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狩獵青年：蘇沐

一月，嚴寒。

熾凰州，臨淵府。

蒼山郡，烏山縣，大烏山脈。

數百里山脈大雪紛飛，積雪足尺，不聞獸吼鳥鳴，只有凌冽寒風在耳邊呼嘯。

蘇沐將身軀隱藏在積雪之下，露出一雙疲憊卻無比堅毅的眸子。

在前方密林之中，隱約可以看見不少狍子在緩慢行動，數量足有七、八頭。

蘇沐死死盯著它們，雙手緊握住硬木長弓，準備等狍子靠近點再射殺。

三日前，蘇沐無意中發現了這群狍子的蹤跡，於是在它們的行動路徑上進行蹲伏。

狍子們絲毫沒有察覺到暗中的危險，步伐緩慢，頗為悠閒，時不時停下來啃啃覆雪之下的枯草。

蘇沐沒有絲毫急躁，有著豐富狩獵經驗的他很清楚，越到關鍵時候，越是要沉住氣。

數日的努力，馬上就到了收網的時刻，他需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群狍子因為進食的關係，幾乎沒有移動。

積雪快要蓋住蘇沐的雙眼了，無奈之下，他只好蠕動著身軀，一點點往上擠，避免丟失獵物的蹤跡。

可就在此時，密林中的狍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朝著另一側狂奔起來。

緊接著，蘇沐看見一道橘黃色的矯健身影，從密林另一頭衝向那些狍子，赫然是一頭大型獵食者，其速度迅猛，只能看到殘影。

他硬生生止住站起來射一發的動作，重新縮回雪地，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一口。

片刻功夫，不遠處便傳來一聲淒厲的悲鳴，還有一聲響徹山野的獸嘯，驚起無數鳥雀，隨後迅速歸於平靜。

蘇沐一刻也沒有為狍子的逃跑而哀悼，立刻湧上心頭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從體型和獸吼來看，那橘色身影應該是頭金錢豹，也就是花豹。

幸好那些狍子還沒有走到射殺範圍，否則，一旦他進行射殺，絕對會暴露自己，然後大機率會被隱藏在暗處的花豹襲擊。

如此荒郊野嶺，加之惡劣的氣候，即便是裝備精良的狩獵小隊都不願招惹這種頂級捕食者，更何況蘇沐？

一旦被花豹襲擊，肯定難逃一死。

即便僥倖逃掉，也免不了缺胳膊少腿，跟死了也沒啥區別。

“好險……差點就要變成化肥了。”蘇沐暗自慶幸。

不過，他雖然撿了一命，但也意味著三日的蹲伏，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別說捕獲獵物了，連根毛都沒有。

“今年冬天當真難熬，還好家裡還剩點麥粒，省著點吃應該可以再熬三兩天。”

好訊息，家裡還有點存糧。

壞訊息，家裡的存糧真的只剩一點了。

還有個好訊息，存糧雖然快沒了，但還有存款。

還有個壞訊息，存款只剩幾枚銅錢，根本不頂用。

若是在存糧吃完前，他還沒有捕獲到獵物，那這個冬天，對他來講……將無比致命。

今年烏山縣遭遇大寒潮，糧食緊缺，漲價不少。

烏山縣，其實就是處靠山的小平地，四周都被山脈圍了起來，每年的莊稼產量並不多。

田地稀少，全部被富貴人家掌握在手中，租用田地的佃戶每年都需要繳納高額費用。

收成好的年份，佃戶一年到頭能剩個五分之一，勉強能夠活下去；收成不好的年份，連活下去都是種奢求。

即便費用如此之高，還是有數不清的人去租田地。

畢竟，相較於其他營生手段，種莊稼幾乎是最優選了。

當然，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為大烏縣四面環山的緣故，獵人、樵夫、採藥人此類職業並不少。

