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以後，石室之中霧氣依舊。
陸羽持刀而立，靜靜地看著身前的濃霧，久久沒有動彈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陸羽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的白露刀，緘默很長時間以後，雙手緩緩握緊白露刀的刀柄。
下一刻，一抹刀光霍然亮起，將濃霧劈成兩半。
濃霧飄飄搖搖，於須臾間再次復原，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神情殘酷冷漠、眼神如冬雪一般寒冽的陸羽，再次劈了一刀。
這一次，他身前的虛空搖晃了數下。
陸羽微微弓起身子，手中的白露刀如雨點一般落下，擊碎了身前的濃霧與空氣。
一刀又一刀，陸羽的位置始終沒能發生變化。
石室濃霧外一片緘默沉寂。
一道佈滿憐憫語氣的聲音響起：“不知道陸羽這傢伙究竟藏著什麼樣的艱難過往和苦難心酸，以前也未曾聽他說過，這段問心路對他來說，怎麼就這般......竟是如此的艱難辛苦。”
“前路漫漫，過往的一切都將成為他前行的阻礙，有可能是他心心念念難以忘記的人和事，也有可能是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恐懼與驚悸，更有可能是由他的心境而幻化出的人和事。
陸小子如果能夠看破或者看穿這些心結與心劫，他會輕鬆無礙地走出石室，可若是看不穿這些，甚至是心生懊悔之意，那麼他永遠也走不到石室的對面。”
玉虛老頭兒的聲音緩緩響起，他的臉上，自然而然地掛著一抹平日裡從未顯露於人前的憐憫。
“直到今日，我才發現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像陸小子這般有意思的人了。”
“他不僅遇到了自己心心念念難以忘記的人和事，還遇到了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與驚悸，更有甚者，他還進入了自己心境折射出的世界，在那方虛幻的世界裡苦苦掙扎。”
秦紅玉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一雙娥眉微微蹙起，語氣凝重苦澀地問道：“師父，陸羽能不能走到石室對面？”
“不好說！”玉虛老頭兒的回答很是簡單，也很沒有意義，就好像是沒有給出自己的答案一樣。
秦紅玉先是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己新認的師父一眼，繼而滿臉擔心地看著不斷揮刀的陸羽，輕聲問道：“師父，陸羽在做什麼？”
玉虛老頭兒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陸小子不想看破，也不想看穿，只想用手中的刀，將這條問心路斬斷！”
......
不知過了多久，陸羽的出刀速度終於有了變化，只是這種變化並不是變慢，而是漸漸變快。
隨著出刀速度的變化，濃霧瀰漫的石室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十數道由天地靈氣匯聚而成的龍捲風，由遠及近地朝著陸羽所在的位置飛掠而去。
這些如龍捲風一般的天地靈氣接觸到陸羽的身體以後，遽然消失在石室中，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一般。
接下來的時間裡，無數道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穿越石壁，一股腦兒地沒入濃霧瀰漫的石室中。
在玉虛老頭兒與秦紅玉的視線中，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成一道道龍捲風，全部被陸羽的身體吞噬。
到最後，無數道由天地靈氣匯聚而成的龍捲風橫在半空中，這些龍捲風一頭連著陸羽的身體，一頭連著虛無的天地。
如此詭異的一幕，讓人覺得陸羽就是一棵正在成長的樹苗，一顆紮根在虛空中的樹苗，拼命地汲取著天地與虛空間的天地靈氣，為自己的成長努力奮鬥。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羽身上的氣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修為，在吞噬無數道由天地靈氣匯聚而成的龍捲風後，終於有了變化。
他再也不是一個煉氣境的修士了。
如今的他，已是成功踏入築基境。
陸羽一邊感受著修為提升的快感，一邊經歷著無所適從的迷惘與痛苦，這種快樂而又難受的複雜感受，如潮水一般沖刷著他的心靈，讓他漸漸迷失，讓他幾乎要忘記自己身處在一個很是危險的環境裡，也讓他心中的殺機與戾氣越發濃重，幾要突破天際。
陸羽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眸深處漸漸恢復平靜，神情古井無波地看著身前的那片濃霧，語氣平淡毫無波瀾地說道：“我就不信斬不出一條路來！”
說完這句話，陸羽手中的白露刀大放光芒，就好像是一輪遺落在人間的明月，在凡人的手中綻放著獨屬於自己的光芒。
一刀出，刺眼的白光以一種無法形容的速度沒入濃霧，緩慢而又迅疾地沒入濃霧。
然後，他身前的濃霧寸寸湮滅，消失無痕。
隨著濃霧的消失，無數個幻境遽然湮滅，無數道身影身首異處，在旁人看不到的虛空中，血水如潮、瀰漫天地，那一張張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消失不見。
至此，所有攔在陸羽身前的物體，都被他一刀斬斷，無論是那些給他帶來莫大恐懼的經歷或者敵人，還是那些曾經帶給他美好記憶的親朋好友，還是他自己最深愛的女人。
寂靜無聲的石室中，白光終於消散，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復至從前的那副模樣，和陸羽剛剛踏入其中時一模一樣。
直到這時，陸羽終於覺得有些累了，有些疲倦了，身形歪斜地拄刀而立著，眼神疲倦地看著自己的前方，看著那個幽長而深邃的神秘石道，嘴裡喃喃說道：“人活一輩子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為什麼非要讓我活那麼多次？難道非要這樣，才能挑選出你們覺得合適的有緣人嗎？”
陸羽低頭看了石室的地面一眼，蹙著眉頭，語氣痛苦地說道：“既然我來了，那就讓這一切都終結吧，因為這樣真的很讓人痛苦，我不想後來者像我一樣痛苦！”
此時，距離陸羽三人進入地下密道時，已經過去了很久，就連一向很有耐心的秦紅玉，都已經等得有些困頓不堪了，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神情麻木不堪地看著拄刀而立的陸羽。
神遊天外的玉虛老頭兒忽然動了一下，滿臉欣喜地看著陸羽，輕聲說道：“丫頭，仔細看，陸小子要出刀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只要你知曉了他的刀意，你就知道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聽到這樣的提醒後，秦紅玉強行打起精神，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氣，然後凝神看向揮刀而出的陸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