，要本座全部說出來麼？”

“我...”

寧採臣神情一滯，吶吶不敢言。

他不敢賭，萬一對方說的是真的，那他豈不是得當場社死？

“簡直不可思議，我們的世界竟然只有一段固定的時間，經歷一次又一次相同的輪迴，這也太可怕了。”

燕赤霞整個人都傻了，喃喃道：“這一世的我和上一世的我有什麼關係，和上上上上一世的我又有什麼區別？這樣的話，我還是我嗎？”

人生三問：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然而，聶小倩所說的世界真相，卻比人生三問還要深奧，比神佛絕跡、妖魔遍地更為殘酷。

“本座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你，大鬍子你的情況本座一清二楚，每一世的實力沒有絲毫變化。”

聶小倩不知道有遊戲NPC一說，要不然，她肯定知道燕赤霞就是一個蘭若寺中的固定NPC角色。

遊戲裡沒有靈智的NPC嘛，實力等級、人物設定等一切都是固定的，無論如何輪迴都沒有變化。

但隨著萬劍一的到來，使得劇情發生了變化，而燕赤霞和寧採臣的對話也相應的發生變化，並沒有按原先的劇情來走。

由此看來，燕赤霞和寧採臣兩個NPC的自由度非常高，並不固定死板。

萬劍一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聶小倩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謊言。

畢竟，常言道鬼話連篇，誰知道鬼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如果她說的是謊言，萬劍一也沒辦法驗證，因為隨著他的到來，固定的命運已被打破，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何等變化。

但如果聶小倩說的都是真話，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首先，為何這個世界會變成這樣，固定劇情的輪迴，其中是否有幕後黑手？

其次，這個世界變成固定劇情的原理是什麼，能否被人為複製到其他世界？

最後，如何扭轉這種變化，改變天地大勢，從而獲得本源獎勵？

這種種疑惑，齊齊湧上萬劍一的心頭。

他沉吟一番後，開口說道：“如此神奇的經歷，讓老夫大為讚歎，屬實是開眼了，令人簡直難以置信。”

“對萬先生來說是一個神奇的故事，但對本座來說卻是折磨了。”

聶小倩搖了搖頭，問道：“不知萬先生能否為本座解惑，你來自何處，能否帶本座離開？”

“嗯....這事老夫說了不算，你要問燕赤霞老弟，由他做決定。”

萬劍一沉吟片刻，轉頭看向燕赤霞，回道。

“啊，問我？我不知道啊。”

燕赤霞一臉茫然。

“每位正式城員都有三個名額，可以將任何人設為臨時城員，並帶入本源天地。”

萬劍一解釋道：“燕老弟可以自己考慮，要不要給聶至尊一個名額。”

“哦，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給她一個名額也沒什麼。”

燕赤霞恍然，爽快的說道。

聶小倩眼中精光一閃，對於二人的對話，似懂非懂。

“既然如此，那咱們現在就去本源天地。”

萬劍一腦海中靈光一閃，眼深中閃過一抹激動，對燕赤霞說道。

“好，咱們這就走。”

燕赤霞心念一動，發放一個臨時城員的名額給聶小倩。

“嗡...”

三人一起進入本源天地。

“轟~！”

下一刻，《倩女幽魂》世界轟然一聲，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