可是，哪怕山野資源豐富，每年冬天，依然會有貧民死於飢寒。

除了富貴人家，絕大多數貧民，一到冬天就像是在渡劫。

熬過了，待到開春萬物復甦，能過上一段時間的“好”日子。

熬不過……便只能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成為野獸的過冬的儲備糧。

…………

蘇沐在雪地中躲藏了兩柱香時間，估摸著花豹回巢後才緩緩起身。

他抖落身上的積雪，簡單收拾後迅速離開此地。

一路上，蘇沐不斷揉搓著僵硬冰冷的手指，試圖讓手掌暖和起來。

作為一個獵人，他要隨時保證自己有捕殺獵物的能力。

在他成為獵人的第一個冬季，就因為經驗不足而沒有做好保溫工作，導致手指僵硬握不住弓，從而放跑了送到嘴邊的獵物。

“冬天本就難熬了，結果今年還趕上大寒潮，估計真得死不少人。”他一邊趕路一邊輕輕搖頭：

“上輩子刷影片，總覺得‘吃觀音土’、‘啃樹皮’有些離譜，如今看來，反倒是保守了。”

蘇沐是個魂穿者，上一世，他是個品學兼優的警校學生，還沒畢業呢，就在買燒烤的路上遭遇了意外。

如今，距離他被泥頭車送到這方世界，已經整整三年了。

在此期間，他一直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貧苦日子。

在最為艱難的一段時間，他真煮過樹皮來吃。

毫不誇張的說，若不是他有一手還算熟練的狩獵技能，怕是早就餓死在某旮旯了。

“狍子沒打成，希望另外幾處陷阱能有所收穫吧，不然今天又是一無所獲……”

心裡雖然有所期待，但蘇沐很清楚，那幾處小陷阱，捕獲獵物的機率實在是太小太小了。

鵝毛大雪不斷飄落，白茫茫的山野，很容易迷失方向。

蘇沐走在其中，完全沒有迷路的趨勢，像是自帶導航一樣，方向精準地前往目的地。

一個時辰後……

“果然沒有。”蘇沐看著眼前的竹籠陷阱，輕嘆一口氣。

檢視了前幾處陷阱，都沒有收穫，他眼中說不出的失望，只得將希望寄託在最後一處陷阱。

在繞過一從灌木後，蘇沐神情猛然一喜。

只見竹籠穩穩的罩在雪地上，顯然是被成功觸發了！

不過，陷阱雖然被觸發了，但周遭卻沒有掙扎的痕跡，竹籠裡也沒傳出任何聲響。

“不會是誤觸吧？”蘇沐的心懸了起來。

這種陷阱比較小，誤觸的情況時有發生，他就遇到過好幾次。

他來到陷阱旁，輕輕壓住竹籠，隨後透過籠子縫隙往裡看。

藉助微弱的光芒，他只看到一片雪白，全然沒有獵物的影子。

“真是誤觸啊！這下又得空手而歸了……”蘇沐無奈低喃。

他懸著的心，終究是吊死了。

低喃間，他抬起竹籠。

可就在他抬起竹籠的瞬間，一道雪白的身影從中竄出。

蘇沐反應不可謂不快，伸手奮力一抓，卻抓了空。

他立馬從身後拿出弓箭，在雪白生物即將消失在樹林中前，倉促射出一箭。

箭矢幾乎是擦著對方的皮毛射空，沒入雪地中，激起雪花一叢。

蘇沐取出第二支箭矢，還沒搭上長弓，那生物就已經鑽入樹林消失不見了。

“可惡！”

雪地上留下一連串的小腳印，似乎在嘲笑他的無能。

“居然讓這到嘴的白狐跑了！”蘇沐又惱又悔。

這白狐當真狡猾，不小心被捕後，既不嘶吼，也不掙扎，就藏在籠子裡，不留絲毫痕跡，故意迷惑獵人，然後趁著竹籠掀開的瞬間直接開溜。

說實話，蘇沐已經很細心了，開啟竹籠前，還透過竹籠縫隙觀察了一下。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白狐的皮毛居然能和白雪完全融為一色。

加上籠中光線暗淡，他根本沒看出來裡面有隻狐狸！

“這樣的皮毛，若是抓到，賣給城裡的富貴人家，少說800文。”

蘇沐的心在滴血啊。

有這800文，這個冬天還需愁生存？

“而且，若是抓到手的話，狩獵技能絕對可以升級！”

蘇沐眼眸之中，泛起點點微芒。

與此同時，幾行只有他能看見的字幕緩緩浮現——

【技能：狩獵（入門）

經驗：299/300

描述：初窺門徑，掌握基礎的狩獵技巧，小幅度提高狩獵成功率。

備註：菜就多練。】

“明明再有一點經驗就可以升級了，真是虧到姥姥家了……”

蘇沐深吸幾口氣，甩了甩腦袋，讓自己從懊惱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白狐跑都跑了，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重新佈置好陷阱，抬頭看了看天空。

