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我讓你姐把未來姐夫帶上門，今晚你再留家裡住一宿吧。”李學習坐在黑暗的客廳裡，幽幽地望著李桃桃，“外面也沒有家裡住的舒服。”
李桃桃先是嚇一跳，然後才把電燈開啟，她一晚都沒睡好覺，想早早起來洗漱，早早離開這個“家”。
不料這麼早就撞見李學習，他不開燈坐在客廳，天色還只是矇矇亮，使得他看起來陰森恐怖。
李桃桃搖頭，“不了。我現在沒工作，再不抓緊，以後生活都過不下去了。”
李學習下意識去摸抽屜裡的煙桿。
藉著燈光，李學習一覽無餘，身上穿著昨晚的舊衣褲，臉龐上乾瘦蠟黃，眼圈底下很濃重的黑眼圈。
看樣子是一晚上坐在客廳裡了。
到底在叔叔身上發生了什麼？李桃桃也忽然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這幾十年他們夫婦吵吵鬧鬧，只要一方肯給臺階下，兩人都很快重歸於好，從來不像眼下，好像李學習心裡紮了一根尖銳的刺。
“我去洗漱了。”見半晌李學習沒吱聲，李桃桃說了一句，逃也似的走向廁所。
她在廁所裡，聽到外面門被拉開，一陣腳步聲走向了李學習那邊。過了不多時，就聽見黃荷花壓低的聲音。
“你昨晚忽然問我李煥海，你什麼意思？”
“早些年你們關係不清不楚的，你還有臉問我什麼意思？”李學習語氣裡充滿了輕蔑。
黃荷花哭腔道：“栽贓汙衊，是會死人的！”
“我汙衊你？”李學習黑著臉，“我這幾天出去溜達，聽了多少流言了？要不是他們，我還真不知道你這些年還跟你孃家那個李煥海有聯絡！”
黃荷花氣得渾身發抖，“屋前屋後的鄰居，怎麼避的開？你不要胡攪蠻纏了！”
李學習深吸一口氣，聲音沉沉的，“外頭都在傳，青青跟我長的一點都不像！”
“你……你，李學習！好啊你，李學習你也太齷齪了！你當我黃荷花是什麼不要臉的女人嗎？”黃荷花怒極而笑，聲音陡然拔高，厲聲質問道。
李學習幽怨地看著她，沒有吭聲。
兩夫婦吵鬧的動靜，已經把屋裡睡覺的兩人吵醒。李南南開門走出來找水喝，“大早上的，你們個老傢伙好歹消停點！”
黃荷花眼淚汪汪，咬著下唇，扭頭跑回房裡去。
門把手被按的卡卡響。
“誰在廁所？”李南南道，“趕緊的，我尿急，要撒門口了。”
李桃桃聽得有些反感。
門拉開，李桃桃看都不看一眼李南南，繞過他往外走。那李南南在外流氓慣了，在家裡也越發沒規矩，門也不關，直接在裡面撒尿。
“誒，桃桃，給我倒一杯，渴死我了。”
李南南邊尿邊吩咐道。
李桃桃當做沒聽見，理都不帶搭理一下，開門回了小房間去。屋裡頭李青青還躺在床上，已經醒了，睜著眼睛怒瞪著天花板，大概外面她父母爭吵的內容，她都聽的一清二楚的。這地方隔音效果不太好。
李桃桃扯了把靠背椅坐下，懶懶的盯著牆壁上的海報紙，男明星抱著一把吉他，穿著當下最流行時髦的花襯衫喇叭褲黑皮鞋，俊臉上掛著張揚狂放的笑意。
屋內氣氛一度陷入在尷尬的沉默中。直到屋外客廳傳來李南南罵罵咧咧的聲音，才稍稍打破這一瞬的死寂。
李青青扭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見李桃桃不待見，李青青麻溜的爬起身，又出了客廳。
又過了一陣，就聽到李青青在質問李學習的爭吵聲。畢竟是疼了十幾年的女兒，李學習沒怎麼回答。
天亮透了，早飯還是沒有著落。平常都是黃荷花去煮飯，今日黃荷花躲在屋裡，根本不出來。
李南南一個勁地喊餓。
李青青抱著手，坐在沙發上陰沉著臉。
李學習只是坐在沙發抽著煙，晚一點他才出去幹活，但餓著肚子的感覺讓他看起來表情特別兇惡。
“李桃桃！”
李南南在屋外拍門，大聲在喊她。
李桃桃當做沒聽見，支著下巴，望著窗戶外面的天空發呆。
李南南把門猛地推開，“趕緊去煮飯。媽今天鬧情緒，快把我給餓死了。”
李桃桃皺眉，“我又不是你媽媽，憑什麼我煮給你吃？”
李南南被噎了下，“家裡你的輩分最小，你不去煮飯，還要誰去煮？你好日子過膩味了是吧？”
他在外面流氓強勢慣了，在家裡也越發囂張跋扈了。李桃桃懶得慣他，“我把飯煮焦了，你到時候也吃不下。讓青青去煮吧。上回你不是說她煮飯好吃麼？”
李南南幾大步走過來，大手一把揪住李桃桃衣領，猛地一下把她小身板從椅子上拽起來，“煮不煮？”
李桃桃一下不備，險些摔了一跤。藉著牆壁，才堪堪避開摔倒的狼狽。
她一眼就看到了，李學習朝這邊瞥了一眼的眼神，但是他沒有出聲來管，沒有昨晚那般熱情友善的過火。
“我煮。”李桃桃妥協道。
李南南鬆了手，得瑟的拍拍手掌，一臉勝利者張狂的笑容。
李桃桃理了理衣領，朝外走去，她瞥見李青青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這一瞬間，李桃桃心無波瀾，她走到廚房，開始認真的煮飯炒菜。
半個小時後，熱氣騰騰的飯菜擺上桌。一家人都圍聚在餐桌，飯煮的香噴噴的，幾盤菜也沒有炒焦。
李南南很滿意地誇讚，“你這手廚藝，比媽煮的差不了。”
夾了一筷子臘肉片，“這個好吃。”
李青青跟李學習也是邊吃邊點頭，都是想讓李桃桃以後接手煮飯這件事。
李桃桃只是默默地吃著飯，不碰菜，全程一聲不吭。
一頓飯還沒吃完。餐桌上那三人面色古怪，李南南捂著肚子，猛地衝向了廁所。
李青青肚子疼得滿頭大汗。
李學習起身，快步拉開門，走向了樓道外頭，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
餐桌上，只有李桃桃安安靜靜的坐著，吃完了一碗飯，又給自己添了一碗，又繼續吃了一碗。