厚重的雪雲完全擋住了太陽，加之時間推移，天色越發昏沉。

寒風掠過他的臉龐，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朝著家中趕去。

風雪漸烈，在夜幕完全降臨之前，蘇沐遠遠看見了自己的小破屋。

小屋坐落在半山腰，只有三十來平方米，牆體由碎石混著泥漿搭建，屋頂的瓦片破破爛爛的，一大半都碎開了。

如此簡陋的房屋，冬冷夏熱，風不遮雨不擋，卻是蘇沐住了三年的“家”。

蘇沐推開嘎吱作響的木門……

他全然沒有意識到，在身後的小斜坡上，一雙櫻花粉紅的眸子，正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

蘇沐進到家中，從床底摸出裝糧食的袋子，從中舀了一碗麥粒。

袋子已經見底了，頂多還能撐兩天。

他將麥粒倒進小瓦罐中，摻水，加了點曬乾的野菜。

生火，煮飯。

雖然沒有米，連鹽都只能放一點點，但好歹能填飽肚子。

【技能：烹飪（入門）

經驗：274/300

描述：初窺門徑，會做飯，咽的下，毒不死。

備註：狗都嫌難吃。】

蘇沐吃完飯，搞了點乾草料丟進野兔的缸子裡，裹緊被子躺在床上。

木門被寒風吹得嘎吱作響，他望著漆黑的房間，喃喃低語：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說實話，蘇沐已經受夠這樣的日子了，每天勒緊褲腰帶生活，只能吃些雜糧。

有時候，好不容易打了點獵物，都得拿去換柴米油鹽，就算有點富餘，也會在過冬時消耗殆盡。

兩世為人，他自然不甘心就在這荒郊野嶺過一輩子。

可連肚子都填不飽，哪有多餘的精力去折騰？

好在，人生並非毫無希望。

“得儘快把【狩獵】技能升級，想必升級後，哪怕只靠我一人，應該也能狩獵一些中大型野獸了。”

三年前，蘇沐穿越到這方世界，身邊躺著奄奄一息的父親。

彼時的他，還處於一臉懵逼的狀態，就被父親拉著手囑託後事。

“我死後……你一定要找處風水寶地，坑要挖深點，不然會被野狗惦記的……”

“再給我燒兩個紙人，要城東王麻子家的，他家紙人質量好，耐造，不容易用壞……”

“還有一件事，一定要多燒點紙錢，我怕到了那邊不夠用……”

奄奄一息的父親，在吊著一口氣的情況下，硬是和他交代了一盞茶功夫，才軟下脖子。

父親雖然死了，但眼睛瞪得老大了，嘴巴也還張著，一副捨不得去死的樣子。

之後，蘇沐找了塊風水還算不錯的地兒埋了屍體。

然後靠著腦袋裡模糊的前身記憶，進城買了紙人。

一個身材嬌小，溫婉可人；一個身材曼妙，火辣誘人。

就衝這一點，蘇沐覺得自己怎麼著也算個大孝子了。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當他拿著紙人去祭拜的時候，還哪有什麼墳包，除了個坑兒，就只剩下一地狗爪子印了。

沒得辦法，父親雖然沒了，但紙人還得燒。

白白便宜了山裡的土地公公……

父親離世，為了活下去，蘇沐只能自力更生，拿起了家裡的狩獵工具。

在他費盡心神抓住一隻麻雀後，眼前突然出現了技能熟練度面板。

隨著面板的出現，他感覺腦袋裡憑空多了許多和狩獵有關的技巧，就連手中的狩獵工具都順手不少。

經過一番研究，蘇沐發現，無論他掌握何種技能，金手指都能將其數值化。

只要付出足夠的努力，便可精進技能。

就拿【狩獵】舉例，每每捕獲到獵物時，就會提升經驗值。

提升的經驗值和獵物捕獲難度有關，麻雀只會加1點，山雞、野兔普遍是加2-3點。

靠著入門級的【狩獵】技能，他熬過了三年。

如今，在蘇沐掌握所有技能中，經驗值最高的便是【狩獵】了，其次就是烹飪。

“卡在299經驗都快一週了，得想辦法儘快突破。”

想著想著，蘇沐思緒逐漸模糊，眼皮越發沉重，睡意如潮水般不可抵擋，很快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